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d展示屏的畫面驀然一變,切換出一條華光四綻的“十字架”手鍊來,巧奪天工的技藝加上璀璨剔透的鑽石裝飾,讓在座的名流們一陣譁然。
主持人唐宋在舞臺上喋喋不休地說着這條手鍊的由來,大肆吹噓了一下溫莎公爵夫婦的愛情故事,再拋磚引玉,把接下來的競拍珠寶引出來。伴隨着音樂聲的響起,許小嬈一襲雪色抹胸晚禮服,披散着烏黑松軟的長髮,慢慢從幕後走出來,整個人看起來像一隻春天裡優雅的鷺鷥。
亮堂堂的追光燈打下來,給她周身披上一層燦然薄白的華光。
她站在舞臺中央,揚起美麗的頭顱,在一片華光下優雅地展示着那條晶瑩剔透的“十字架”手鍊犬。
看着舞臺中央自信優雅的許小嬈,餘生微微笑起來。
唐宋用他頗具磁性的沙啞嗓音介紹道:“這條‘十字架’手鍊在溫莎公爵夫婦愛情故事裡有着重要地位,每個十字架都來自溫莎公爵的禮物,上面都鑲有規格相同的寶石,包括海藍寶石、碧璽、紫水晶和長棍形鑽石等,且各自刻有溫莎公爵夫人生命中的重要時刻,包括她的結婚紀念,以及愛德華八世的遇刺事件等。這是我們今晚競拍的第一件溫莎公爵夫人的珠寶,起價500萬。”
他的聲音一落下去,底下的人都炸開了鍋。
雖然這條“十字架”手鍊起價頗高,但是大部分的競拍者還是表現出了他們的興趣,紛紛舉牌擡價。短短几分鐘內,竟把價格擡到了一千五百萬上面踺。
餘生不禁唏噓慨嘆。
這麼一條手鍊,居然也能競拍出這麼高的價錢?有錢人真是錢多來沒處花啊。
唐宋舉起木錘,在舞臺上遙遙喊價:“好,那位先生出一千五百萬,有沒有更高的價錢?沒有嗎?那麼一千五百萬一次,一千五百萬二次,一千五百……”
“我出二千萬。”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餘生偏過頭去,瞧見紀卓庭慵懶愜意地坐在沙發上,脣角帶着散漫的笑,若有若無,就如他眼底的深意一般。潘紫則依偎在他身畔,爲他添茶倒水,低眉順目的樣子,極是楚楚動人。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紀卓庭突然轉過臉來,他看着她,目光幽深似海,映着她單薄纖柔的身影,深深淺淺透着複雜之色。
餘生微微怔住。
就在這時,有個侍應生端着盤子走過來,遞給她一張紙條,“餘小姐,這是一位神秘客人讓我交給你的,說是你看了自會明白的。”
餘生接過那張紙條。
上面用藍墨水鋼筆寫着:如枝,我們在雅閣見一面吧。
字跡潦草,龍飛鳳舞。
沒有署名,也沒有說明原因,餘生拿着那張紙條,一頭霧水,完全不明所以。可是……她現在的名字叫做餘生,喚她如枝的人並不多,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青稚,另一個是chloe。難道是青稚?
她擡起頭來。
因爲在放視頻,頭頂上的燈光暗下來,周遭的人一瞬間褪成灰白兩色,衆生百態的樣子像是在演一出默劇,紛雜喧譁。她並沒有看見青稚,倒是收回視線的時候,驀然瞥見一個身穿深v領黑色長裙的窈窕女子,在不遠處遙遙對着她舉杯。
那女子的臉籠罩在一片橢圓的陰影之中,看不清楚。一眼望過去,只看得清大概輪廓。窈窕妙曼的玲瓏身姿,染成酒紅色的大卷長髮,耳垂上的銀墜子打鞦韆似的,落在她瑩白如玉的瘦削肩膀上,在空氣中濺起一片錦似的漣漪。
追光燈打過來,清越燦然的燈光落到她身上,將周遭的物什盛入視線之中,恍恍然如一片迷離夢境。
那女子的臉也漸漸在她視線裡清晰起來。
竟是chloe……
身後有主持人的聲音在說:“二千萬一次,二千萬二次,二千萬三次,成交!溫莎公爵夫人的‘十字架’手鍊歸紀先生所有。”
落錘聲響,定了格局。
什麼時候遇見chloe的呢?
餘生有些記不清了。她只記得十五歲時,她和媽媽第一次隨陸司淳來到沸城。天性中的清冷倨傲,疏遠冷淡,不與人合羣,讓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有交到朋友。她就像一隻高傲且孤僻的百靈鳥,孑然立於人世之外,把自己的心事築成一座高高的堅固堡壘,自己出不去,外人也進不來。
chloe在那個時候成了她的第一個朋友。
除了青稚之外的朋友。
chloe本來的名字叫做林藝檬,小名檸檬。只不過後來她進入天娛做藝人之後,才改了chloe這個藝名。
15歲的chloe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脣紅齒白,鬢若鴉翅,她黑亮的眼澄淨如一池春水,飽滿的雙脣彷彿將開的桃花,妙曼的身姿宛如畫師的神來之筆。春光遲遲,窗外的日光只映得她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紅裡透白。她的眉她的眼,在長睫毛的陪稱下,被日光勾勒出一
個瑰麗夢裡纔有的側影。
漂亮的女孩子總是驕傲的,她認爲漂亮女孩子的朋友,也只能是漂亮的女孩子,且成績好家世好,一看就知道是有良好修養的淑女。
所以她找到了餘生。
也有一種說法,叫做物以類聚。餘生是安安靜靜的女孩子,也就會吸引來安安靜靜的女孩子。
那天餘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在寫作業,chloe就走過來,遞給她一根棒棒糖,說:“餘生,我的棒棒糖,給你吃。”
聽見她軟糯得仿若棉花糖的美好聲音,餘生回過頭去,看見chloe盈盈笑着,一張清麗俏皮的臉在眼前清晰起來,脣紅齒白,就像三月天的桃花。她遲疑着接過她手裡的棒棒糖,小聲地說了一聲,“謝謝。”
從此二人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吃飯一起吃,逛街一起逛,有漂亮的衣服也一起穿。她們走出去,一個穿裙子,另一個絕不穿褲子。一個扎馬尾,另一個絕不編麻花辮。總之,她們就像一對姐妹花,什麼都彼此分享,什麼也都打扮裝點得相似。她們手牽着手走在大街上,就像兩道最亮麗的風景,頻頻引人注目。
連陸司淳看了她們,也忍不住笑稱:“本來只有一個妹妹的,這下可好,多出了一個漂亮的小妹妹。”
聽見陸司淳的贊,chloe開心的笑了,眸子裡的光是燦然而欣喜的,像夏夜裡的曇花,一朵朵綻放開來。
雖然陸司淳是餘生的姐夫,但那時候陸司淳對外宣傳的都是:她是他表妹。他以她表哥身份自居,一來是方便照顧照顧她們母女倆,二來是避免落人口實。chloe也一直以爲他們是表兄妹的關係,所以才隨了餘生喚他哥哥。沒事的時候,也老喜歡跟在他身後哥哥哥哥的喚,就像一個小跟屁蟲。
聽見紀卓庭要了那“十字架”手鍊的事,餘生收了回憶,放下手中的香檳杯,對身側的kelly蘇說:“kelly,你先在這裡幫我看着許小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kelly蘇正興致勃勃地關注着競拍事況,突然聽見她這樣說,便回過頭來訝異地看了她一眼,“什麼事這樣着急?”
餘生搖了搖頭,“沒事,我出去見一個人。”
話畢,轉身就走了。
出了嘈雜壓抑的會客廳,從一條鋪着紅地毯的走廊步入雅閣。餘生推開門,果然瞧見chloe背對着她站立在高大的落地窗前,觀望着外邊的風景。
天漸漸黑下來,街燈與霓虹隨之亮了起來,一盞一盞,猶如散落在夜幕中的星辰,閃閃爍爍個不停。今晚的夜很美,車水馬龍,熙熙攘攘,整座繁華城市被漸次亮起來的燈火籠罩着,朦朦朧朧,如在夢中。
“如枝,你還記得那一條老街嗎?以前我們時常在那巷子裡騎單車呢。”察覺到餘生的到來,chloe突然淡淡開口。
“記得。”俯視着穿梭在繁華城市裡的如水車流,餘生說:“只是那時候,這邊都是些歪歪扭扭的窄巷子,柴火堆一般的低矮房子,我們不好騎單車,就會去毓園旁邊的公園。只是可惜現在那條老街已經不在了。”
“是啊,已經被推倒翻新修成了商業新區……”
聽見chloe略帶惆悵的嘆息聲,餘生擡眸,玻璃窗斜過來的那一抹燦然燈光,瀲灩至她眼底,驚起波瀾一片。
清風嘩嘩地撩起衣襬。
餘生感覺到有風直直吹過來,吹亂了她的長髮,吹翻了她的大紅長裙,她睜開眼,仿若置身於8年前那條繁華喧囂的窄窄街衢。
如潮水般湍湍急急的人羣,匆匆從她身旁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