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論曹陽的憂心忡忡,瑤光依舊是一身冰藍輕羅紗衣,佩劍握於左手,右手牽着繮繩,側坐在馬上,放開了讓馬兒自己跑。
雖然只是一路小跑,但好馬就是好馬,照夜白小跑的速度也不慢,加上瑤光用了點手段,不多時就到了崑崙山腳。
一入崑崙的範圍,瑤光就一勒繮繩,讓照夜白的速度慢了下來。
彷彿一瞬間從凡間踏入仙境一般,方纔還是黃沙滾滾邊關大漠,從邊界線的山谷狹道往內走,越走氣溫越冷。本來是夏天烈日炎炎當頭,熱得站在那裡不動都是一身汗,很快就是涼風習習,道路兩邊漸漸多了幾點綠意,間或有幾抹奼紫嫣紅點綴其間,好似一瞬間時間倒轉,夏季變成春天了。
瑤光閉上了眼,任由照夜白帶着她往前走,好半天,瑤光才睜開眼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輕笑了一聲,低聲道:“俗話說得再對沒有了,果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崑崙仙境的主體都被搬到九天之上了,留下的影崑崙,說難聽點就是殘渣廢墟,但就是這殘渣廢墟,靈氣的濃郁程度比外界高出數倍不止,連花花草草都比外面精神許多。
沿着之前曹陽說明過的路線一路前行,瑤光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越往裡走,靈脈走向就越是清晰,瑤光可以清楚地感應到崑崙靈脈的走向和節點,稍一估算下惡人谷的大致方位,恰好在崑崙靈脈上最大的節點外。
巧合嗎?
不可能!若說這其中沒有半點門道,打死瑤光都不信。
越往裡走,靈氣越是濃郁,瑤光走到崑崙山腳時,擡頭向上看去。以瑤光超越常人的敏銳目力,清晰可見山頂雲霧繚繞間,有樓閣亭臺屹立在冰雪之上,遠遠看去確實有點像那麼一回事。只是,在見慣了真正的仙樓玉宇的瑤光面前嘛……
“這便是崑崙派所在地了吧?不過如此。”瑤光神色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不屑之意:“畫虎不成反類犬。”
瑤光沒有刻意壓抑住聲音,空曠的四野裡,一句“不過如此”,一句“畫虎不成反類犬”,擲地有聲,迴響陣陣。
遠處剛剛從山上下來的兩個道士的臉色立馬黑了下來。
瑤光一眼掃了過去,視若無睹,依舊我行我素,徑直往山中密林方向行去。那裡有一條難尋的小道,是進出惡人谷的唯一通道。
“前方的女施主請留步!”年輕點的道士不顧身旁人的阻止,大袖一揮,幾步就跨到了瑤光面前攔住她,稽首一禮,“貧道有一事想向女施主請教,還請女施主不嗇賜教。”
“道友請講。”瑤光一眼便瞧出眼前的道士的功法雖然只得了皮毛,但顯然也是道門正宗,因此才一勒繮繩停下馬來。
直到這時,另一個年長點的道士才趕上前來,一臉的無奈苦笑,巧妙地上前一步,將年輕道士攔在身後,稽首一禮:“貧道懷忍,這位是在下的師弟懷真。”
瑤光只是輕輕地一頷首,並末回禮。事實上,以瑤光的出身資歷,就是在三清道尊面前都是平輩論交,道教二代弟子及以下算起來都是她的晚輩,更不用說眼前這兩個連道教玄門的門檻都不知道在哪的小道士了。
那懷忍道士人如其名,也着實能忍,對瑤光無禮的舉動視若無睹,只是微笑道:“還末請教女施主尊名。”
“舒容。”瑤光皺了下眉:“有話快說。”
懷忍道士似乎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一般,神色依舊如常,只是他身後的懷真道士聽到名字後嘴巴張大到可以塞得下一顆鴨蛋,下意識地用手指着瑤光驚呼出聲:“容公主?!”
聽到懷真道士這麼一說,懷忍道士一愣,趕緊行禮道:“方外之人,不知公主駕到,有失遠迎,請望公主恕罪。”
廢話真多!瑤光只是沒好什麼好氣地說道:“有什麼問題趕緊問,問完了我還要趕路。”
懷真道士好不容易纔平靜下來,神色間斂去了方纔的那分不滿,恭謹問道:“方纔容公主曾說我崑崙派是‘畫虎不成’,難不成容公主曾見過這‘虎’不成。”
瑤光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
“若容公主所言的是天下道觀之首,華山上的純陽宮,貧道也曾去過,自覺與崑崙派不相上下而已。”懷真道人追問道,“不知容公主所言是何方道觀?也好讓貧道開開眼界。”
瑤光乾淨利落地丟下了五個字:“崑崙,玉虛宮。”言罷,就扔下這兩個道士,自顧自地走了。
懷真道士與懷忍道士面面相覷,兩人同時想起崑崙派志裡面記載的舊事。
好半天,懷忍道士纔有些艱難地說:“難道說,這世上曾經有座玉虛宮,所以老天爺纔不許我崑崙派用玉虛宮這一名字?”
懷真道士顯然知道地比懷忍道士多一點,聽到瑤光的話有些神遊,聞言下意識地回了一句:“我一直以爲,崑崙玉虛宮只是個神話傳說而已。”
“怎麼說。”懷忍道士一愣,連忙追問了一句。
懷真道士回過神來,細細解釋道:“你也知道的,我出家之前是京中權貴人家的子弟。”懷忍道士點了點頭,懷真道士才繼續說,“我曾在宮中秘藏的道教典籍中看到記載,說曾有先人拜師崑崙仙家,回鄉探親時曾言,崑崙之上乃仙家之所,有數門仙家廣收門徒,但另有一宮,凌駕於所有仙家門派之上。”頓了頓,看到懷忍道士似乎有些明白的神色,懷真道士嘆了口氣:“記載上說,那一宮,名爲‘玉虛宮’。”
瑤光纔不管後面的道士怎麼說怎麼想,沿着密林小道一路向前。走到盡頭出林,頓時眼前景色一變,滿目黃土,似乎有一條明確的分界線,將綠色都攔在了線外。瑤光卻知,這線內的靈氣,卻比外界濃郁了許多。
沿着黃土狹道一路向前,兩邊俱是數百丈的小山丘,以瑤光的眼力,自然可以看出其上佈置着滾木擂石,端得是個易守難攻之地。前行不過三五百尺,眼前便豁然開朗,一塊巨石橫臥在路口。
勒了下繮繩停下馬,瑤光擡頭看向橫臥在路口的巨石,上面血紅的八個大字,入石三分,殺氣撲面而來:
一入此谷
永不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