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買兇殺人
風蘭息的拳頭突地無聲收緊,指節泛着蒼白,蕩繩被他緊緊握住,粗糙的麻繩上染上幾分血色,他依舊不肯鬆手。
“侯爺,事到如今,你纔看清韶靈的真面目吧。她跟不少男人都有瓜葛,對侯爺如何會是真心呢?你還是快些忘了她吧。”
季茵茵默默走到風蘭息的身後,纖纖素手覆上他的肩膀,言語之中盡是不平和憤慨。
風蘭息卻遲遲不曾轉身來看她,彷彿一個人依舊沉浸在回憶中,屹立不動,漠然的令人生畏。
他的人雖然在這兒,心卻早已飄到了千里之外。
季茵茵根本觸及不到。
她的面色愈發難看,不甘心地收回了手,幾乎將脣咬出血來,花容月色因爲怒氣而猙獰扭曲。她怎麼能……還未過門就輸給別的女人?!
……
清幽的夜色,白荷的疊影映入眼簾之內,一個纖瘦的緋色身影,黯然坐在岸邊,遠遠望去,幾乎令人以爲是一支粉色荷花。
洛神站在石橋中央,他已經等了半個時辰,她還是一動不動地坐着,宛若木雕泥塑。
他神情很淡,悄聲走近她,他往往看來頗爲冷峻高傲,在洛府他們偶爾纔會見面,認識了幾個月依舊稱不上熟絡。
雖是七月底,但已經入了深夜,她將螓首貼在收攏的雙臂上,臉偏在另一側,他無法確定,她是醒着,還是睡着了。
還未等到他走完最後一步,她清靈的嗓音,從微涼的夜風中襲來。“你怎麼會來?”
洛神冷哼一聲,說話刻薄如斯。“我花了一千兩銀子讓最好的工匠造的荷花池,池裡栽種的都是最上乘的白蓮,你要是失足跌落,肉身腐爛,豈不壞了我賞荷的興致?”
韶靈無聲地笑,這才擡起臉來,望着身旁佇立的清冷高貴的男子,那雙眼在夜色之中,依舊猶如夜明珠般閃爍着光華。
“我要是跌了下去,明年你的荷花池裡,白荷會開得更好,你信不信?”
“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裡。”洛神卻不再跟她說笑,言語篤定而生冷。
“你只是不想讓他責怪你。”韶靈的笑容無聲轉冷。慕容燁讓她住在洛家,洛神既然答應,肩膀上就擔負着這個責任,她要是出了事,他難逃其咎。
洛神無言以對,依舊繃着臉,沒有任何表情。
“因爲,你纔是能真正救他的人。”洛神眉宇之間,一片涼薄。
韶靈輕笑出聲,採了片荷葉,在素手中轉動,悠然自得。“你前兩年大多時候都在周遊列國,比平常的商人,見得場面更多。我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醫者,更何況對於解毒這塊涉獵不深,能救七爺的人,怎麼就只剩下我一個了?”
“你越是渴望自由,越是會在救他這件事上不遺餘力。”洛神不正眼看她,眼底依舊只有這一個造價不菲的荷花池,說的一針見血,入木三分。
她眯起美目,笑望着他,被看穿心思,卻並不氣急敗壞。“你說的不錯,我是很想恢復自由身,纔想爲七爺解毒。但七爺似乎一直不曾留意,真正關心他的人,就在他身邊。”
洛神定定地鎖住她的視線,夜色迷茫,他素來高傲的眼神之內,卻突地生出諸多情緒。
她跟慕容燁,是在做交易,但洛神對慕容燁的關心,對她的厭惡,卻是因爲他的心。
洛神並不否認。
“洛神,等七爺痊癒,我就會走的。”韶靈眼神一轉,眸光清冽如水。“你往後不會再見到我,也不必再同我生氣。”
洛神無言地望向她,下一瞬,卻轉身走開。
韶靈躺在岸邊,螓首枕着右臂,荷葉蓋住精緻小臉。過去總想着要抓住洛神的把柄,不願處於下風,但如今,她知道了洛神的秘密,卻不願將此事抖落出來,去傷害洛神。
她微微一笑,耳畔的清風斷斷續續,在煩悶的時候,她越是要笑,越是不讓任何人看到她悲傷難過。
紅脣微啓,哼唱着大漠聽來的歌謠,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她才徹底入睡。
“小姐,我又見到那個人了,跟着他到了天橋下。”三月小跑着到了韶靈的身邊,在她耳畔低語。
韶靈眉頭輕挑,隨之起身:“我去見見。”
“他一定認得出小姐,要是在對小姐不客氣怎麼辦?”三月一臉擔憂。
“我總要去探探這個人的底細,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韶靈不曾回頭。
不管風蘭息最終做出什麼樣的抉擇,是站在季茵茵身邊,還是站在她身邊,她對展綾羅母女的復仇,絕不會停止。
一面“陳氏鐵鋪”的黃色旗子,插在不遠處的低矮平房上,這兒地段偏遠,周遭有三五個村莊,一派田園風光。
她剛下了馬車,就聽着打鐵聲,一聲聲傳來,有力而沉重。
“有人嗎?”
她輕輕問了聲。
“有什麼想要的?”正在打鐵的男人轉過身來,他赤着膀子,灰藍色布衣綁在腰際,雜亂黑髮粗略地綁在腦後,熱的汗流浹背,身子健碩,肌理分明。
他肌膚黝黑,一臉耿直,沒有任何奸佞之色,跟長年累月生活在鄉野之地的漢子沒任何兩樣。
一看來人是韶靈,他的眼神微變,急忙再度轉過臉去,繼續打鐵。“小姐要是看中了,再跟我說。”
“我想打一把匕首,你會麼?”
韶靈環顧四周,細心打量着他店鋪裡面每一件鐵器,幽然問道。
“匕首在我這兒算是小件,三天之後就能來取。”男人依舊不曾回頭,回了一句。
“給你看一眼樣式,你就能做成一模一樣的嗎?”她脣畔有笑,不疾不徐地開了口。
“應該沒問題。”男人微點頭。
話音未落,一把匕首已然梗在他的眼下,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皺着濃眉看向面前的女子。他甚至不曾看清,她何時拔出匕首,若是他再遲鈍一些,又會發生什麼?!
他心有餘悸。
“要這個樣式的,你仔細瞧瞧,三天後我再來。”
韶靈將匕首拍在桌上,男人聽了她的話,才握住匕首反覆查看,直到送她離開,也不曾跟她直視。
不用兩日功夫,她已然將這個爲季茵茵效力的男人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他叫陳水,是外鄉人,剛到阜城才一個月,以打鐵爲生。
這樣的男人,本不該跟季茵茵有任何牽扯,韶靈揣摩定是展綾羅母女在來阜城之前認得的人。
“只是一個打鐵匠,竟然算計小姐!”三月摩拳擦掌,剛在變聲的嗓音低啞難聽。
“越是身份卑賤,自知無法匹配,更會賣力迎合。她讓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說不定要他的命,他都會給。”韶靈喝了一口涼茶,淡淡地說。
這樣的人,哪怕嚴刑逼供,也不見得可以讓他供出幕後指使。他越是愛慕季茵茵,就越要以此表示衷心。
陳水,跟煙雨又不一樣了。
“小姐,怎麼辦?”三月撓了撓後腦,一臉急色。
韶靈垂着眼,翻閱手下的藥方,輕輕一笑。“這樣的人,只有頭頂上的那片天塌了,纔會做好同歸於盡的打算。”
這便是他最大的弱點。
三月點了點頭,爲韶靈又添了茶水,五月安靜地爲韶靈捏着肩膀,乖巧可人。
“今天晚上有燈會,小姐我們去吧。”五月甜笑着,朝着韶靈撒嬌。
“這幾日我們都太累了,也該去玩玩了。”韶靈輕點螓首。
三人去了一趟一品鮮酒樓,花了幾個月時間,已經教會三月不再以手代筷地狼吞虎嚥,但兩個孩子一看到雞腿,眼睛還是會放光。
三月五月雖然垂涎,卻還是一人夾了一個雞腿放到韶靈面前,她忍俊不禁,心頭卻發暖。
“我娘還活着的時候,說只要遇到不順心的不開心的,放了花燈就好了,厄運會順水而下。”五月拉着韶靈走到街巷中,買了一盞蓮花燈,送到韶靈的手中。
“我們一起放。”
韶靈也給兩人一盞花燈,徐徐走到護城河邊,蹲下身子,一盞粉色蓮花燈從她的手心緩緩滑落,在水中打了個轉,慢慢悠悠地順着水流去下游。
三月跟五月早已被兩旁的雜耍班子吸引,跑去觀望,她獨自一人,靜靜望着河內的花燈,她們放的不早,更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約莫幾百朵蓮花燈,熠熠發光。?
那片光,雖然並不過分明亮,但柔和而璀璨,宛若水下藏着無數明珠。
她緩緩伸出手,將數不清的光點託在手掌心,彷彿她抓住了天上的星辰。她心中喜悅,脣角上揚,神色柔和而嬌媚。
一人走到她的身旁,負手而立,望向河面上無數盞彩色花燈,他安靜地說,宛若自言自語。
“我早就同母親說過,請你來壽辰,沒有任何用意。她會這麼問你,並無惡意,只是要確保我並不會擅作主張。”
韶靈垂下手掌,她不曾去看風蘭息,曲着雙膝,仰望夜空。
“你都敢對男人下休書了,怎麼願意屈身當一個小妾?”風蘭息的嗓音之內,隱約聽得到輕輕的嘆息,像是無可奈何。
夜風吹動她額頭的細碎劉海,她睜着明燦燦的眼瞳,安靜地一動不動。
“在江南,女子爲雲雀,在大漠,則爲夜鷹,乘風這麼誇你,我也贊成。”風蘭息將眼光轉向她,他眼底臉上的笑,並不分明。“韶靈,你是生性自由的女子,不管在關內關外,你都是獨一無二的,也會活的不同於任何人。”
“並不是對於每個人,我都能如此純粹,如果侯爺不是我在等的人,我絕不會在侯爺身上花費一滴心血。我並不責怪老夫人,哪怕說那些話的人是侯爺,只能證實我跟侯爺不會走一條路,無法強求。”
她徹底閉上了眼,幾百盞荷花燈,卻在她的心湖上泛舟,她說出這些話來的時候,早已沒了任何起伏。
她的心,不用幾日就會變冷,就像是一塊炭火,無法保持恆溫。
“若那個人的雙眼,甚至無法只看我一個人,我又如何相信他?”她笑着問,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
風蘭息的心中悶痛,他們在護城河邊見過的每一天,她明豔飛揚的笑靨,絢爛灼灼的眼神,都早已在他的心裡刻上了烙印。
“要你去相信一個人,並不是只剩一個方法。”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而平和,卻聽來堅決毅然。
她不曾開口挽留,再度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她自嘲一笑,不再多想。
這一場戰役,她已經捏着最後的底牌,風蘭息,不,任何人,都無法阻止她對那對母女的進攻。
季茵茵在半夜走出了別院,橋邊早就有一人站着等候,她面露不耐,小心地四處張望,直至看着無人經過,才走近他。
陳水一看她走來,笑着走下橋,心中萬分緊張不安,反覆往腰際上擦了擦雙手,對她的情意根本遮擋不住。
“你什麼時候來的?沒讓別人看到吧。”季茵茵淡淡一句,臉上並無溫柔笑容,跟在侯府裡判若兩人。
“沒有。”陳水搖頭否認,滿臉欣喜。“你不是說需要我嗎?”
“我是需要你的幫忙。”季茵茵雙臂環胸,脣畔生出淺淺的笑,依舊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貴姿態。
“一個意思。”陳水爽朗地笑道。
“你爲我做事,想要什麼,說出來,但我不見得能給你。”季茵茵壓下心頭的厭煩,笑靨對他。
“我只要能看到你就行了。”陳水癡迷地望着那張美麗的面容,如今錦衣華服的季茵茵,簡直猶如天仙下凡。
季茵茵無聲冷笑,她擁有不俗的容貌,足以將許多男人的心都抓在手裡,唯獨……那個總是清淡如水的風蘭息。
“這話是你說的。我要你除掉靈藥堂的那個女人。”季茵茵說的篤定,沒有半分遲疑猶豫。
陳水愣在原地,並不領會她的意思:“除掉?你是指……”
季茵茵展脣一笑,笑靨如花,溫情脈脈地問道。“你殺過人嗎?阿水?”
她要想順順利利在年前過了風家的門,唯有讓韶靈徹底從阜城消失。風蘭息從未對任何女人上過心,這次就更不單純,韶靈不願做小,侯爺最近又刻意疏遠自己,她要再給韶靈機會跟侯爺糾纏不清,不就是斷了自己的後路?事已至此,她再不出手,就怕一切都來不及了。
季茵茵看陳水沉默着,從腰際取出一錠銀子,放入陳水的手掌,神色一柔,輕聲說。“馬上就入秋了,你給自己置辦兩身秋衣吧。”
陳水心中一動,握着那柔軟細嫩的手,見季茵茵眼神微變,他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手。緊緊盯着那張國色天香的面孔,心中的一絲動搖,很快就消失無蹤。
“好,我去。”
“我先回去,你何時把事做好了,我再來見你。”季茵茵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陳水肩膀上的塵土,眼梢眉間,盡是脈脈溫情。
陳水被迷得暈頭轉向,宛若喝下了一碗迷魂湯,他癡癡地望向季茵茵遠走的身影,半響不曾動彈。
“我一定會娶你的……”
這一句,說的宛若誓言。
……
韶靈走了一段路,阜城夜燈初上,街道上偶爾有三三兩兩的人經過,不少商鋪都在忙着打烊關門。
她神色自如,回到無人的靈藥堂,清點這一個月的賬目。
更夫從路口走過,已經是二更天,她稍稍擡頭,望着桌上只剩下半截的紅燭,她起身走出門外。
“別動。”
身後傳來一道粗重的嗓音。
韶靈喜怒不變,更無任何驚詫,她目不斜視,任由那人推推搡搡,將她推入靈藥堂之內,堵在門口。
她坐在桌旁,望向面前的男人,他戴着蒙面巾,有意不讓任何人看清他的面目。
男人從腰際拔出一把長刀,眼底盡是冷意,他一步步朝着韶靈走去,韶靈依舊泰然處之,徐徐地倒了一杯茶,往前面一推。
“陳水,喝杯茶。”
男人眼神驟變,扯下臉上的蒙面巾,既然她都認出來了,他再戴着也是無用。
韶靈彎脣笑了笑,臉上沒有一分懼意:“我去找你打過一把匕首,你終日打鐵,身上的氣味很不一樣。”
陳水皺着眉頭,不願多言,手上長刀一個劈下,韶靈身子一閃,長刀重重砍上圓桌,深深嵌在裡頭。
她輕聲嘆氣:“我跟她是有些恩怨,既然找人來殺我,我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少廢話!你要不折騰,我就讓你死的痛快些!”陳水惡狠狠地罵道,面色鐵青。
韶靈的笑容一瞬斂去,氣定神閒地道。“我身邊的人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我死了,你很快就會被追查,關入牢獄,一命賠一命。”
陳水的眼底盡是蔑視,言語之內盡是自豪之情,冷笑着說。“我願意!我能爲她去死!”
又是一個死忠的蠢人。
韶靈淡淡睇着他,低聲道。“你死了,她就高興了。”
不等陳水出口咒罵,韶靈站起身來,眸光冷峻。“你全心維護的那個女人,會歡歡喜喜地嫁給侯爺,過她最喜歡的生活。哪怕在你的忌日,她都絕不會想起你。”
“你少造謠!”這一番話無疑激怒了陳水,他咬牙拔起桌上的長刀,刀刃夾在韶靈的脖子上,他咬牙切齒,面目猙獰。
“你這麼喜歡她,她卻說過哪怕一句對你鍾情嗎?她不過是利用你罷了。”韶靈冷眼看他,冷若冰霜。話鋒一轉,她眼神犀利,字字決絕。“我死了,她少一個對手,高枕無憂,同樣的,你因殺人而死,她就擺脫了一個纏人的麻煩。”
季茵茵盤算着的,是一箭雙鵰。
陳水不曾收回長刀,他雙目通紅,卻又無法反駁,盛怒之下,唯有將長刀逼得更深,韶靈脖頸中現出一道血痕,血珠從其中汩汩而出。
韶靈彷彿察覺不到一分疼痛,她不屑之極,冷哼一聲。“你真以爲她往後成了侯府的女主人,還會跟你見面?還是你心中盼望的,遲早有一天可以感動她,讓她放棄榮華富貴,跟你過哪怕一天的苦日子?”
陳水的心中沒有半點篤定,面色愈發難看:“你這張嘴是厲害,死到臨頭,滿口都是胡話!”
“你當然不信我。”韶靈沉聲道。“你可以試試,今晚去跟她說你已經得手了,表明心跡,她若不爲所動,就是玩弄你。”
陳水一臉凝重:“她要是被我打動了,肯跟我呢?”
韶靈眉頭輕挑,眼底凌然。“我等你回來給我一刀,讓我死得痛快。”
陳水望着她脖子上的血,將長刀抽了回來,她眼底的真切灼灼,竟然當真動搖了他的心。
“你就算鐵了心要爲她死,也該弄清楚值不值得吧。”韶靈說的不動聲色。
陳水幾步就走了出去,在靈藥堂門口將門鎖住,腳步聲越來越遠。
韶靈不緊不慢地將傷藥抹上脖頸上的刀痕,季茵茵以爲找了個對她死心塌地的男人就能爲非作歹,只怕這一次……自作孽,不可活。
……
季茵茵在花園散步,卻沒想過陳水突然翻牆而入,他手中的長刀上還有斑斑血跡,她眼神一沉,一抹笑意越來越明顯。
陳水一臉木然,雙眼空洞,冷淡地說。“我殺了她。”
季茵茵倉促地從手腕上取下一對絞絲金鐲,往陳水手裡塞,急切地勸道。“阿水,這你拿着,明天天亮就出城門,先回老家躲躲,等風聲過了再說。”
“你也收拾收拾,我們兩個一起走。”陳水緊緊抓住她的雙手,不肯鬆開。
季茵茵神色一柔,輕聲道。“你犯了事,我要留在這兒幫你打點,怎麼能跟你走?”
“我很喜歡你,你呢?我爲了你可以去殺一個根本無冤無仇的女人,你呢?”陳水沒想過季茵茵根本不願跟自己離開,他面色漲紅,將她的手抓得更牢。“我對你怎麼樣,你難道心裡不清楚嗎?”
季茵茵咬牙,一把甩開陳水的手掌,他常年打鐵,雙手粗糙堅硬的像是石頭,幾乎將她的細皮嫩肉擦破。
陳水怔住了,她眼底的一抹不耐和不屑,那麼明顯,他苦苦一笑,說道。“我喜歡了你八年了,如今我在阜城開了個鋪子,這兒的生意也比鎮上好很多,我有能力娶你,養你的,讓你吃飽喝好。不管在那裡,我的手藝都不會讓你餓着――”
“你不是說只要能看到我就心滿意足嗎?阿水,你知道我用的胭脂,光是一盒就要多少銀子嗎?五兩銀子!你一個月才能賺得五錢,我每個月都要置辦新衣裳,鞋子,首飾,燕窩,這些……你拿什麼給我?!”季茵茵沒料到頭腦簡單的陳水竟然會要跟她遠走高飛,她心中憤怒悒鬱,若還跟他糾纏不清,被婢女撞見,她就徹底毀了。
她輕輕覆上陳水的肩膀,柔情似水,說的動人心扉。“阿水,我們之間絕不可能,誰讓我是官家小姐,還有婚約在身,此生,我只能辜負你的這片情意了。”
陳水希望落空,一臉的倦容憔悴,心如死灰。“你要是沒來阜城該多好,那幾年,我們都是一樣的,過的多開心。”
季茵茵無意再跟陳水周旋,將這對金鐲子放入陳水的口袋中,環顧四周,見無人經過,把他拉到後門,道。“阿水,你快走吧。”
陳水站在後門外,默默看着季茵茵親手將門關上,她美麗的臉龐,最後一次決絕地映入他的眼底。
接着,耳畔傳來門閂插上的聲響,落在夜色之中,格外沉重。
韶靈將靈藥堂整個月的賬目都算清,外面的天已經矇矇亮,陳水也不曾出現。
她的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半。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傷痕,她垂眸一笑,眼底盡是凌然風華,猶如風裡刀劍般致命。
季茵茵一早就派人前往靈藥堂,婢女說靈藥堂至今還鎖着門,根本沒有人來開門,平日裡這個時辰,早就有不少病患了。
她笑着喝茶,管家親自來請她去侯府,她心中得意,特意裝扮一番。
到了風蘭息的書房前,門口卻依舊緊閉,季茵茵站在長廊,遙遙望着天井中的景色,脣高高揚起,掩飾不住笑意。
“侯爺你沒睡好嗎?怎麼這幅臉色?”門一開,她見到面色沉鬱的風蘭息,季茵茵眉眼之間盡是擔憂:“我讓人去煮一碗人蔘雞湯來。”
風蘭息一把扼住她的手腕,淡淡地說。“不用了。”
季茵茵被他如此冷淡疏離的語氣嚇得心中一個咯噔,半響怔然,臉上的笑容僵硬。
“方纔有一個人,說於你有過舊情,你買兇殺人,這是你給他的謝禮。”風蘭息轉過臉去,白玉圓桌上一對絞絲金鐲,格外亮眼。
季茵茵眼神驟變,那是她的東西,也是昨夜給陳水讓他去逃命的盤纏!她面色蒼白,低呼一聲:“侯爺――”
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暗自愛慕她多年的陳水,竟然出賣了她!
這對金鐲子,侯府的人都見過,季茵茵的心中陷入混亂,無言以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