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平生低頭,看着眼前的這個少女。
她都明白。
這兩個人,都習慣於一個人去承擔,無論多少的艱難也不曾在彼此面前顯露。
段平生道:“宋小姐,可是我真的沒法子呀。”
宋晚致擡眼,微笑着道:“不知道這個可不可以。”
少女攤開手,掌心裡躺着一個小小的石頭,卻散發着瑩瑩的光彩。
段平生一愣:“這是……”
宋晚致道:“光陰第七卷。”
段平生一臉不可思議。
這《光陰卷》歷來被人所傳說,有段時間他對這《光陰卷》也頗爲感興趣,但是翻遍所有的相關書冊都不曾有過更多的瞭解。
宋晚致道:“之前在秦陵,我得到的東西。這是開啓《光陰卷》第七卷的鑰匙,如果我想,我可以進入,也只有我能進入。”
段平生遲疑道:“所以,你想……”
宋晚致道:“每讀完一卷《光陰卷》,便能獲得力量。而第七卷《光陰卷》,一旦進入,每時每刻都會以光陰爲力,擁有巨大的力量。當初戚夫人便是毫無血脈,但是因爲她的聰慧無雙,也曾在裡面受益良多。所以,我決定試一試。”
段平生道:“他不會希望你這樣做。你知道進入光陰第七卷意味着什麼嗎?光陰第七卷打開是什麼樣子,沒有誰知道,而且一旦進入,唯一可以確定的便是你自己永無出來的機會。滾滾的千年時光,你都不知道將會遺落在那裡,任何力量的獲得都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你將會被永遠困在那裡,除非有人能夠在萬千的時光中找到你進入的那段時光,然後在大千世界找到你。可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宋晚致微笑:“我相信他。”
她低頭看着自己面前石頭,道:“我不能出來,但是他能來,我就那裡等他。我相信,我不會死。進入那裡之後,我願意將所有的力量都獻給他,希望能夠帶着他朝歸星境前進一步。”
段平生道:“……他不會願意你冒險。”
宋晚致道:“他這一生二十四年,我遇見他太遲,算到如今,也不過短短三年,而這三年之間,我們彼此聚少離多。你是他的朋友,如果他這一生還算有朋友的話,你應該比誰都知道他這麼多年的孤獨和承擔。你知道我在光陰之刃裡看到他滿身傷痕是什麼感覺嗎?”
段平生沉默。
他嘆息一聲,道:“可是你打算怎麼做?”
宋晚致道:“我知道一種方法,能夠將我所得到的所有力量給他,我前去光陰第七卷,你將我的血餵給他便可。”
段平生道:“……這根本不可能。”
宋晚致看着他道:“我知道,你能夠。”
段平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宋晚致道:“請你,幫我。”
少女堅定的看着他,段平生知道,他不能不答應。
那麼,便試一試吧。
——
在蘇夢忱回來之前,宋晚致將麒麟血包好,找到麒麟血,接下來的事情,尊上大概能夠完成。
那位尊上,她小的時候以爲他是一個令人尊敬的老者,但是到了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看透過他。但是在蕭雪意的事情上,她卻只能依託他。
宋晚致看着那麒麟血,然後掏出小刀,在每塊麒麟血上都切下一小塊包好。而麒麟血彷彿有生命一般,切下一小塊之後便再次生長,變成完好無缺的一小塊。
昭後所給與的半塊麒麟血和尊上給與的半塊麒麟血已經合成了一塊,熠熠生輝。
宋晚致看着那四塊麒麟血,然後提起筆,將從大醫王那裡所得的醫治之法寫下來。
她將四塊麒麟血和方法都包好,然後找了一隻水雲間的一隻白鶴,讓它送到昭國去。
蕭雪意的身體只能保存七年時間,雖然距離最後的時間還有一年的時間,但是接下來她要進入光陰第七卷,也不知道是否能夠出來。
蘇夢忱。
她微微一笑。
她推開門,門外竹葉搖曳,月光照下,庭下如積了一汪水。
她讓侍女幫忙找了一套茶具,然後坐下,煮茶。
蘇夢忱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少女坐在那裡,迎着晨光煮着一杯茶,而在她的周圍,也擺滿了一盞盞的茶。
他靠在那裡,看着她將茶倒入茶盞中。
宋晚致捧起茶,然後站了起來,走到他身板,對着他送上茶:“夢忱。”
蘇夢忱看着她,坐了一夜,從明月照耀坐到晨光熹微,秋日的水霧在她的發上浮了一層白,凝結着細小的水珠,蘇夢忱一伸手,將她發上那細小的水珠給撫幹。
他含笑看着她,然後伸手接了那杯茶水,在手中轉了轉,聞着那氣息,眼眸一深,接着放入自己的嘴裡。
宋晚致看着他笑。
猶記那個爬滿青藤的牆外,她不見他,然而卻飲了他的手中茶,正是這般滋味。
蘇夢忱看着她的笑,彷彿那清清淡淡的天都被這笑意給笑開,那個瞬間,彷彿時光就此停頓。
他伸手,然後一把將她拉入自己的懷裡,似乎想說什麼,然而最終,卻只是抱着她,一句話都不曾開口。
晚致。
鳳凰草是一株紅色的小草,草上還帶着露珠,顯然是才摘下不久。
宋晚致拿着那鳳凰草,道:“夢忱,我要前往昭國,但是我算着時候,小夜卻是在這段時間就要臨盆。雖然小夜的身子向來很好,但是我想我還是需要你去一趟,看着她她的孩子安全了我方纔能放下心來。我在昭國等你,等你來找我。”
蘇夢忱知道她擔心蕭雪意,點了點頭:“好。”
宋晚致將給小夜做好的丸子遞給他:“這是我替小夜做的,怕她不吃藥,加了和藥效不想衝的蜜棗等物,你交給沉瑾,讓他按着時辰給小夜,不能吃多了,一日最多兩顆。”
蘇夢忱點了點頭。
收拾好了之後,蘇夢忱將宋晚致送出水雲間,宋晚致瞧着小白扯着蘇夢忱的衣袍的樣子,忍不住道:“它一向跟着我,這回便讓它跟着你吧。我帶着阿朱就可以了。”
蘇夢忱覷了小白一眼,之間那小傢伙眼巴巴的望着他,於是便也就一笑:“好。”
小白立馬鬆開袍子,依依不捨的看着阿朱。
阿朱看都沒看小白,走到宋晚致身邊。
小白的目光一轉,然後飛快的跑向河邊,蘇夢忱和宋晚致一看,便發現小白跳到了楊柳樹上,然後用爪子折了柳枝,然後雙手捧着跑過來。
它跑到阿朱面前,然後羞羞澀澀的將柳枝給送了過去。
這小東西在折柳送別。
宋晚致忍不住笑。
宋晚致看向那岸邊的楊柳,然後看向蘇夢忱:“夢忱,我等你。”
等你來找我。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蘇夢忱點了點頭:“過不了幾日我便來找你了。”
宋晚致聽了,這才轉身,然後上了一匹馬,接着又對着站在那裡的男子輕輕的笑,接着騎着馬,朝着外面走去。
蘇夢忱站在那裡,直到少女的身影徹底的消失在眼前,他依然站在那裡,任憑晚風吹來一縷寒意。
段平生在後面遠遠的看着,覺得實在等不了了,他可不能像蘇夢忱那般,能夠做的任何的寒意都不侵染身體。
於是他走上前,道:“蘇相,咱們回了吧。又不是看不到了。”
然而,男子卻只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段平生想要上前拉他,然而卻忽然頓住。
血腥味。
那般濃重的血腥味。
他心中一驚,再次看向蘇夢忱,卻看見他的臉色蒼白,他猛地看向他的胸口,頓時,那一層層的血色頓時暈染出來。
段平生完全慌了:“蘇,蘇,蘇……”
然而蘇夢忱卻已經一把將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將身上的力量都壓在了他的身上,他道:“幫我將桌子我房間裡的東西給樑國國師送去。”
“你怎麼了?!”
蘇夢忱卻閉上了眼,然後再也說不出來。
——
段平生派人將東西給沉瑾送去,哪裡敢這麼輕易離開蘇夢忱。
蘇夢忱體質特殊,這世間的刀槍劍戟對他而言幾乎沒有任何的作用,哪怕傷了,也不過修整一段時間,便會自然癒合。
而蘇夢忱也不過休息了一晚,第二日醒來便又和素日一樣。
但越是這樣,段平生便愈發的不安,可惜的是蘇夢忱神色淡淡,他便是想問什麼也開不了口。
“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段平生皺着眉看着他。
蘇夢忱沒有說話,而是站了起來,對着他問道:“那天斬之術給我看看。”
段平生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方纔道:“你隨我來。”
蘇夢忱跟在他的身後,朝着天機閣裡面走去。
段平生道:“東西在裡面。”
蘇夢忱擡起腳步走了進去。
這已經數百年沒有人打開過的房間,一打開,便有灰塵迎面撲來,蘇夢忱進入,邊看見擺放在一塊玉臺上面的金箔。
蘇夢忱上前,正待翻開,段平生卻叫住了他:“等等。”
蘇夢忱回頭,看着他,卻見他手裡託了三杯茶盞,每一杯茶盞裡盪開一絲血色。
段平生道:“雖然你是蘇夢忱,但是規矩還是有的。要翻開我們段家的金箔,必須喝有我們段家之血的茶方纔能解封。”
蘇夢忱看着段平生,看見他掌心一道痕跡,於是垂眸,端了茶喝了一口,然後講金箔翻開。
段平生遞來第二杯。
蘇夢忱接了喝下去。
段平生覺得手心有點溼,於是將第三杯給遞了過去。
蘇夢忱接過第三杯,手卻一頓。
段平生看見他將目光落在那金箔上,於是問道:“怎麼了?如果有問題便不要這麼……”
蘇夢忱卻顯然並不在意,而是執起了第三杯茶盞,放入自己的脣邊。
一飲。
蘇夢忱的手一僵,接着一顫。
他瞬間看向段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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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熬夜將論文開題報告趕完,今天狀態有點不好~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