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餘生正坐在庭院裡的石桌上臨摹名作。
秦蘇曼從她三歲開始便培養她對色彩的敏感度,她時常在她耳邊唸叨:“你爸爸說姐姐天賦很好,又很刻苦地學畫畫,咱們枝枝也要努力,不能輸給姐姐哦。”
稍微大點的時候,就大量的練書法,調色,背唐詩。漸漸的,秦蘇曼開始教她素描,後來教她水粉,再後來又教她油畫,最後就教她國畫。
秦蘇曼說的最多的就是:“藝術都是相通的。畫畫好的人,字肯定寫得也不差,對文學作品的鑑賞能力也比一般人要高得多。相同,對美的感受亦不在一般人境界。所以歷史上一些很有名的人物既是文學家,又是畫家,更是美學家。譬如米開朗基羅,譬如達?芬奇。”
15歲的餘生,已經能夠很好地臨摹名作。
她只要一開始畫畫,就會全身心地投入,根本停不下來,因此庭院裡有人進來時,她並沒有發覺,還是一心一意地臨摹着。
那天夕陽漫過滿是爬山虎的牆,滲透進深深庭院,紅暈暈的光線照射着池塘四周氤氳的沆瀣水氣,漸漸瀰漫。
臨摹遇到點問題,她正專心致志地調整着,突然從身後伸出一隻修長蒼白的手來,拿過她指尖的炭筆,就在她畫紙上飛快地修改起來。
“這人物的面部表情是憂鬱而凝重的,你突出了他的憂鬱,卻忽視他的凝重。你看你手下畫的眼睛,裡面的光黯淡而悲切,到底是求成心理重,太急切了。”
是個男人的聲音,珠落玉盤一般,話輕柔地從他脣齒間迸出來,字正腔圓,像一首節奏肆意凌躍的詩歌。
她側過臉去,才發現他就是中午那個被她騙了俊朗青年。
她駭了好大一跳,以爲他會責怪她時,卻發現他並無此意,他只是在用心地給她修改畫稿,沒有半點生氣。
他持着炭筆,手指修長,清晰的骨節極富韻律地突起,在日光的洗濯之下,一節節泛着玉一樣的青白。
沙沙。沙沙。沙沙。
那支炭筆像是被賦予了靈魂一般,飛快地在畫紙上鋪出密密匝匝的線條來,如他袖口上那一對藍寶石袖釦,幽幽亮亮地入了她的眼。
“謝謝。”因爲中午的事,餘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她看着自己涼鞋上面的蝴蝶結,不再說話。
“枝枝,你中午爲什麼騙我?”
見她不敢看他,陸司淳蹲下身來,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怎麼知道我叫枝枝?”
“枝枝……”聽見她怯生生的聲音,他笑了,“枝枝,我是你的姐夫,你說我知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是我的姐夫?”
聞言,餘生這才擡眸來看了他一眼,很清很清的眼神,像是在秋水中滌盪過一般。見他臉上始終帶着笑,她穩了穩心神,小聲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只是害怕……害怕遇見壞人了。”
“沒關係,姐夫不會怪你的。”
“姐姐她……她沒有同你一起回來嗎?”餘生向外張望一眼,發現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便疑惑地問了問。
他沉默了,幽深的眼瞳裡,透出凝重而晦澀的神色,俊秀的臉上,也漸漸浮起一個悽微清冷的笑容。
“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