迎着冬日的暖陽,三個人騎在馬上,在北面的城池中穿過。
冬日冷,三個人都將自己圍得結結實實,除了露出一雙眼睛,倒是什麼都瞧不見,好在這麼冷的天,城池裡的人都將自己圍得嚴實,所以牽着馬走在路上,也沒有人在意。
這是北方天地的第一城池。
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不大一樣,這幾日裡,三人倒是打聽清楚了。
這個地方靠海而行,東南西北四片土地,每片土地自成一國,而這是南方的一片土地,以女爲尊。而到了現在,女帝式微,這片土地四分五裂,而在這北方,便是這博城的城主獨霸一方。
而果然不出宋晚致所料,這博城內倒是盛產一種博錦,而那博錦,正是之前的野盜所穿的。
但是若是這野盜首領真的是這一方霸主的話,那麼她又何苦去掠奪他人的財產?整個城池都是她的。
蘇夢忱看着來來往往的人馬,道:“我們先住下再看。”
於是三人便在這城池內租了一間小院住下。
這個時候夜色已經降臨,三人便讓院子裡的夫妻備點飯菜,然而當飯菜端上來的時候,三個人的目光都一閃。
他們給的錢財並不少,但是飯菜卻極其簡陋,不過極少的青菜蘿蔔,唯一的油水還是浮在蘿蔔湯裡的豬油。豬油這東西,一般都是鄉野人家所用,但是現在,這油不僅少,而且微微變了味。
蘇夢忱道:“大哥,我妻子不吃豬油,可有其他的油?”
那漢子搖了搖頭,臉色頹敗:“你們是從南邊來的吧?趕快回你的南方去吧,別在這兒餓死了。”
蘇夢忱問:“這是何解?”
那漢子嘆道:“這是我家中唯一的油了。這五年來,這個博城已經不是以前的博城了。咱們那個城主,驕奢淫逸,好色貪婪。五年前擄走了南方的一個少城主,那少城主不從,撞死了。但是哪裡料到那少城主的娘卻是以前的大將軍,勢力太強大,要我們城主賠罪,我們城主哪裡管,於是那大將軍便封了咱們北方所有的門路,便是這上好的博錦也賣不出去。誰不知道咱們博城的百姓都靠這博錦生活,這下,簡直就是斷了我們後路。不僅如此,咱們的城主卻一點節制都沒有,搜刮民脂民膏,咱們想逃都沒法。你們還是快走吧。哎。”
那漢子說着,苦痛的搖了搖頭,轉身去了。
三個人看着那飯菜,都沉默了。
如果這樣,那麼便可以解釋這個城主爲什麼要這樣做了。
宋晚致道:“恐怕現在這是借野盜的名頭來滿足自己的私慾,支撐她的生活。”
蘇夢忱道:“眼見爲實,耳聽爲虛,我今晚去查探一番。”
宋晚致點了點頭。
三人就着飯菜勉強吃了點,那漢子來收盤子的時候宋晚致幫忙,那漢子沒想到宋晚致會幹這種活,急忙道:“我來,我來便可以。”
宋晚致也不勉強。
那漢子用籃子收了盤子,對蕭雪聲道:“你可要看好你的狗,否則出去被人打了來吃也說不定。”
雪狼還沒有完全長大,雪白裹着,倒是不似狼的樣子,那個大哥方纔有此一說。
而雪狼聽了,頓時齜開牙一身兇狠的就想撲過去。
蕭雪聲的手指微微一搭,落在它的頭上,它瞬間便耷拉了耳朵。
漢子瞅了它一眼:“爲你好呢還給我瞪眼!哼!”
說完收拾東西離開了。
宋晚致瞧着雪狼,問道:“要不要給它找點吃的?”
雪狼傲嬌的轉過了自己的腦袋。
小白瞧着它這個樣子,然後蹦了過去,一爪子就拍在它的腦袋上。
懂不懂禮貌?!要爺教你?!
雪狼雙目冒着火瞪向小白,小白昂着小腦袋站在那裡,翻了一下白眼。
雪狼低低“嗷嗚”一聲。
實力差距太大,哪怕他的體積不知道是小白的多少倍,仍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它想了想,悲憤的將腦袋埋入了蕭雪聲的懷裡。
蕭雪聲一把將它扯開:“沒用的東西,自己去找吃的。”
宋晚致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轉頭看向蘇夢忱,問道:“你什麼時候去?我和你一道。”
蘇夢忱擡眼看了看天色,道:“再等等。”
這家小院乾淨樸素,旁邊的架子上爬滿了乾枯的葡萄藤,因爲前幾日下雪,雪還沒有化,枯萎的藤蔓上頂着一點點雪。
宋晚致看向蘇夢忱,微笑道:“以後咱們院子裡也要種上一株葡萄,秋日的時候掛着一串串紫紅色的葡萄,摘了便可以吃,想想也覺得好。”
蘇夢忱含笑道:“好。你說種什麼便種什麼。”
小白一聽,溜溜的爬上那葡萄架,然後倒掉在上面,張開嘴巴便開始流口水。
小老鼠見了,也急忙溜上去學小白。
阿朱懶懶的蜷在宋晚致的腳下,宋晚致將它抱起,道:“也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時候了。”
蘇夢忱道:“差不多吧。你們進入的時候這裡是春日,這兒的冬天馬上就要過完了,向來那裡的冬天就要開始了。”
宋晚致道:“想來樑國也開始冷了,小夜又是那般的性子,剛生了孩子,我倒是擔心那丫頭依然仗着自己身體好便胡作非爲。”
蘇夢忱握着她的手道:“不必擔心,有沉瑾在。等我們出去了,馬上便去找小夜,如何?”
宋晚致點了點頭:“嗯。”
兩個人又看着幾隻小東西玩了會兒,一轉頭,卻發現蕭雪聲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蘇夢忱道:“早進屋了。”
宋晚致點了點頭。
等到將近子時,蘇夢忱方纔握住宋晚致的手,然後往博城的城主府去。
城主府雖然不算小,然而對於兩個人而言,卻頗爲輕鬆,站在高處一眼便將整個城主府看在眼底,不過掃了一眼,便可以清楚的知道那個城主大約居住在哪個地方。
由蘇夢忱帶着,明明城主府中守衛森嚴,兩個人卻彷彿如入無人之境。
雖然掃了雪,但是仍然有一點淤積在青石板的縫隙間,旁邊不知道開着什麼花,冬日裡仍然挑着一抹紅,蘇夢忱一伸手,挑着折斷了一枝,然後靠近宋晚致,一擡手,將少女束髮的木簪給抽了出來,又一把握住少女的發,然後用這花枝將少女的發給挽了起來。
宋晚致聞到一縷若有若無的香氣。
她擡眼,什麼都沒說,只是眼角濺開一絲笑意,瞧着身邊的人。
而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腳步聲,蘇夢忱帶着宋晚致轉入黑暗之中。
一頂小轎快速的過來,散入空氣裡的還有一絲絲脂粉氣息。
蘇夢忱和宋晚致相對一看,然後悄悄的跟在了後面。
而這頂小轎也轉過幾個拐角,便到了一處宮殿,而那頂小轎竟然就那樣進入了宮殿。
蘇夢忱帶着宋晚致上了房頂,然後撥開一片瓦。
殿內只放着轎子,擡轎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嫋嫋的薰香縈繞在大殿的每一處,宋晚致一聞,便知道是隻對男人有效的催情香。
宋晚致看了一眼蘇夢忱,知道這氣味對她而言根本沒有什麼作用。
而不過片刻,只見一個身着華麗衣服的婦人走了出來,料來便是此間的城主顧豔之。
雖然這裡女子以粗獷爲美,但是這婦人在粗獷之中卻不顯得粗糙,三十來歲的年紀,混合了男女之間的風情。
她眉目張揚,走了上去,將轎簾給撈了起來,然後看着轎子裡面的人,嘖嘖嘆出聲:“果然是美人,來,本城主瞧瞧。”
她說着一伸手,便將那轎子裡的俊秀少年給抱了出來。
那少年不過二十來歲上下,見着顧豔之,眉目間都是歡喜和仰慕,而又有那香的繚繞,便不停的往顧豔之身上蹭。
顧豔之一變撥着少年的衣服一邊笑道:“小乖乖,別怕,慢慢來。”
……
蘇夢忱的袖子一展,將那屋中的濃豔情景給遮住了,然後握着宋晚致的手將她帶了下去。
“果然如此。”宋晚致道。
蘇夢忱道:“不過,還有個差錯。”
宋晚致擡眼看着蘇夢忱。
蘇夢忱道:“你剛纔看見屋子裡的陳設了嗎?”
宋晚致和蘇夢忱一般都是過目不忘之人,她回想了一下,雖然之前大多數的注意力都在那顧豔之身上,但是現在經由蘇夢忱這樣一提醒,便發覺了許多不對勁的地方。
房間裡其實也並沒有其他的什麼東西,只是有一張書案,案上擺放的應該都是城池的事務,然而,那些處理事務的摺子卻已經很久沒人批閱,因爲那硯臺上的墨跡,乾的貼在那硯臺上,積了厚厚的一層。
宋晚致目光瞬間一閃。
“之前我們打聽顧豔之的時候,瞭解到以前的顧豔之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城主,不好男色,方纔能成爲一方霸主,並且喜愛字畫,如癡如醉。曾經爲了一幅字畫將自己身邊那貌美無雙的男寵送給他人。其實人在權利的誘惑下變化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但是現在看來,卻並非這個樣子。”蘇夢忱道。
宋晚致看向那屋子,點頭道:“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而那屋內,確實放着一幅幅畫作,看着那畫工也是當世無雙的。可是偏偏,那樣珍貴的畫作上,有一幅卻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咬得破了一個小洞。當初可以爲了一幅畫而將自己的人送出去,但是現在那畫擺在那裡,卻管都不管。從這些細節上看,還有之前她的變化,恐怕,這位顧豔之城主的身份還存疑。”
兩個人都是絕頂聰明的人,只不過一掃,便幾乎可以確定這裡面並非那麼簡單。
蘇夢忱握住宋晚致的手,然後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