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初見侯爺
“他在那兒!”
宋乘風笑道,朝着遠方一指,韶靈順着他往前方看,一人正站在長廊下,廊燈的淡淡光耀,灑在他的身上。他一襲淺白色的華服,繡着金色的獸紋,並不華麗,夜色彷彿並不曾令他看來昏暗,相反,他的身上隱隱發着光。
庭院中人來人往,時常有人的出現擋住那人的身影,一位僕人站在他的身旁,似乎在跟他請示,他側着臉,偶爾輕點下顎,算是應允。
僕人交代完了瑣事,那人才緩緩擡起臉來,打量着庭院中央忙碌來回的家僕,廊燈的柔光徹底照亮了他的臉。
韶靈這纔看清他的長相。
男子二十出頭的年紀,身子頎長,玉冠束髮,面目俊秀,風神俊挺,那對眉斜長墨黑,眼瞳與生俱來有些淡,看來雙目格外清明。
韶靈淡淡望着,臉上沒有一絲神情。
她也見過不少年輕男人,身旁的宋乘風非池中之物,英氣逼人,習慣掌握所有事的勢在必得,自信滿滿;慕容燁卻是不一般的英俊,他更偏向於俊美的氣質,常常流露邪魅誘人的眼神,從而淡化了他內心的冰冷和毒辣。
而眼前的男人,看似不過是滿腹經綸,溫文爾雅的弱公子,他骨子裡透出來的淡漠溫和,謙和高貴,並非冷酷,骨子裡卻有幾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傲。明明玉樹臨風,卻又獨善其身,彷彿不希望任何人來打擾他,更令人覺得此人遙不可及。
“眼睛都看直了,你也給我留點面子,好歹我也一表人才。”宋乘風在韶靈的眼前揮了揮手,不太習慣她的沉默,言語染上幾分不快。
那男子也看到了站在人流之後的兩人,朝着他們走來,隨着他的步伐,白色華服翻卷成雲,他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出衆,一襲白衣更是讓他出衆不凡,見過一眼就難以磨滅。他的氣質,凌駕與表象皮囊之上,當真令人很難以詞彙形容,彷彿再好的字眼,用在他的身上,也是一種淺薄。
“大半天不見你人,去哪兒了?”男子開了口,他的嗓音同樣透出淡漠,唯獨眼底生出跟摯友相見的熟稔。
“特意給你的壽禮。”宋乘風將金色錦盒遞給他,眉目含笑,黝黑的俊臉愈發意氣風發。
男人垂着眼,打開錦盒,將腰佩握在手心,水藍色的絲線之下,綴着一顆水滴形的白玉,幽雅而清馨。
他的脣畔有了淡淡的笑,更令那張俊秀臉龐,生出難以拒絕的魅力。“這個腰佩你選的?”
“怎麼?不喜歡就丟了。”宋乘風皺着眉審視男子的身軀,兩人年紀相仿,舊時相識,說話自然不太客氣。“我還要看你的臉色不成?花銀子的人可是我。”
聽到這兒,韶靈垂眸一笑,不瞭解宋乘風的人,總覺得他身爲將軍強硬手腕,若是瞭解了,其實他私底下也跟大少爺般任性。
他但笑不語,並不多言,只是將腰佩掛在腰帶,白玉懸在淺白色華服上,格外相襯。
“風蘭息,其實這腰佩不是我選的,是她。”宋乘風笑着說,並不欺瞞。
男子的目光,終於從宋乘風的身上,移到韶靈的臉上。
她一襲紫色衣裙,身子纖細,青絲雲鬢,眉目如畫,紅脣不點而朱……只是,她的那雙眼幽若深潭,透着不羈和灑脫。
那一抹光,太亮,足以將所有人的眼刺傷。
“她是?”風蘭息的眼底沒有任何流連,隨即轉向宋乘風,眉頭輕蹙。
“我在西關結交的朋友,小韶。”宋乘風說的平靜,卻並不告知更多隱晦:“她是學醫之人,幫了我不少忙,近日在阜城開了靈藥堂。”
“見過侯爺。”韶靈朝着風蘭息彎脣一笑,那雙眼宛若寶石般閃爍發亮,她朝他微微欠了個身,卻並不顯得過分卑微。
風蘭息卻又只是淡淡一望,懶得敷衍,宋乘風隱約察覺其中的端倪,他連忙笑着爲她解圍。
“你看,侯爺也喜歡穿白色衣裳,跟你在大漠的時候一樣。”
風蘭息脣畔浮着一抹笑,笑意不達眼底,相反,眼前的女子的臉上總是有笑,不曾泄露半分不快,雙目平靜安寧。
大漠來的女子,他本以爲野蠻而粗鄙,她雖倨傲而不馴,卻世故又隱忍。
宋乘風走到風蘭息的身旁,跟他並肩站着,朝着韶靈坦言。“第一次看你,我就想起風蘭息了。”
韶靈仰着臉,會意一笑。
“時辰差不多了,你帶着客人入席吧。”風蘭息一揮袍袖,跟隨着管家徑自走開,不屑寒暄。
寬敞的廳堂之中,擺放着七八桌酒桌,席上大多是青年才俊,華服美衣,觥籌交錯,唯獨主人風蘭息一襲白衣,俊容清淺。
有人敬酒,他並不拒絕,卻只是擡起手,脣沾了沾酒,就算盡了禮數。
因爲宋乘風的關係,他們跟風蘭息坐的最近,兩人舉杯暢飲,不拘小節。
“這酒是什麼名堂?”韶靈微微搖晃着酒中甘露,幾杯酒下肚,她的眉梢飛上淡淡的紅,眼神漸漸慵懶而迷離。
宋乘風在她耳畔低笑:“侯府的私家珍藏,也不知什麼秘方,比皇家的珍釀還有味道。”
她半垂着長睫,紅脣一抿,萬千嬌態,更像是一種慢性毒藥,令人移不開雙眼。
風蘭息的眉頭蹙着,大漠民風開放,女子也能飲酒,本不稀奇,只是宋乘風帶來的這名女子,跟宋乘風耳鬢廝磨,舉杯喝酒,令他心中並不暢快。
想到此處,她眼神輕輕滑過他的方向,那雙倨傲的墨黑眼瞳,卻隱約有些陰鬱和悲情,他不知緣由,再想細看,她早已垂着螓首,自斟自飲。
“侯爺。”
一道輕輕的嗓音,宛若從雲中傳來,打破了席間的熱鬧。
季茵茵身着粉色衣裙,裙上精美繁花層層疊疊,一對珍珠耳環,在她耳際熠熠生輝,將她襯托的宛若仙子般嬌媚脫俗,她捧着琴,蓮步輕搖,一路走來,席間已然有人倒了酒杯,掉了銀箸。
“今日是侯爺的生辰,琉璃願爲侯爺和貴客彈奏一曲。”
韶靈含笑聽着,不動聲色,爲宋乘風斟了杯酒,宋乘風看着她,眼神複雜。
俊臉生出了笑意,風蘭息似乎對季茵茵的不請自來,沒有半點錯愕,更像是默認。
席上所有人都覺得這是風蘭息的授意,自有不少人擊掌叫好。
季茵茵見風蘭息不曾拒絕,心中歡喜,眉目嬌媚,她彈了一曲《蝶戀花》,琴音如情人般的呢喃傾訴,柔和轉動,她頻頻擡眸望向風蘭息,眼底春水般的傾慕。
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一個蝶戀花!
韶靈望着杯中的琥珀色美酒,酒中倒映出她的那雙眼,一抹火般的熾熱,吞噬了她眼底的寒冷。
曲終,席上自有不少人稱讚季茵茵的琴技高超,風蘭息卻遲遲不曾出言稱讚,他環顧四周,人人都是面帶喜色,也有不少年輕公子露出癡迷的眼神。
唯獨——他的視線,定在韶靈的身上,她紅脣高揚,雖然是笑着,但那笑意卻有一絲譏誚。她的指節微彎,在桌緣上隨着節拍輕輕叩擊,彷彿她心中自有更加高妙的曲調。
她這般安靜,神遊天外,宛若並非處在近百人的酒宴之上,而是獨自坐於月色之下的沉寂蕭索。
風蘭息的眉頭,又是沒來由地一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