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病美人漫不經心地一句話，倒把偷襲的那人氣得惱羞成怒，吼了一句：“樓心月，你到底站哪邊！”
樓心月慵懶地靠在塌上，老神在在地說了一句：“站在道理這邊。”
“噗——”瑤光掩袖輕笑了一聲，然後對樓心月道：“姑娘莫非就是明教少主？”
樓心月糾正道：“是前少主。”
瑤光點點頭，怪不得樓心月會有意無意的出言幫她解圍。根據琅琊閣送上的資料，樓心月是明教上代教主的獨生愛女，一直都是被當成繼承人來培養的——別奇怪爲什麼女兒也能繼承家業，本朝民風開放，對女子的限制較少，連皇帝都是可以是女的，爲什麼教主不能是女的？再說了，江湖中人，以實力說話，性別什麼的，倒排在後面去了。
本來按正常情況發展，樓心月安安穩穩地當她的明教少主並跟着她爹學着怎麼打理偌大一個教派，可偏偏她爹突然暴斃後，她這個少主兼繼承人卻因爲“哀毀過度”一病不起，身體漸漸虛弱了下去，最後教中商議的結果，卻是把她給拋開扔到一邊，由她叔叔樓詭言接任教主之位。然後就在繼位典禮的前一天晚上，樓心月帶着一批忠誠下屬捲了明教幾乎全部的財富跑到惡人谷裡來了，這其中的微妙之處，嗯，大家懂的。
怪不得樓詭言缺錢缺到賣起了藏劍山莊論劍大會的劍帖來了。
六年前樓詭言在一個八歲小姑娘手下沒走過一招的消息，也是在樓心月的大力宣傳之下，整個惡人穀人盡皆知。
瑤光手腕一抖，劍尖指地，卻隱隱籠罩住方纔偷襲她之人全身的要害，似有若無的鋒銳劍氣之下，偷襲之人額上冷汗直冒，不敢動彈，只有嘴巴能動：“容姑娘莫非真視我惡人谷爲無物，要在此大開殺戒？”
紅塵公子冷笑一聲，還沒說話，旁邊的樓心月就已經嗤笑一聲接過話頭：“怎麼了，就準你殺容姑娘，不準容姑娘反擊？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陳和尚憨憨一笑，聲如洪鐘：“混江湖的，自然是手底上功夫見真章。容姑娘要是被你殺了，那是她技不如人。”說到這時，紅塵公子一個眼刀就颳了過來，陳和尚就當沒看見，繼續說道：“要是容姑娘殺了你，那是你技不如人。這沒什麼好說的。”
樓心月曼聲道：“陳和尚說得正是。江湖事，江湖了，比的自然就是手底上的功夫。”不管怎麼說，樓心月也是按照一派之主的標準來培養的，自然也察覺到這次偷襲事件裡面潛藏着的東西，三言兩語就把這事給定在了“江湖事”的層面上，不欲再深究其中奧妙。自古以來，沾上了皇家陰私之事的，多半都沒什麼好下場，更不用說惡人谷裡的人拉出來挨個全宰了都沒幾個冤枉的，朝廷要真下狠手把惡人谷給滅了，無論民間還是江湖都只有拍手叫好的份。
樓心月能想到的，紅塵公子當然也能想到，於是便默不吭聲，默認了樓心月的說法，只是……紅塵公子眼裡閃過一絲殺氣，看着那偷襲之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一般。
瑤光可不管旁邊的人心裡轉過了多少念頭，只是微微垂首，視線落到自己的劍尖上，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們是自己出來，還是我一個一個地點名？”
紅塵公子瞳孔一縮，握着玉笛的手上一緊，手背上青筋都露了出來。感情皇帝扔在惡人谷裡的探子還不止一個？
瑤光那邊繼續說道：“舅舅和我孃親的關係雖然秘而不宣，但終究是青梅竹馬，那人也不是不知道。既然他對我孃親起了疑心，怎麼可能放任舅舅在此一家獨大呢？”說着，瑤光嘆了口氣：“若非天策府那邊壓着不肯，他早就想調兵把惡人谷給平了，又怎麼只會放幾個探子進來。”
紅塵公子的臉色陰沉地可怕：“好，很好，果然大手筆。”
“舅舅也莫要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得。”瑤光輕笑一聲，“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本就是世人心態，出幾個投靠他的人，再正常不過了。畢竟……”
樓心月幽幽一嘆，接下話茬：“若能享受榮華富貴，誰願意窩在這窮山惡水裡。”
瑤光失笑，搖了搖頭：“窮山惡水？崑崙乃世間首屈一指的洞天福地，怎麼着也說不上‘窮山惡水’吧。”
聽着這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場上的其他惡人心裡都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看着身邊的人，誰都像皇帝的探子，又誰都不像。就連平日裡私交較好的，都悄悄地挪了挪位置，生怕身邊的人就是那個探子。這輕輕一動，一眼看去，所有人都與其他人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紅塵公子冷笑一聲，視線掃過一圈，玉笛輕輕敲着左手手心，偏偏一言不發，氣氛沉悶地讓人心頭髮苦。
停了許久，見到人羣中都沒人站出來，瑤光輕輕一嘆：“真要我一個一個點名嗎？”
樓心月突然展顏一笑，對着紅塵公子說道：“既然容姑娘是公子的外甥女，那麼作爲晚輩，替長輩分憂是理所當然的事，您說是吧？公子。”
紅塵公子微微頷首。
瑤光一笑：“那我就不客氣了。”言罷，劍尖一挑，方纔唐煙羅擲出的暗器仍在地上無人收走，被瑤光一挑，頓時疾射飛出，直入人羣。瑤光的動作太快，直到暗器即將臨身的時候纔有人反應過來，或是閃避或是硬扛或是反擊。
正當此時，原本被瑤光壓制住的之前偷襲她的人暴起，烏黑的匕首一抹直指瑤光的脖頸，孰料瑤光劍尖挑飛暗器後巧妙又自然無比地一轉，劍尖敲到匕首之上。偷襲之人如遭雷擊，連匕首都握不穩，不得不鬆開手的時候，匕首已經碎裂成好幾塊，丁丁當當地掉了一地。正當偷襲之人傻眼的時候，卻見一個劍鞘在自己眼前放大，無限放大，最後敲在臉面正中，瞬間腦袋“嗡”地一聲，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