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站在那裡,眼神微微的怯弱,面色發黃,一雙眼睛看不到絲毫的光彩,分外魯鈍。
“我沒有砸周少爺。”
夫子的嘴巴張了張,林思文的嘴巴張了張,她身邊站着的林家兒女的嘴巴都張了張。
然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有砸?
剛纔那個動作行雲流水,果敢狠絕的少女是誰?
但是,所有人都齊齊的保持了沉默。
齊王妃將自己的袖子一擼:“你聽到沒有,我的女兒說沒有砸就沒有砸!”
鄭王妃的臉色微微一變:“她說沒有砸就沒有砸?!”
齊王妃道:“你說砸了就砸了?!”
百姓的目光看着鄭王妃和齊王妃,又看看宋晚致,接着,一時之間,也是沉默。
而在大門的旁邊,布衣男子靠在那裡,垂下眼眸,看着少女的背影,含着一絲笑意。
鄭王妃看着齊王妃:“她是誰?你女兒?就是那個你剛剛接入城的女兒?呵呵,果然和你差不多!”
齊王妃焉能聽不出這話語中的諷刺味道,她是長得普通,但是,她卻萬萬不能允許別人這樣說自己的女兒的。
“我的女兒比你的女兒好多了,聽話懂事。”
“聽話懂事又有什麼用?還想給她挑一個好夫君?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樣,給我兒當丫頭都嫌醜了!我看呀,就是她以前嫁的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齊王妃頓時一口氣堵在了那裡。
哥舒暉也被這兩個女兒的吵架弄得腦袋疼,他轉頭看着那小廝,問道:“確定是她?”
那小廝使勁點了點頭:“就是她!”
哥舒暉皺了皺眉,然後看向宋晚致,而他的目光一移到少女的身上,少女便不由自主的王后退了好幾步。
所有人看着這個被嚇得後退的少女,默默搖了搖頭。
“看樣子,這姑娘怎麼可能砸得了周世子?”
“是呀,鄭王府的世子不是實力強悍嗎?這個少女不僅沒有絲毫的武力,甚至連普通人都比不了,所以,怎麼打得了鄭王府世子?”
“對呀!”
……
人們議論聲越來越大,然而,也愈發的確定了一件事。
那麼就是,眼前這個平法的少女,怎麼可能砸的中?
便是老夫子和林思文都默默的疑惑起來,因爲,按照周科的實力,少女怎麼可能抵擋得了?!
當時她是怎麼砸中的?
而齊王妃聽了人們的話,頓時也笑了起來:“鄭王妃,你要陷害我齊王府也要陷害的有水平點,我家女兒剛剛接回來,你的兒子不是血脈強悍嗎?怎麼被砸的中?!”
“你的兒子就是兒子,我的兒子就不是兒子是不是?”
“去,將小少爺帶上來,讓大家看看!”
……
齊王妃自然也不是笨人,既然要賣慘,要抓住節骨眼賣慘方纔是最好的。
旁邊的管家一聽,急忙回身,不一會兒,便讓人用擔架將林雲給擡了出來。
小少年躺在那裡,臉色發白,直到現在,額頭上還滾落出一大滴一大滴的冷汗,瞧着好不可憐,少年的衣服解開,胸腹上還塗抹着藥膏,青紫了一片,那腳印也愈發分明。
齊王妃看的眼前一黑,剛纔都還沒這麼嚴重,現在怎麼……
一瞬間,齊王妃更是心如刀割,瞬間憤怒的對着鄭王妃罵道:“我的兒子!你看看他的腳印!要不要用你的兒子的腳來比對一下?!明知道他身子弱得很,還下得狠腳!這可是在我們王府呀,你看看我的兒!我的兒!”
齊王妃說着,憤怒悲傷的淚水也就跟着流了下來。
鄭王妃愣了愣,被齊王妃的樣子給攝住,只能吶吶的道:“胡說!我兒,我兒……你看看我兒躺在那裡半死不活,你的兒……”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突然間,馬車本來昏迷過去躺着的周科一個身子便坐了起來,接着,又倒了下去。
所有人:……
齊王妃瞬間怒道:“什麼昏迷不醒?!張袖,你看看你的兒!分明是你們想要訛詐!”
鄭王妃張開嘴,只是周圍人的目光太過鄙夷,她心裡一團亂麻,然後看向哥舒暉。
哥舒暉看着站在那裡怯弱的少女,像他這樣等級的高手,一眼就可以看出眼前的少女根本沒有半點的武力,而且氣息微弱,這樣的少女,怎麼可能對周科砸下去?也根本不可能砸到。
哥舒暉心中暗罵這些蠢貨,真的是誣陷也不找一個看起來像是能下手的人。
哥舒暉對着齊王妃彎腰道:“請王妃帶着小世子先進去休養,莫要被風吹得凍住了。這件事,我會在回去好好詢問一下的。”
鄭王妃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最終揮了揮手,道:“我們先走,這個小廝若是說謊了,咱們鄭王府肯定不丟這個人。”
她一個眼色使給那車伕,那車伕急忙便掉轉馬頭,鄭王妃正迫不及待想上馬車,人羣中卻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
“不是說誰輸了便給對方下跪賠禮的嗎?”
這句話一說,場上的氣氛頓時僵了僵。
鄭王妃可是當場提出那句話的。
現在這個樣子,很顯然,是鄭王妃理虧了。
鄭王妃整個人都僵硬在那裡,她的手緊緊的握住。
她這一生,除了皇帝皇后,還從未給任何人跪下過!
但是,剛纔在衆目睽睽之下,那些話可是她說的。
哥舒暉道:“這件事並未查清。”
人羣中又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哥舒侍郎您可是以公正嚴明而著稱的啊。”
哥舒暉的眼底冷光一閃,迅速在人羣中一掃,但是卻根本看不到任何的人影。
現在他卻是不能做什麼。
鄭王妃只能轉身,握緊拳頭,然後站到齊王妃面前,看着那個正準備擡進去的林雲。
指甲似乎也跟着戳進掌心裡。
然而終究什麼話都沒說,她咬緊牙關,頓時就準備跪在地上,然而還沒跪下,齊王妃的聲音便響起來:“鄭王府和齊王府也是世家,剛纔不過是戲言。鄭王妃你還是先回去照看你的孩子吧。今日的事情到此爲止,不要爲這點小事傷了和氣,以後若是有機會,還是可以到咱們齊王府來聽夫子講課的,沈夫子也是名師,備受人尊敬,跟着他,不僅是讀書,而且,更重要的,還是做人。”
鄭王妃頓時尷尬而又憤怒的站在那裡。
若是聽不出齊王妃的話外之意,那麼她也就白活這麼多年了。
齊王妃轉身,不再看她一眼,然後轉身,帶着所有人走入王府,然後讓老管家“砰”的一下將王府大門給關嚴實了。
最後,只剩下鄭王妃一個人站在那裡,哥舒暉冷冷的道:“王妃,您還是先回去吧。”
說完轉身,騎上馬便走了。
鄭王妃也是暗罵一聲,恨恨的看了那緊閉的大門一眼,然後轉身,在所有人的竊竊私語中轉身而去。
——
林雲因爲小腹受傷,都是躺在牀上,對於好動的他而言簡直是折磨。
晚上的時候,齊王府的人都在上晚課,只有他一個人躺在牀上,旁邊的丫頭見他閉上眼,還以爲睡着了,便悄悄的退了出去,和其他的幾個小丫頭悄悄的打起葉子牌。
等到丫環走後,他這又睜開眼睛,然後懊惱的看着自己的身子。
一瞬間,他眨了眨眼睛,淚水差點流了下來。
而在這個時候,簾子被撈起的聲音響了起來,他正待閉上眼繼續裝睡,卻聽到少女的聲音響了起來:“別閉眼了。”
林雲惱怒的睜開眼,便看見宋晚致站在那裡。
“你來幹什麼?”林雲哼了一聲。
宋晚致手裡託着一個盒子,走到他牀邊,然後坐下:“我來看看你的傷。”
林雲想要翻過自己的身子:“我沒事!”
然而宋晚致卻已經輕輕的掀起了他的衣衫,林雲簡直快要炸毛了:“你這個女人!你!無恥!”
他一邊說着一邊就想將自己的衣服給拉下來,但是他的動作哪裡快的過宋晚致,他還來不及動手,宋晚致已經從盒子裡掏出了藥膏然後抹在了他的傷口處。
頓時,一陣暖洋洋的感覺從那藥膏處瀰漫開來,少年想要叫出來的聲音頓時便沒有了。
他看着宋晚致。
少女低着頭,背對燈火,看不見那發黃的臉色,但是那輪廓卻異樣清晰,一瞬間,像是有一種無雙的清麗,而少女低着頭,眉目間有一種異樣的溫柔,那手指揉着他的傷口,輕輕的,細細的。
宋晚致替他抹了藥,微笑着看着他:“今天謝謝你。”
林雲嘟囔道:“我纔不是爲了你。”
宋晚致道:“但是你做的不對。”
林雲頓時眉毛就揚了起來:“他罵我們,我哪裡做的不對?!”
宋晚致微笑道:“若我是你,就不會直接衝上去揍他,你那樣只是白白衝上去捱揍。對付惡人咱們要用惡人的方法,別和他們講什麼光明正大,他在這裡學習,吃的喝的哪樣不是府裡準備的,你給他準備點瀉藥呀什麼的,放入他的吃喝裡,等到他回家藥效發作了,找上門也來個死不承認,又不是什麼大事。”
林雲睜大眼睛看着她,似乎又看到了少女對着周科砸下來的時候那灑然的笑意。
其實,並沒有什麼。
林雲頓了好半晌,方纔道:“你是怎麼砸中他的?”
宋晚致微笑道:“你也想?”
林雲的臉色一變,眼底閃過一絲傷痛,然後又閉上了眼睛,不說話。
宋晚致的聲音發出:“沒有血脈不會武力便是廢物?誰告訴你的?你看看周科今日,不還是沒辦法?你想想看,咱們昭國最厲害的人是誰?”
林雲睜開眼,像是看傻瓜一樣的看着她:“自然是宋晚致了。”
宋晚致倒是一愣,她失笑道:“怎麼會是她?”
林雲頓時就不滿意了:“就是她!你不知道我小時候遠遠看過她,長得美麗極了,而且,那麼小,整個昭國都沒有幾個是對手,只不過晚致小姐去修行了,等她回來,肯定是整個昭國最厲害的!”
宋晚致看着小少年眼底閃閃發光的眼,微笑着搖了搖頭:“不,不是她。”
林雲瞪着眼睛道:“那麼會是誰?!”
宋晚致道:“是每一個昭國百姓呀,沒有它們,皇帝皇后都會餓死,沒有它們,昭國哪裡會存在?沒有它們,若是邊關發生了戰爭,又哪裡來的人去保家衛國?而他們,大多數都是平平凡凡的人。所以,血脈那些有什麼用?人都會死,大家都一樣,不過一抔黃土罷了。”
林雲愣愣的聽着,沒有說話。
宋晚致將盒子蓋上,然後對着他問道:“要不要起來走走?”
林雲雙眼一亮:“可以?”
宋晚致掃過藥膏,微笑道:“有什麼不可以?一點傷痛而已,只要小心些,你不把這點傷痛當回事,那麼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麼事的。”
林雲一聽,然後在宋晚致的幫助下慢慢的坐起來,接着,站了起來。
宋晚致低聲道:“我們悄悄的,不要被發現了。”
林雲使勁的點了點頭。
別院裡,布衣男子和老人圍坐在火堆前,蘇夢忱正在烤着東西。
獨孤散人看着眼前的男子,道:“到了我這個年紀,向來不是一個有好奇心的人,但是我觀察你許久,卻一點也猜不到你的身份。八大聖人我已經接觸過五個,但是看你年紀,卻並非聖人之中。”
蘇夢忱將火堆裡烤着的土豆片給翻了一下,然後將準備好的調料用刷子刷在這上面,笑了一下:“晚輩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獨孤散人見他不說,也就笑笑,然後轉開話題道:“距離我上次已經過去了快百年,昭國將會有大事發生了。”
蘇夢忱垂下眼眸,將烤好的東西放入面前的盤子裡,然後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切自有定數,聖人何必縈懷?”
獨孤散人看着身邊的男子,只見他眉目平靜,看似平凡的相貌下卻似乎隱藏着讓人難以想象的氣韻,而更重要的是這兩句話,是根本不曾放在心上還是因爲早就知道?
這昭國,該是如何的一個走向?
而在這個時候,黑夜裡傳來少女溫和的聲音:“慢點走。”
男子的面容忽而展開,剛纔隱藏在火中那孤芒像是瞬間消散,接着,他看向她。
宋晚致牽着林雲的手,然後慢慢的走了過來。
林雲的鼻子兩聳,頓時便忍不住流口水:“好香!”
他忍不住加快步子,走近了卻看到是蘇夢忱和孤獨散人。
林雲對着獨孤散人彎了彎腰:“老爺爺。”
然後轉向蘇夢忱,頓時昂起了頭:“你怎麼在這裡?我告訴你,你以前欺負我家的人,你休想了!是不是又想來這裡混吃混喝?!”
宋晚致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大哥哥纔不是混吃混喝的,你老爺爺非常厲害,你老爺爺也很厲害,如果你想要知道怎麼砸到人的,可以問問他們。”
林雲昂起頭:“哼!很厲害?能厲害過蘇夢忱那個老混蛋嗎?!這個人,一看就是吃軟飯的!”
“蘇夢忱那個老混蛋”說出來,不僅宋晚致,便是獨孤散人都頓了頓,而蘇夢忱卻依舊低着頭,動作行雲流水,絲毫沒有停滯的給一串烤肉細細的刷上一層香料。
而旁邊的小白卻“刷”的跳了出來,然後擡起爪子,對着少年的屁股就是一爪子!
丫的!敢說我主子!我主子風華絕代除了他再也沒有人比爺更好看的男人!你敢說老?!
林雲冷不防被小白招呼了一屁股,差點跳起來,然而一轉頭,他看見拍他一巴掌的竟然是一直小狐狸,頓時眼睛一亮。
小白卻輕蔑的看着他,然後搖了搖大尾巴,扭着屁股走了。
宋晚致一笑:“坐下,來吃吃東西。”
林雲一邊慢慢的坐下一邊哼唧道:“本來就是老混蛋,連我父親都是這樣稱呼他的!憑什麼那麼厲害,什麼好事都被他們蘇家佔完了,根本就一點不公平!”
宋晚致一愣,目光看過蘇夢忱,蘇夢忱將盤子裡的東西遞了過來:“不燙,正好。”
宋晚致接過,看向他。
是呀,外人看蘇家,這千年是何等榮耀,然而誰又知道,這份榮耀後面又有什麼的付出。
林雲拿起那東西吃起來,頓時差點將自己的舌頭給吞了,他不過隨便一吃,但是卻沒有竟然美味如斯,一邊便將一整盤都給搶到了自己的懷裡,一邊大口大口的吃着一邊含糊的道:“真沒想到沒用的秀才竟然烤肉還這麼好吃。”
宋晚致看着蘇夢忱,兩人目光交錯,然後又各自移開,各自溢出一絲笑意。
吃完東西,看見天色也不早了,宋晚致便將林雲送回去,林雲看着空空如也的盤子,然後看向蘇夢忱,道:“我告訴你,雖然你東西烤的好吃,但還是沒本事!所以,我還是不會答應讓你跟在我們家裡的人身邊。”
孩子氣說完,林雲便拍了怕自己的肚子,然後便拉着宋晚致的手,朝着前方走去。
這件事之後,林雲也特別愛黏着宋晚致,有時候宋晚致想和蘇夢忱一起走走,那小少年都會蹦出來,然後威脅蘇夢忱不準打他姐姐的主意,弄得宋晚致哭笑不得。
而在這幾日之間,宋晚致也曾以以前聯繫的方法聯繫過王叔,但是卻沒有絲毫的迴音。
像是被切斷所有。
蕭雪意的身體被保存在別處,若是王叔在那裡,那個地方聯繫不到也是正常的,而且,王叔的武力,在整個昭國,也幾乎鮮有人比,而昭國那個人,已經幾乎不出手,倒是不必多擔心。
宋晚致只能再等等了。
而這幾日,都是在學堂裡渡過,爲了避免齊王妃再次給她送來一大堆潤手的珍珠粉等物,宋晚致也開始將手上的那層繭子剝下一點,雖然變化很少,但是已經忘齊王妃很高興了。
宋晚致依舊在竹樓裡隨着林思文等讀書寫字,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拿着好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因爲,那日宋晚致的表現實在是太讓人吃驚了,但是現在,少女坐在第一排,低着頭,雖然拿着筆,但是卻依舊是一幅魯鈍的模樣,倒是讓人看不清。
日子一過,卻又是皇宮裡春末的大宴,自從皇帝死了,太子沉睡,便由昭後開始處理國務,等着太子醒來教接權利。
今年的國宴,自然又是更加的熱鬧。
因爲,宮裡的人已經透出了口風,便是昭後想要招一位女官,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象徵着所有的榮耀,而今年春末的宮宴,自然是非常的熱鬧。
但是對於齊王妃而言,她對於那女官之位一點興趣都沒有,她要趁着這個好機會,給自己的女兒遊思看一看,到底哪家的人才不錯。
所以,在那日的時候,宋晚致那發黃的臉和手被梳頭嬤嬤給刷了三層粉才勉強遮住,精美的衣服被裹上,珠翠也插了一頭,當宋晚致的目光偶爾瞥見鏡子裡的時候,都忍不住想要別開眼睛。
這個人若是有人看得上,那才叫奇怪了。
然而,宋晚致卻想趁着這個機會看看昭後和其他故人,於是也就任着齊王妃折騰,而等到齊王妃滿意的領着他的手出去的時候,正在喝水的林雲頓時噴了出來。
“好醜。”林雲毫不留情的說了實話。
齊王妃頓時擡起一巴掌就想給眼前的小少年給招呼過去:“什麼醜!你姐姐長得這般的好看!你這小子眼睛被大雁啄了?!”
齊王妃拉着宋晚致的手出門,而門口卻站着蘇夢忱,看見宋晚致出來,站在那裡,眼底依舊帶着三分的笑意。
而站在蘇夢忱肩上的小白頓時被驚得一個跟頭栽了下去。
女主子……這誰給你弄得……
宋晚致低下了頭,不去看那站在那裡的男子。
齊王妃抓着宋晚致的手在夜色下登上了馬車,然後朝着昭國的皇宮裡走去。
昭國的皇宮和別處不同,皇宮周圍幾乎和林苑差不多,到處都是樹木參天,一盞盞燈火掛在樹上,灼灼燃燒。
齊王妃帶着宋晚致下了馬車,回頭一看,自己兒女的馬車都還在後面,大概是自己在路上催的緊了,這輛馬車比較快,她站在那裡,對着宋晚致道:“遊思,你先在這裡呆着,我去拿入宮的令牌。”
宋晚致點了點頭。
齊王妃離開後,宋晚致便站在那裡,因爲齊王妃的折騰,他們來的算是頂遲了,周圍倒是沒有人,只有一輛輛停靠在外面的空馬車,馬伕都被派到了另外的地方集體呆着。
宋晚致站在那裡,突然有所感,擡起頭,便看見小白吊着尾巴落到了面前,而後,男子的布衣一閃,也跟着,落到她的面前。
宋晚致低下頭,後退了一步。
現在這個樣子,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而布衣男子卻上前一步,少見少女如此不好意思,朦朧的燈火照出另外地一方天地,她低着頭,一雙眼睛卻輕輕的擡起,如春波瀲灩,卻又極快的轉開。
男子上前一步,輕輕的少女的耳邊刮過:“真美。”
宋晚致自己都不好意思,正想轉頭,卻被男子一把握住下頜,接着,脣齒在她的脣角輕輕一過,舔了舔。
宋晚致頓時一顫,臉一燙,等到擡起眼看到男子的時候,卻看見他嘴角那赤紅的胭脂,頓時臉紅更是一熱。
以前的少女向來不用這東西,然而今日卻留下這痕跡,燈火下男子那彷彿古玉一般都脣角也似乎帶了灼人的勾魂攝魄,寸寸都是灰燼。
宋晚致急忙掏出帕子想要替他擦乾淨,卻被蘇夢忱輕輕的握住手,低低的笑:“這樣很好。”
小白站在旁邊,急忙捂住自己的臉。
受不了了!主子你還要不要點臉!
啊啊啊啊!這一定不是我的主子,我的主子那是這世上最不可攀求的一道青雲,怎麼會這麼不要臉。
宋晚致臉紅的快熟了,男子脣角那鮮豔的胭脂痕跡,勾魂攝魄。
而在這個時候,男子嘆息一聲,接着鬆開她的手,消失在這周圍。
宋晚致急忙捏緊帕子,然後一轉身,齊王府剩下的馬車已經咕嚕嚕停了下來。
除了齊王妃的五個兒女之外,也跟了兩個他房的少年和少女,顯然都是整個齊王府裡血脈頂好的人。
齊王妃也那這裡令牌過來,因爲時間緊了,倒是沒有發現宋晚致的異樣,而是抓着宋晚致的手便往裡面去。
而她走到皇宮門口,對着那宮門侍衛遞上令牌,那侍衛見是齊王府的人,只是掃了掃,便讓他們進去了。
然而進去之後,走着走着的衆人突然覺得不對,齊王妃回頭掃了一眼回頭,但是瞬間,她又狠狠的轉頭,然後低吼道:“你怎麼跟在這裡?”
蘇夢忱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晚輩其實一直跟在岳母您的後面。”
宋晚致想要扶額。
齊王妃卻恨不得一腳將這個倒插門的女婿給踹了出去。
他什麼時候跟來的?!爲什麼他們都沒發現,而今天是她給自家的閨女挑選好女婿的時間,怎麼能讓這個人出來!但是現在入了皇宮,又沒辦法將他給塞回去,只能壓着聲音,然後惡狠狠的看着蘇夢忱道:“待會兒在宴會上離我家遊思遠遠的,你敢靠近,明兒就給我捲鋪蓋滾蛋!老孃連一碗飯都不給你吃!不準說話不準靠近,知不知道。”
蘇夢忱含笑道:“晚輩知道了。”
宋晚致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
齊王妃看着他那模樣,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住自己內心的躁動,剛纔氣的她連“老孃”都說出來了,可見這氣性是多大。
穿過城門,一路上燈火繁盛,宋晚致忍不住擡起眼角看着這裡的一磚一瓦,瞬間便覺得整個人都是疼痛的,月色下到處皆是銀霜,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曾有過她的痕跡。
然而在此刻,四年之後,經年留影。
而轉過角落,瞬間,燈火大盛,整個皇宮的的蓮花臺都瞬間在眼前拉開,人們相對而坐的影子在地面上交疊。
旁邊早就有侍女等着了,然後,按着品階大小,給安排座位。因爲宋晚致被求了一個“漢廣郡主”,所以品階和林逸林思文都不一樣,便被帶到了旁邊燈火繁盛處的一個位置。
整個昭國,至今爲止,如她這般年紀的郡主只有三位。
而當宋晚致被侍女領着邁向那裡的時候,那些人的目光紛紛在她的身上滑過,充滿了疑慮。
因爲,郡主之位,向來便不是那麼好得的,而他們所知的燕和郡主和和光郡主都是整個昭國最爲傑出的少女之一,而眼前的這個少女低着頭,一看便是扔在人堆裡都不會起眼的,怎麼可能是郡主之位。
“這是哪來的郡主?”
“不知道?這是齊王府丟了十七年的女兒呀,齊王可是用畢生的功勳給皇后求了這樣一個顯赫的位置。”
“哎,真是可惜,那樣一個位置,竟然給了這個平庸的少女。”
“誰說不是?”
宋晚致這回卻全然不顧所有人都目光,而是在那桌前坐下。
而當少女迎着那面前的燈火坐下的時候,突然間,旁邊的少女們齊齊發出一陣鬨笑聲。
而一個少女故意用一個清脆的聲音毫不在意的大聲道:“你們知道嗎,這就是那個要招女婿的村婦郡主!說是要招一個咱們昭國最好的兒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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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週快樂。
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