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地盤不假,不過道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王穀子搖頭苦笑:“道友涉世未深,也難怪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略整死徐,緩緩敘說:“此界爲‘少陽界’,上面還有‘太陽界’。再過不久,此界就將昇華爲‘太陽界’。那時候受界面受‘太陽之力’影響,界內靈氣會激發出來,至少比現在濃郁十倍。上界‘大能’,亦會跨界而來。到時候,我們要麼趁他們元氣大傷,消滅他們。要麼就割讓地盤,給他們居住。牧族現在打我們,就是想佔據天下。到時候,攻,可以聚天下之利,禦敵於界外。守,可以割讓地界,以圖後進。”
“草原廣袤無垠,且愁割讓地界,恐怕上界大能們要的地盤不小。”容輝想他是衡山派掌門,略作權衡,聽出話裡意思,順着話問:“蠻子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大好河山,也不能拱手讓人。那依老先生的高見,又當如何?”
“邊患要除,可以後的‘界劫’,纔是重頭戲。好鋼用在刀刃上,豈能本末倒置?”新茶初沸,王穀子舀上茶葉,一邊倒水一邊說:“七十二仙派在此之前,決不能把實力耗在和蠻子火拼上。”
容輝聽出他話裡意思,眼皮一跳,試探着說:“難道‘春申靈君’辦‘丹元大會’,是要我們……”
“我衡山一派講求聚氣化丹,食五穀,飲風露……”王穀子眯起雙眼,一邊啜茶一邊說:“若非爲這件大事,如何會赴這‘丹元大會’?”
“在下入世未久,更沒指點天下大勢的資格。大夥如何行事,在下亦步亦趨!”容輝當即表態,順勢移開話題:“其實在下此次前來,是爲另一件事。”
王穀子雙眼微眯,端茶微笑:“願聞其詳。”
“衆所周知,靈山被上界封印了一千年。如今山倒峰塌,道統斷絕。”容輝輕嘆一聲,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說:“所幸在下從只言片紙中獲悉,千年前本門與各大仙派交好,於是相互換存了一式傳承。幸之又幸,在下從各處找到了各派那一式絕學,這次前來,就是要換回本門道統。”
“竟有此事?”王穀子微怔,端起茶輕啜一口,悠悠吐氣:“前輩的事情,老夫記不清了……”
容輝一看有戲,接着說:“據聞衡山七十二峰,綿延八萬餘里。飄渺變幻,堪稱人間仙境。先輩們相形度勢,以祝融、紫蓋、芙蓉、石廩、天柱五峰爲首,演化出衡山七十二劍。不知這七十二劍中,可有一招,天地煙霞?”
“啊……”王穀子大吃一驚,連忙端起茶喝了一大口。定下心神,汲汲追問:“此招失傳已久,道友如何知道?”
“此招,便是本派與貴派交換保存的那一式絕學。”容輝借坡下驢,拱手一揖:“在下願以此招,換回本派存在貴派的那招。”
“本派絕學以內丹爲基,非親至衡山閉關參悟,不得要領。”說話間落日西沉,星輝燦爛,王穀子點頭猜測:“把衡山絕學,分藏別處,的確穩妥……”他嘴角微合,轉眼間斬釘截鐵:“事關重大,道友且在此稍待,老夫立刻傳書回山詢問……”忽聽有人招呼:“這不是衡山王老先生嗎?失敬,失敬!”
容輝循聲回頭,見是個青衣中年,羽扇綸巾,英姿款款,連忙起身見禮。中年也看見容輝,擡扇虛指,微笑詢問:“王兄,這位是道友是……”
星光之下,王穀子順勢給雙方介紹:“這位道友,就是新封的‘靈山真人’。這是貧道的老鄰居,世居洞庭君山,人頌‘瀟湘君’。”
雙方依禮見過,王穀子作勢要走,卻被“瀟湘君”攔住:“王老哥,王老哥。你我好不容易見面,怎麼看見小弟,就要走呢?”王穀子哪裡管說實話,只好有一句沒一句,和“瀟湘君”邊走邊說,飛掠下臺。
餘下幾日,各派掌門紛紛前來,還有的帶了得意門生,來見世面。十餘派人分了東西兩簇,西面以衡山派王穀子爲首,聚集着南嶽附近諸派,東面則散聚着羅霄山脈上諸派。
各派掌門“太極”已成,說起修煉心得,自有一套。王穀子赫然已臻“踏天”境界,倍受衆人尊敬。容輝修爲最低,聽衆人談論修煉心得,只有受益的份。容雪卻和衆小字輩一拍即合,逛街遊玩,比較神通,倒頗受追捧。
昭明臺十丈寬闊,懸空架在連廊頂上。北設屏風,掐絲琉璃,金碧輝煌。衆人對坐下手幾前,果品糕點,供應不斷。容輝趁衆掌門談論修煉心得之餘,委婉提出交換靈山絕學。衆人聽聞,無不震驚,紛紛回函詢問。
容輝在小平臺上連等六日,仍未得半點音訊,生怕他們殺人奪寶,一顆心直提到了嗓子眼。日出東方,朝陽燦爛,到了七月初七。王穀子倡議衆人先開個小型交換會,衆人從善如流,於是紛紛聚回正席。
容輝跟隨衆人,坐到末尾,忽聽王穀子傳音:“老夫已傳訊回去問過,的確有這麼一檔子事。可近千年來,衡山屢遭變故,貴門那式絕學竟然找不到了。實在抱歉,抱歉得很吶!不過老夫這裡有一些衡山特產的‘壽元果’,願意和道友交換。”
容輝等的就是這句話,故作一番震驚後,果斷要下十二枚,商定當中交易。一樁事了,其餘人先後傳音,也表示找不到那一式絕學。抱歉之餘,紛紛願意以門下重寶交換。
容輝也故作委屈,要了龍虎山一百零八顆“龍虎造化丹”,要了逍遙派一百零八片天楓,要了君山三百六十株湘妃竹……諸物雖好,卻並非不能再生。衆掌門雖也視若珍寶,可與一式本門絕學相比,紛紛忍痛割愛。
中午時分,交換會罷,各家盡收歡顏。容輝如數完成碧霞的囑託,也了鬆了口氣,心裡卻不住嘀咕:“她怎麼會有這麼多失傳已久的鎮派絕學?”思忖良久,恍然大悟:“原來你到處搶掠大小世家,明着是爲槍人家的鎮族之寶,其實就是爲了它們。那些大小世家爲了保命,哪裡又敢亂說?”想通了這一節,方知碧霞意圖所在,不住感慨:“高,您實在是高。”
衆掌門繼續交流修煉心得,待到黃昏時分,忽見青霞飄舞,匹練般自天際滑來,均是微微吃驚。循勢看去,只見一百零八對侍女各提華燈,列隊走來。燈光瑩瑩,交織成一道青霞,向前鋪開裡許。霞光上駛來一輛香車,五馬並駕,紫蓋珠圍,正是“春申靈君”的座駕。霞光隱映,飄渺威嚴。
衆掌門見怪不怪,站起身作揖相迎。容輝歎爲觀止,一揖倒地,忽聽一位老人招呼:“黃某何德何能,讓諸位道友久候。抱歉,抱歉!”擡起頭來,只見車已停至臺上,車邊一個紫袍少女正扶下一位錦袍老人。老人順勢牽起少女的手,款步輕移,向衆人介紹:“這是小孫女,久慕仙家風采,非要跟我來一賭各位道友金面。各位道友,還請關照一二。”
衆掌門面面相覷,微笑應承:“一定,一定……”
少女暈生雙頰,目光閃爍,抿嘴輕嗔一聲:“爺爺!”語聲清脆,溫婉如耳。容輝定睛細看,只見她後髮長披,用紫帶在頸下結成一股,鬢髮齊梳至腦後,用束髮金環反挽了個靈蛇髻。秀眉婉約,明眸清靈。鼻似懸膽,脣如點絳,的確是個美人。紫緞金紋深衣,雲紋金絲大帶,貴氣中更添幾分精緻。
他眼見紫衣少女坐到臺邊小几前,才正色看向“春申靈君”。只見老人頭戴琉璃掐絲高冠,身穿青羅半臂大氅,鬚髮灰白,膚質細膩。揮袖坐下,穩如泰山,不由肅然起敬。
“此次召集各位前來,不爲其他,實在是有要事相商。”陳申靈君向衆人拱了拱手,直入正題:“界劫的事,想必大家已有耳聞。老夫此行,帶來了‘欽天監’最新測得的時間。一百年,一百年內,上界大能將會跨界而來。與上界強族是戰是和,那得看我們有多少實力。可現在蠻子大軍兵臨大同城下,正在消磨我們的實力。”
他說話間環顧四周,看見容輝,眼睛微亮,順勢相請:“久聞‘靈山真人’在西北打過仗,想來比大家更瞭解北蠻習性。靈山真人,就請你給大家說說。”
容輝微怔,想不到這位靈君會問自己。轉念想到黃齊鳴,這才恍然。略整思緒,站起身拱手一揖,正色解釋:“在下也知道得不多,只能說幾樣供大家參詳。先說信奉,他們信奉‘長生天’,相信萬物有靈,還認爲他們的祖先會保佑他們。正因如此,他們不講五行法則,可因爲相信,他們縱雷驅火、移山斷流,絲毫不遜修士。他們擅長駕禽御獸,各部落都有守護聖獸和聖器,尤爲厲害。他們還有獻祭的秘術,非但能讓功力子孫相傳,還能把功力渡給護族聖器。”
他一邊觀察衆人,一邊敘說:“他們的修士若和各仙派弟子單打獨鬥,未定是敵手。可數量衆多,尤善和騎兵配合。我們的修士遇上他們,就好比貓吃甲魚,完全下不了口。”一語出口,引得衆人咧嘴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