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到達山巔時,月亮恰好也來到了夜幕正中。一輪皎月泛着梨花白,與地上的積雪交相輝映,將天地映成了一派銀白。
她本想直接去找玉梨子對質,誰料途中遇到三名弟子,打頭的正是顧霜塵,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個二代弟子,一邊一個將中間一個五花大綁的女人押送進殿。
北風呼嘯,冷風吹過,木子從盛怒冷靜下來後,也發覺自己不加易容實乃不智,於是只是偷偷跟着他們,並未露面。直到他們進了蓮清正殿後,她才從後門摸進去,直接翻上了房樑,做了一回樑上君子。
玉梨子背對着顧霜塵,在祖宗牌位上上了一炷香。
“抓到了?”
“是,師傅。”顧霜塵點頭,示意師弟將那女子頭上的頭罩摘掉。隨即從懷裡拿出了一封書信遞給他,“這是她傳出去的手書,收信人是扶搖山掌門搖光道長。”
玉梨子接過信,掃了幾眼。果不其然,細作就是秋彤。她給搖光道長那封長長的書信中,着重描寫了落英山弟子是如何折磨她的,簡而言之就是:雲嵐師姐暴斃,被落英山衆人當衆羞辱致死,含冤莫白。
“且不說這封信有多少杜撰成分,就光是雲嵐身亡這一條,就全然不是那麼回事。”玉梨子冷笑,“雲嵐沒死,她活得好好的。”
秋彤聞言,臉色一變,“不可能!毒是我親手下的,她必死無疑!”
“哦?”玉梨子挑眉,“看來你不止是扶搖山的細作,你的心,到底還是向着沖虛觀的罷。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這算盤打得倒是不錯。”
秋彤本還想說什麼,玉梨子一揮手,兩名弟子便上前架住她,往她嘴裡塞了兩團粗布。
結局已定,他一點兒也不想聽她撒潑。
“把秋彤關押,擇日再審,你們都累了,先去歇息罷。”玉梨子說完,屏退了衆人。大家退出去後,他並沒有回寢室,而是在蒲團上盤腿坐下,淡淡道:“你可以出來了。”
木子心中一驚,第一反應就是:“行啊玉梨子,如今都能感覺到我的存在了,就算不是你的身體,你也修得不錯嘛。”
木子剛想下去,便見一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一襲素白的長衫,將他襯得膚如凝脂,瀟灑不凡。
此人正是白帝,雪卿。
“師傅。”雪卿作揖,行了個禮。
玉梨子橫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你沒事就好,這次可嚇壞我了。以後少在慕紫面前晃,否則影響了我們的計劃,我跟你沒完!”
聽到這,木子心中一突,全然亂了方寸,險些就要握不住手中的劍落下去。她暗歎一聲:“不好,氣息一亂,要被發現了!”
果然,只聽雪卿一聲斷喝,“誰!”與此同時,一道冰錐便應聲落在木子將將落身之處。
木子第一反應是逃。
木子捲起橫樑上的蓮幡,在頭上一裹,將自己全身都隱在了白紗中。隨即足尖點地,從窗戶上飛掠出去。她下意識就覺得,他們在暗,自己在明,如果想要拿回主動權,就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已經察覺了不對勁。
不知道跑了多久,木子發現身後原本有的兩道勁氣只剩一道,並以越來越快的速度朝着自己疾行而來。
雪卿。
一定是他。
這個世上有三人擁有銀髮,天君昊月,白帝雪卿,鬼君花君宴。之前雪卿不管是裝的也好,還是另有目的也罷,現在這般力量足以說明,他已經全部恢復了。
木子自知有些不敵,索性不跑了。她停在樹尖上,轉過身,靜靜等待他的到來。
北風吹起她的髮絲,揚起她的衣裙,將她襯得宛若精靈。在蓮幡包裹下,她的面上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可就算只有一雙眼睛,也足以讓人聯想到白紗下的一張臉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片刻後,白帝腳踏青雲而來,見到肅立樹巔的木子,一時還沒有將她認出來。
此時的她,展開了自己全部的羽翼,靈識鋪天蓋地,席捲了整座落英山。
就在雪卿失神的片刻,木子造了一個影衛,本尊卻早已逃離了是非之地。
所以,當雪卿與她對視許久之後,終於鼓足勇氣上前,揭下她的面紗時,他看到的面紗下的臉是全然沒有五官的,那個影衛就只有一雙眼睛。
而這時,木子已經躺在自己的牀上發笑了。所謂以靜制動,就是這個意思。
她想,那個場面足夠他做幾晚噩夢了。
第二日,木子裝得跟沒事人一樣來到正殿,想像尋常一般帶領衆師弟做早課,努力做到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可剛踏入正殿,才發現顧霜塵他們都不在殿上,就連從無遲到的大師兄莫休也失蹤了。
木子帶着疑惑來到裡堂,才發現他們都一臉凝重站在牀邊。
木子湊上去,看了一眼,便見三師兄舒望卿不知何時已經歸來,正像個木偶一般跌坐在牀前,手中還緊緊握着牀上之人的手。而牀上躺着的女人,毫無生氣,顯然已經死透透了。
此人正是雲嵐。
“出什麼事了?”木子蹙眉,問道。
玉梨子轉過身,朝她搖了搖頭,嘆息道:“一早你二師兄霜塵來報,雲嵐暴斃。我尋思着暴斃就暴斃吧,此時是秋彤所爲,跟我們沒有關係。誰知這時你三師兄恰巧回來了,我們本想問問他的意見,誰知他看了雲嵐一眼就拉着她的手大喊‘玉蘭’。”
玉梨子說到這,面上是止不住的心痛,他努力平復了心情,又道:“你三師兄這麼多年都沒犯病了,沒想到在水陸大會前夕,居然又變得癡癡傻傻,這可如何是好啊。”
“……”木子聽完,完全不知該如何安慰。她現在和玉梨子已經不是一條心,玉梨子有事瞞着她,她做不到像從前一樣,設身處地的去爲他想。她想了半天才才終於想出兩個字,道:“師傅,節哀。”
“這事暫且這樣吧,望卿不許我們碰雲嵐,還好現在是冬天,屍體放幾日沒關係。”玉梨子再次嘆氣,眉目裡流露的是各式各樣的情緒,但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字:累。心累。
這時,突然聽見一淡淡的女聲在耳邊炸響,熟悉又陌生。
“夫君,你來了。”
木子聞言一愣,連忙轉過身去,入眼便是夜千尋那張盈盈淺笑的臉,與十年前沒什麼差別。她正端着一個水盆,水盆中放了一方洗臉帕。
“千尋?”木子連忙走上前,在她身上四處查探,生怕她是自己因爲想念而出現的幻覺。
“是我,”夜千尋笑了笑,“我回來了。”
“咳咳……”玉梨子見不得二人這副家長裡短的模樣,於是咳嗽了兩聲打斷他們,道:“你三師兄在山腳發現她,於是一起帶回來了。如今我派不日將有一場血戰,還是來討論討論正事要緊。兒女情長先放一邊,你們有的是時間敘舊。”
“……”
木子啞然,千尋的出現對她來說驚大過喜,她在這時出現,木子多多少少有些狐疑。
木子盯着她的眼睛,想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麼,可她失望了。千尋的眼中一派澄淨,乾淨得不染一絲塵埃,就像這十年未曾在她身上留下絲毫痕跡。
她還是原來的她,未曾改變。
作者有話要說:遲到的更新,抱歉~~o(_
以後不出意外的話更新頻率是隔日更,更新時間是晚上九點。
讓大家白等,夏夏只能說十分抱歉~~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