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
楚世修率先說道，把槍擱到桌面上。
神態泰然若之地望向厲楚恆，嘴邊噙着淡淡的笑意。
毋庸置疑，顧萌萌是在替他抱不平。
第五發槍，萌萌一定會點給厲楚恆。
就像他認定的那樣，在萌萌的心裡，厲楚恆完全沒有能與他一爭高下的地方。
“厲總意下如何？”
荷官扭頭望向厲楚恆，開口詢問。
厲楚恆死死地瞪着顧萌萌，她沒有看他，只是低垂着眼注視桌面。
想讓他開第五發槍是麼？
他死了，她就可以和楚世修高枕無憂了是麼？
很好。
顧萌萌，她又一次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好。點槍。”
厲楚恆沉聲答應，坐了下來，拳頭握得很緊。
楚世修輕鬆地將槍劃到顧萌萌面前，顧萌萌臉上一片慘白，盯着那把左輪手槍。
“顧小姐，可以點槍了。”荷官問道，“你點誰來打這一發。”
所有人都安靜地等待着。
顧萌萌沒有出聲，只是怔怔地看着桌面上的槍，纖細的手指摸上去握住手槍。
眼淚滑落，淌過臉頰。
看着她的眼淚，楚世修猛地一愣，意識到不對勁連忙站起來大聲喝止，“萌萌……”
顧萌萌飛快地舉起手槍朝自己的腦袋開了一槍。
空的。
第六發纔是子彈所在的地方……
楚世修嚇得心臟驟停，又不敢冒然向前怕手機走火，站在桌前溫和而緊張地道，“萌萌，你把槍放下……別這樣，這個賭局與你無關……把槍放下……”
人羣被顧萌萌這一槍開得一片靜默，連驚訝聲都沒有發出……全都愣在了當場。
厲楚恆坐在椅子上，震驚地盯着顧萌萌。
他以爲，她會把第五發槍點給他……
這女人是不是傻了，她只是賭注，開什麼槍！
她想自殺麼？
賭室裡的氣氛一下子到了最凝重的頂點。
荷官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見顧萌萌還把槍放在自己頭上，沒有冒冒然奪過，只問道，“最後一發是子彈，你點給誰便是誰輸，最後一槍由參賽者自己決定打不打。”
聞言，楚世修望向對面的厲楚恆，只見厲楚恆一雙黑眸死死地定在顧萌萌身上。
她敢點他，他一定開槍。
只不過對象一定是楚世修。
厲楚恆從桌前站了起來，目光陰鷙，渾身籠罩着強勢狂妄的氣息。
“我點厲楚恆。”
顧萌萌沒有看厲楚恆一眼，淡淡地說出來。
“譁——”
圍觀的人羣驚呼聲四起。
“顧——萌——萌！”
厲楚恆咬牙，聲音裡透出令人膽戰心驚的寒意。
她真得敢把最後一槍點他，她找死！
“請把槍給厲總。”荷官敬業地說道，朝顧萌萌攤開戴着白手套手……
顧萌萌沒有動，只是轉眸看向楚世修，楚世修因她的決定而鬆了一口氣，寵溺地看着她微笑……
溫文爾雅的氣質，明亮如星的眸，勾着上揚弧度的脣……
“替我好好照顧爸爸。”
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顧萌萌聲音哽塞低啞地說道，露出一抹苦笑。
楚世修震驚地睜大了眼，呆呆地看着她闔上眼裡，槍口抵着自己的太陽穴，手指扣動板機。
僅僅兩秒，厲楚恆不假思索地衝向前，一腳踢向顧萌萌的腿。
“砰——”
槍聲在賭室裡巨大地響起……
“啊……”
有名媛尖叫起來。
顧萌萌腿彎狠狠地一疼，整個人應聲倒下，毫髮無傷。
子彈被射在牆上。
顧萌萌摔倒在地上，身子往後一仰躺了下來。
顧萌萌呆呆地睜開眼睛，眼神惶然，頭頂上，厲楚恆站在她身邊，低頭凝視着她的臉，重重地呼吸着，一雙黑眸裡泄露了很多情緒。
她甚至看到了他眼裡的驚恐。
他厲楚恆還有怕的事嗎……他怎麼會有害怕的事呢？
她死了，他就不用每天記着自己被戴了綠帽子，不是嗎……
厲楚恆站在她的臉側，英俊的臉微微泛着蒼白。
就差一點，他要是沒及時踢倒她，她的命就沒了……
她就真這麼想死？
她把最後一槍點給他，卻是朝自己開的槍，這算是……爲他受的一槍嗎？
她讓他輸，卻不讓他死？
顧萌萌，你究竟在想什麼……
顧萌萌躺在地上沒有動，呆滯和厲楚恆的黑眸對視着。
她現在也沒有任何力氣，她就像一直在死亡線上走着，踩着不平衡的天平……
“萌萌。”
楚世修單膝跪到她身邊，眼裡的餘驚未消，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臉，隨即把她從地上橫抱起來。
顧萌萌的視線從厲楚恆身上被轉移……
換作以前，厲楚恆早就一拳揍了過去，可這一回，他像是被定在原地，動也動不了一步。
“你已經輸了。”楚世修輕而易舉地抱起顧萌萌站起來，臉上沒有勝利的驕傲之姿，只是眼神淡默地看向厲楚恆，“以後別再來打擾我們。”
說完，楚世修抱着顧萌萌轉身離開。
人羣自動讓開一條道路來……
厲楚恆始終沉默不發一言，完全不是他的風格，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緊盯着他們離開的背影。
厲楚恆的安靜讓顧萌萌不安。
她不懂這算不算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的保鏢遍佈整艘賭船，卻沒有下令攔截他們。
這就算是結束了嗎？
她終於從厲楚恆身邊解脫了？
顧萌萌被楚世修抱着，下意識地往後轉過眸來，對上厲楚恆深不見底的視線。
好久，不曾轉移……
“阿恆？”鈴木奈奈走到厲楚恆身旁擔憂地看着他，“你沒事吧？”
“滾！”
厲楚恆低吼一聲，將鈴木奈奈推得摔在地上。
賭室裡的人連大氣也不敢出，就這麼看着楚世修抱着顧萌萌離開……
厲楚恆站在原地，背影成了雕塑。
很久……他都只是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
“砰——”
厲楚恆猛地抄起一張椅子朝地上砸去，堅固的椅子頓時四分五裂。
他把她放走了。
這對狗男女，讓他殺他還嫌髒了手。
滾！
通通給他滾！
顧萌萌！你最好永遠都覺得你今天的決定是正確的！別後悔！
除了保鏢，紳士名媛們見狀都默默地離開。
“啊——”
賭室裡猛地傳來厲楚恆發泄的大吼聲，聲嘶力竭，令人不寒而慄。
註定不平靜的一夜……
直到坐上楚世修的跑車，顧萌萌仍然有種不確定的真實感。
她前後反反覆覆地被厲楚恆禁錮着，他是個魔鬼，從不會放手，自我得厲害……
而這一次，楚世修抱着她離開，他卻連半個字都沒有說。
也許……他也已經忍夠她了，她要走，他就當丟了個垃圾。
這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時機。
楚世修臉上的笑容從賭船出來後沒有褪下過，一手按在方向盤上，一手點開車載cd，抓起她的手放到脣邊輕輕印下一吻。
“萌萌，你以後和他再沒關係了。”
楚世修笑着說道。
顧萌萌的臉上沒有笑意，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側臉，乾澀地出聲，“他是個報復心很強的男人。”
以她對厲楚恆的認知，他絕不對就此善罷甘休的。
他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們？
還是說……厲楚恆已經準備好了後手對付他們？
“他是個怎樣的男人與我無關。”楚世修不輕不重地握着她的手，五指分開她的指縫，十指相扣，轉頭溫柔地看着她，目光專注而深情，“萌萌，我們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
顧萌萌看着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仍然是不真實的感覺。
就在這之前，她都沒想過會輕易逃離厲楚恆身邊……而這一刻，楚世修卻告訴她，她已經和厲楚恆沒有關係了。
“萌萌。”見她心不在焉惶惶然的樣子，楚世修忍不住出聲喚她。
她在想什麼？
是剛纔的事……還是，厲楚恆？！
“嗯？”顧萌萌擡起眸。
“以後別再做這種危險的事，你剛剛嚇死我了……”楚世修低下頭在她白皙的手上淺淺吻着，有種執着的溫柔。
他的反應沒有厲楚恆快，他以爲自己足夠了解萌萌，因爲他從不覺得她是個會傷害自己身體的女孩子，她沒有他骨子裡的瘋狂……
可剛剛，她照着自己連開兩槍……
那是他怎麼都沒有預計到的。
萌萌已經點了厲楚恆的槍，爲什麼還要朝自己開槍？
她……不想厲楚恆死？
她很愛他？
“那你呢？”顧萌萌盯着他的眸反問，“那種玩命的賭法你爲什麼要參與？”
“因爲我愛你。”楚世修不假思索地回答，柔聲的告白讓人迷戀，目光如星，深情地看着她，堅定地說道，“萌萌，從小到大，我只愛你一個。”
……
從小到大，我只愛你一個。
心口無法不被震動。
她該開心的是嗎？從小到大她都期待着成爲楚世修的新娘……聽到這樣令人沉醉的告白，爲什麼她沒有意料之中的驚喜……
楚世修寵溺地看了她一眼，把視線放回前方，繼續開車。
顧萌萌怔怔地看着他，心情說不出的複雜，半晌緩緩將手抽回。
楚世修眉不禁一皺，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愣了下，深深地瞥了她一眼，繼續將車開向前，沉默了好久仍是固執地問道，“萌萌，你愛我麼？”
顧萌萌的脣不由得一顫，緊抿着很長時間都沒說出話來。
她以爲，她這輩子愛的只會有楚世修一個。
這個答案，她是想都不用想的。
可爲什麼從厲楚恆身邊離開了，她還是講不出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