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酒味。
——下次,不準再喝酒了。
那雪裹青竹的氣息一絲絲的盤旋在脣齒間,沿着呼吸一絲一絲的鑽入靈魂,禁錮着身軀的每分每寸。
暗夜裡的風盤旋而來,她一個人站在顧府的大門前,還有些暈暈乎乎。
砰砰砰……
心在胸腔裡,彷彿瞬間就要跳出來,按也按不下去。
白朝生已經離去,然而她仍然像是一個呆子一樣愣在那裡。
“大小姐!大小姐你終於回來了!”管家從門內跑出來,然後開口喊她。
顧西辭這才反應過來,然後擡起手,扇了扇風,轉身,問道:“怎麼了?”
“你去看看二小姐!我們根本沒辦法呀!”管家急忙道。
顧西辭一聽到管家這樣說,於是便收拾起心情,邁開腳步:“阿狸怎麼了?”
管家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道:“大小姐你去看看就好了。”
他說着頓了頓,看了顧西辭一眼:“大小姐,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很熱嗎?”
顧西辭:“……喝酒喝的。”
“大小姐你以後要少喝些酒呀!”老管家語重心長的說,“喝酒誤事。”
顧西辭:……
顧西辭加快腳步,轉過大堂,才知道管家爲什麼會這樣說了。
進入屋內,顧閣老和顧夫人都圍在那裡,看着手足無措,紅着臉的清秀少年。
江向晚。
阿狸閉着眼,躺在少年懷裡,臉色發紅,衣服還沒有幹,兩隻小手死死的勒住少年的腰,低低的喊着:“姐姐……”
江向晚看見顧西辭,這個拘謹的少年頓時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宛如一隻小狗可憐巴巴的終於迎來了大狗。
之前這少年將阿狸從水裡救起來之後,便被顧西辭叫着將阿狸抱着前往大夫處,但是阿狸卻只是抱着他不撒手,將她認作了顧西辭,一遍遍的叫着“姐姐”。那大夫沒法把脈,只能暫時給阿狸開些藥。但是回來之後,無論顧閣老和顧夫人想盡了所有的辦法,都沒有辦法讓阿狸鬆開手,所以,衣服也沒有辦法換。
而現在阿狸臉色微紅,很顯然是感染了風寒,恐怕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
相比於阿狸,而江向晚繃直着身子,雖然抱着阿狸,但是卻極爲緊張的坐在那裡,除了讓阿狸坐在他的腿上外,簡直生怕挨着了阿狸的一點點的衣服,看得顧西辭想笑。
而現在,大家的希望都聚集在顧西辭身上。
顧西辭走上前,然後道:“阿狸,姐姐在這裡,鬆開手,姐姐抱你去看大夫怎麼樣?”
然而顧西辭這句話一說,阿狸更加用力的將江向晚給抱住,江向晚頓時全身一僵,背挺得更直,一臉慌張的看着顧西辭。
而就在他一臉慌張的時候,在他懷裡的阿狸低低咕噥了聲“姐姐”,然後將自己的腦袋在江向晚的胸口蹭了蹭。
本來繃直的少年瞬間繃得更直了。
看樣子,都快哭了。
他孃親會打死他的!
顧西辭看了江向晚一眼,然後彎腰,想要試着去掰開阿狸的手,但是阿狸的小手卻不知道怎麼回事,死死的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阿狸的小手嬌嫩,如果強力將她扯開,肯定會傷着她的手。
這,沒有辦法了。
顧西辭直起身子道:“解不開,她將你認作我了,只有等阿狸醒來了鬆開你的手了。”
江向晚道:“那,那怎麼辦?”
顧西辭打量了他一眼,眼前的少年其實到現在都是溼漉漉的,那束得端端正正的頭冠也歪了,爲了避免自己頭髮上的水滴落到阿狸的身上,將自己的頭往後仰,看起來着實辛苦,但是阿狸仍然不屈不撓的朝着他那裡靠。
顧西辭道:“接下來,只能麻煩江公子你了。江公子不介意吧?”
江向晚道:“……不介意。”
其實要做什麼他都不知道。
顧西辭轉頭對着顧閣老和顧夫人道:“老爹,阿狸只能暫時讓江公子抱着了。雖然在夏日,但是阿狸的身子也受不得這樣的寒冷,我們還是趕快去將炭火拿來。阿狸和江公子既然沒有辦法換衣服,那麼只能先將衣服將就着烤乾。然後先將阿狸的風寒藥給熬好,然後也給江公子熬一碗薑湯驅寒。還是要先將大夫喊來,讓他再看看。”
顧閣老聽了,便急忙吩咐下人去做。
不一會兒,大堂內便燃起了熊熊的炭火,阿狸被抱在江向晚懷裡,靠着火,讓身上的溼衣服都慢慢的蒸乾。
接着,之前大夫開的治療風寒的藥和薑湯也跟着端來。
顧西辭端着薑湯道:“江公子,喝點薑湯暖暖身子。”
江向晚現在兩隻手託着阿狸的後背,少女瘦弱而纖細的後背彷彿一點就折斷,他擡起一隻手接過薑湯,然後一口氣喝了。
顧西辭問道:“還要嗎?”
江向晚搖了搖頭:“不,不用。”
顧西辭點了點頭,心中暗想這個少年年紀輕輕便已經如此出衆,想來一碗薑湯也夠了,便也就不再勉強。
接着,她這才端起治療風寒的藥,然後送到了阿狸的嘴邊:“阿狸張嘴。”
阿狸仍然牢牢的閉着嘴。
顧夫人無奈的從旁邊拿起一顆糖醃製的小棗,然後遞到阿狸的嘴邊,阿狸像是一隻小貓一樣,聞到那熟悉的甜甜的味道,然後閉着眼都張開了小小的嘴巴,而顧西辭卻飛快的把握住這個機會,然後一伸手,將風寒藥倒入了阿狸的嘴裡。
阿狸本來等待着甜甜的小棗,但是被灌了這一口的苦澀,可愛的小臉便一皺,接着便嘴一撇準備哭出來,但是剛剛張開嘴,還沒哭出來,顧夫人急忙將小棗塞入了阿狸的嘴裡。
瞬間,這個準備哭的孩子便將小嘴巴一閉,接着,甜滋滋的咀嚼起嘴裡的小棗來,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
江向晚在那裡低頭看着,目瞪口呆。
他吃藥的時候,他的母親看了他一眼,他便乖乖喝下去了,只覺得什麼味道也沒有。
但是現在,這個小姑娘閉着眼睛,只有粉嫩嫩的小嘴巴隱約可以看見動的樣子,帶着一絲笑意,便只是看着,他似乎也覺得那滋味真的甜極了。
真的有這麼好吃嗎?
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火燃燒起來,也去除了一些寒意,阿狸的衣服漸漸幹了,少年的身子也幹了大半,而阿狸喝了一碗藥也沉沉的睡了過去,而那碗藥顯然也見效了,小姑娘臉上那不正常的紅已經退了下去,漸漸變成粉紅。
大家都漸漸放下心來,而這個時候,大夫也來了,看了一眼,說睡一覺起來便沒事了,大家才徹底放心。
看着阿狸沒事,顧閣老和顧夫人的目光便忍不住落在顧西辭身上。
顧夫人拽着顧西辭的手將她帶到了旁邊的屋子,瞅了她一眼,又瞅了她一眼,目光從她的臉上轉到她手腕上那手串上,雙目灼灼。
那目光看得顧西辭心中發虛。
而顧夫人卻突然一笑,然後一擡手,“啪”的一聲落在她的肩上,自豪的道:“我兒出息!竟然將朝生君那樣的人物都勾搭上了!幹得好!”
顧西辭:……
勾搭……
有這樣說自己的女兒的嗎?
顧夫人握住她的手,低聲道:“你是怎麼將朝生君給勾搭上的?”
顧西辭:……
天知道她是怎麼將白朝生給弄上手的!
顧西辭覺得有點奇怪,自己也沒有幹什麼事,怎麼就將莫名成了白朝生的未婚妻了?
顧夫人見她沉默,瞭然且神秘的笑了起來,低聲道:“不說不說。以後記得將這個男人好好的握在手裡,成親生兒子之前都千萬不可懈怠。其實我家女兒也不差嘛!嘖嘖嘖!”
顧西辭:……
爲什麼有種自己被賣了個好價錢的錯覺?
顧夫人又拉着顧西辭的手好生勸誡了一番,這才鬆開了她的手,讓她離去。
顧西辭走出去,被喊去先躺躺,阿狸那邊由他們照料。
顧西辭躺在牀上,看着牀上的流蘇,卻一點都睡不着,嘴脣邊仍然是火熱熱的,腦海裡顛來倒去都是之前那人側身而來的氣息,那手指微微用力的捏住他的下巴,當他低下頭的時候,那一瞬間,她清晰的從他的眼眸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個時候,自己不該一腳給他踢過去嗎?
怎麼,怎麼就屈服了呢?
顧西辭心中哀嘆着,而且,人家喜歡的是“顧西辭”,而不是真正的自己,曦辭,你的驕傲呢?哎。
顧西辭輾轉反側,決定下一次一定一腳給他踹過去,義正言辭的說明自己不喜歡他,讓他也感受一下那種滋味。
呸呸呸,爲什麼要有下一次?!再也不要有下一次……
然而,那種滋味依然在自己的脣齒間盤旋,一遍遍的在腦海中浮起,又熱又燙。
她拿起被子,然後死死的將自己矇住,心煩意亂的閉上眼。
顧西辭依然沒有睡着。
不一會兒天便亮了,顧西辭起來略微收拾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她想去看看阿狸現在怎麼樣了。
大堂裡面的仍然有火苗,顧夫人和顧閣老都已經撐不住上下眼皮開始打架,然而江向晚卻仍然筆直的坐在那裡,小心翼翼的捧着阿狸,動都不敢動一下,彷彿怕隨便一動,懷裡的姑娘便會掉下來。
------題外話------
小狸貓和小傻瓜,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