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初期,一個黑暗的時代。
戰爭,瘟疫,政治的變動,讓這個世界變成了一個無比荒誕的夢境。一夜之間,富可敵國就能變得負債累累,幸福美滿的家庭也能在一聲巨響之中變得支離破碎。
而那也是精神類疾病最盛行的時代。
無數人經受不住生活的突然變化,貧富的巨大落差,或者生離死別的刺激,而導致了自己意識世界的崩塌。精神分裂,狂躁症,戰後心理創傷,重度抑鬱。
但是同時,那也是精神類疾病的治療發展最爲迅速的時代。
因爲在那之前,精神類疾病沒有得到廣泛的認識,所以其治療手段單一,切療效極不理想,甚至說的刻薄一點,這個領域其實就是一張白紙。但也就是因爲這樣,才讓無數千奇百怪的治療方式相繼出現。
這其中不乏廣爲人知的“腦葉切除手術”,更有甚者,還有無數不被歷史記載的治療方向。
就比如有一羣人,就設想通過類似“通靈”的手段,進入患者的意識世界,從而在根本上治療精神病患者的病症。
但是由於這項研究根本不符合世人所認知的“科學”,所以在想法提出的初期,就受到了業內人士的排擠,以至於還未等公衆於世,就消失在了萌芽之中。
但是,在追求成功的路上,總有那麼一羣人是不願意接受世人想法的,他們總是懷揣着自己心中認定的理論,走在與世界背道而馳的路上。
所以具說,在某些大型精神病院的地下室或者某些陰暗角落之中,關於這種“精神介入”的治療方法的研究,仍然在秘密的進行着。
回到故事。
張醫生看着沁漫着鮮血的刀,一時間被眼前的景象嚇着了,他不由的往後退了一步。
“咣噹”
他好像是撞到了什麼。
於是他轉過頭,望向了自己的身後......那裡是一張小桌子,而桌子上,放着一個日記本,厚紙殼做成的封皮,前後封皮之間有一把小鎖頭鎖住,鎖頭上有三個“圓盤式”的滾輪,滾輪上刻着1到0十個數字,這種鎖需要將三個滾輪全部對上相應的數字才能打開。
張醫生用顫顫巍巍的手拿起了那本日記本。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無比的慌亂,他的腦海之中,有一個聲音咆哮着,在告誡自己不要打開這本日記。
但是張醫生無視了那個聲音,他感知到自己應該是忘記了什麼,而那些被自己忘記的事情,就在這本日記裡......
所以他撥動了鎖上的滾輪。
“3”“8”“0”
他知道這個密碼,之前的哪位叫“賈任良”的大叔已經告訴他了。
“咔”的一聲輕響,這把小鎖頭應聲的打開了。
張醫生緩緩的翻開了日記本
3月8日,午夜0點,我向她求婚,她答應了......真是太好了。
我買了一本日記,就是這本,我準備記錄我們在一起的美好。
說起來還挺害羞的,我竟然會做這種事情,於是我特意買了一本帶鎖的,以防別人隨便翻看。
我真的很愛她,那麼就用380作爲這個日記本的密碼吧。畢竟是求婚成功的紀念。
今天她要了一枚戒指,說實在的,有些貴,但是還好,我能負擔的起。畢竟是女孩子,還是像她這麼美得女孩子。也只有這樣的戒指才能與其般配吧......笑
我今天下班回來晚了,沒辦法,醫生這個工作,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不確定性!特別是精神科。
但是好死不死的,今天竟然是她的生日。我真的忘了。
她當然很生氣,還打碎了上個月我送給她的花瓶。
這個女人竟然跑來了我的醫院,竟然當着所有同事的面職責我,我只不過是瞞着他買了一塊手錶而已......。
但是......哎......真是可惡的女人。
我受夠了這個女人了,她竟然刷光了我所有的信用卡,去買那些根本沒有用的東西,那個破包竟然要那麼貴,根本就是薄薄的一層布料而已~~混蛋!混蛋!混蛋!我真想殺了她!
我真想殺了她!
我真想殺了她!
那天的日記,滿滿的一整頁都寫滿了“我真想殺了她!”這幾個字。
讀到這裡,張醫生的身體已經開始極其誇張的顫抖了起來,甚至連日記本都拿不穩,啪一下的掉落到地上,瞬間便被鮮血浸透,在他的意識深處,彷彿是有什麼塵封已久的記憶漸漸浮出了水面。
突然!
就在他身後。
傳來了一些輕微的聲響。繼而是一陣刺耳的笑聲。
“嘿嘿嘿——嘿嘿嘿”
張醫生快速的轉過頭,一臉的驚恐。
他發現之前那位倒在血泊種的女孩已經消失了,現在趴在血泊之中的,是一個消瘦的男子。
這個人穿着紫色的西服,晃晃悠悠的從地上爬起來,身上滿是被利器捅破的傷口,鮮血像是止不住的從他身上的血窟窿裡往出淌,漸漸的匯聚成無比巨大的血池,繼而蔓延至整個空間。
那人擡起了頭,狹長的眼睛,尖瘦的臉,病態慘白的皮膚。嘴角兩條驚心動魄的傷疤,直至貫穿整個臉頰。
“嘿嘿......你......想起來了麼?”這個人看着對面的張醫生,用尖銳的聲音說道。
張醫生心中再次燃起那股無名的憤怒。
“混蛋~......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這裡是哪???你到底是誰???”張醫生憤怒的喊着,他幾乎剋制不住想要衝上去掐死這個傢伙的衝動!
但是對面的消瘦男子卻毫不在意,他很是輕鬆的將雙手插進兜裡,駝着背,悠閒的在張醫生面前來回的踱步。
“哦哦哦,彆着急,你的問題太多了!我得一個一個回答。”他漫不經心的說着:“首先,你問這是哪裡。你問的是這個滿是鮮血,骯髒,狹隘,充滿惡臭的地方麼......”
他故作優雅的張開雙臂,示意着這整個被血污侵染的空間:“嘿嘿嘿......我可以告訴你,這,就是你的內心世界。”
張醫生一愣,繼而吼道:“你在說什麼鬼話,你這個精神病!!!”
他顯得顯得更加憤怒了,緊接着,他竟然俯下身子,去找那把剛剛落在腳邊的刀,可是腳下全是泥濘的血跡,那把刀早就不知道被淹沒到何處去了!
“你說......我是精神病麼?......額......我好像的確算是~”消瘦男子裝出一副在努力思考的深情:“但是我可不是你所想的那種病人,因爲你把我和你搞混了......低頭看看你穿的衣服吧......你到底是醫生———還是患者?”
張醫生聞言,低頭看了看。
自己還站在血泊之中,鮮血已經蔓延至自己的小腿,而剛剛還披在身上的“白大褂”已經變成了一套“病號服”。
“張醫生”伸出雙手,震驚的看着自己的袖口、上衣、褲子。
“這是怎麼回事??”他驚慌失措的叫喊到。
消瘦男子笑了笑,那噁心的嘴角微微翹起。
“你的確是個精神科的醫生,但那是13年前的事了,那年你交了一個女朋友,額,應該說是未婚妻......你們之間的感情經歷我不想多說,總之,最後......哈啊......哈哈......你殺了她!”
他努力的憋着笑,說着,像是再講一個很是好笑的笑話。
“混蛋......你在說什麼?你在騙我!你在騙我!!!!”張醫生歇斯底里的吼道,彎下腰,瘋狂的在血泊裡翻找着那把刀。
“你殺了她之後,自己撥通了精神病院的電話號碼,因爲你知道,精神病患者殺人後,只要稍稍的做一些手腳,就可以免除很多罪行......而你又是精神科的醫生,所以僞裝成一個患者,並不是難事!”穿紫色西服的男子依然淡淡的說着:“不過,裝成一個精神病人很累,你要不斷的表現出合乎自己病症的行爲,這樣維持幾天倒是可以,但是你卻要一直的裝下去,一個月,一年,直到十幾年,你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痛苦之中,在這漫長的時間裡,你的內心世界忍受不住日以繼夜的折磨,自行的鑄造了一層又一層的圍牆,將關於你殺人的記憶隱藏在最深處。你在欺騙別人的同時,又在欺騙自己,就在這樣的環境之下,終於,連你自己都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假了。就像是那些真正的精神病患者。”
“混蛋,混蛋,混蛋!!!”張醫生雙手在血液中胡亂摸索着,嘴上不斷的喊道,不知道是喊給對方聽,還是自己。
消瘦男子還在繼續着:“不過說起來,你的內心防線還是真是堅固啊,那些隱藏着關鍵記憶點的謎題都是你的潛意識自動生成的麼?到底是專業的精神科醫生啊......當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預見到了我的意圖,所以你的潛意識就對我產生了無比巨大的仇恨,以至於我在你的夢境裡都不能露面,這也難怪,不堅固的話,你早就被發現是裝病了吧。不過還好,我在自己的記憶裡翻出了兩個形象,這才一點一點的把你引誘到了自己內心的最深一層......”
“混蛋!我要殺了你!!”張醫生突然嗷一嗓子站了起來,此刻他的手裡,已經攥着那把他找了半天的刀了。緊接着,他就瘋了一般的衝向了對面的男子。
而對面的男人依舊是毫不在意一樣,沒有一丁點的躲閃的意思,他眼瞅着張醫生憤怒的衝向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發出一陣狂笑。
下一秒,他就被對方撲倒在地......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張醫生瘋狂的喊着,手中尖刀一下一下的戳進對方的身體裡,力量透過其身體撞擊到鮮血之中,揚起老高。
但是那狂笑聲依舊沒有停止。
“哈……哈哈……記起來了麼?”消瘦男子笑的有些喘不過氣來:“這種刀子刺入**的感覺,太美妙了……當年你就是這樣,刺入那個女孩的身體的!”
一瞬間……
張醫生愣住了。
在記憶的最深處,一點光華乍現出來。
他好像想起了這種感覺!
刀子刺破皮膚……劃開肌肉……摩擦着骨頭髮出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許多年前,他就是這樣,一刀又一刀的。
將那個他曾經心愛的姑娘捅的千瘡百孔。
“我......殺了她~?”
“我......殺了她!”
他茫然的看着自己滿是鮮血的手,嘴裡用極其細小的聲音喃喃着。
突然!
周圍的環境徒然變化,血腥味消失了,刀子消失了,那個消瘦男子也消失了。
他發現自己正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前是一張辦公桌子,而桌子對面,是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子,明顯是一名醫生。
“202號患者?”
“202號患者?!!!”醫生見對方沒有反應又重複的喊了一邊。
張醫生......額,其實不應該繼續叫他張醫生了,因爲此刻的他身上已經穿上了藍白相間的病號服,
總之,他還沒有緩過神來,只是呆呆的看着對面的醫生。
而那位醫生看着對方茫然的眼神,搖了搖頭,他平舉起了桌上的病歷,在病歷第一頁的左上角,有一張照片。醫生對比了一下照片和對方的長相,確認了這是同一個人後,便把病歷放回到了桌子上,前後翻閱了起來。
過了十幾分鍾......醫生無奈的把病歷往旁邊一推。
這是個典型的精神分裂患者,不論是症狀,還是各項測試,都如同教科書一樣的典型。十幾年前病症初次發作,很悲劇的失手殺死了自己的未婚妻。
實在是一個可憐的病人......
“那麼......現在你能想起那天的事情經過麼?”醫生淡淡的問道。
其實他知道,對方根本不可能記起來,已經十幾年了,他從來沒有一丁點記憶復甦的跡象。而這次的詢問,也只不過是一次例行的檢查而已。
果然......對方沉默着,沒有迴應,依舊茫然的盯着前方,視線沒有焦點。
醫生聳了聳肩,之後拿起桌邊的筆,準備寫下“病情無變化”幾個字。
“我殺了她......”
醫生的手一下僵住了。
“你說什麼?”醫生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殺了她......”對面的那名患者,也就是“張醫生”淡淡的說道,目光漸漸的凝聚出了焦點......他緩緩的低下頭,用一隻手捏住自己的病號服上左側前胸的部分。
那裡清楚的用黑色的線縫印着一組代表病人編號的數字。
“20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