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得詭異的心理諮詢室,厲楚恆注視着len很久,轉身朝顧萌萌被葉佳賀剛剛離開的門後走去。
這是一個小休息室,再連着的就是一個茶水間。
厲楚恆望過去,顧萌萌和葉佳賀站在茶水間裡,旁邊的茶已經準備好,但兩個人還留在裡邊。
顧萌萌的臉有些慘白,低眸望着地上。
“我還以爲是在聽世界大戰呢,這都什麼年代了,他是法西斯嗎?”葉佳賀不可思議地說道,端着一杯茶喝,“看到那麼血腥殘忍的畫面,len不憋出病來才奇怪。”
厲楚恆站在那裡,聞言,拳頭猛地握緊,又鬆,掌心泛紅。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你幫幫我兒子,我很怕他留下心理陰影。”顧萌萌說道,聲音低低的。
“在小孩子這個年紀遭受到嚴重刺激的記憶……會跟他一輩子。”葉佳賀如實說道。
“一輩子?”顧萌萌錯愕地看着他,“那該怎麼辦?”
厲楚恆注視着她的臉,她很恐懼、很害怕……
她很愛len。
“你們要對len好一些,讓他輕鬆,陪他多玩玩。”葉佳賀說道,“甚至可以騙他那只是在演戲,不是真實的,儘量用其它美好的記憶來壓過這一段。”
“……”
“這樣他以後回憶起來,這段記憶會被模糊,至少不是血淋淋的。”葉佳賀同顧萌萌說道,“還有,最好暫時別讓姐夫……不是,厲楚恆接觸len了,這會變相地刺激到他。”
聞言,顧萌萌閉上了眼,說不出的失落。
本來像今天這樣的一天,她盼了多久,她也在努力着,現在……一切都被打回到原點,甚至是更糟糕。
“不得不說,他對你們的兒子太冷血了。”葉佳賀嘆着氣道,“正常的父親都不會那樣對待自己的孩子。”
“夠了,別說了。”
顧萌萌閉着眼找斷他的話,拒絕聽表弟說下去。
“好吧,走,我們去看看len。”葉佳賀勾了勾她的肩,重新端了兩杯茶往外走。
顧萌萌咬脣,跟在葉佳賀身後走出去,只見厲楚恆就站在那兒,一雙黑眸越過葉佳賀直直地盯着她。
葉佳賀張大了嘴,有些後怕地看着厲楚恆,他剛纔好像說的全是不該說的話。
見厲楚恆只盯着顧萌萌,葉佳賀忙端着茶離開,只留下他們兩個人。
“我先回財團。”厲楚恆凝視着她許久,開口說道,嗓音低沉。
……
他都聽到了?
葉佳賀說了,他暫時不能接觸len。
顧萌萌站在他面前很久才點了點頭,厲楚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便走。
顧萌萌眼睜睜地看着他在她面前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背影說不出的落寞……
站在原地很久,顧萌萌衝了出去,葉佳賀正在逗len笑,見她跑出來連忙道,“姐,厲楚恆走……”
顧萌萌根本沒聽他說,飛快地往外跑去。
心理諮詢室外面,一排的車隊井然有序地停着,保鏢們守衛着,司機攔在車門上,厲楚恆彎腰坐進車內。
顧萌萌跑了過去,腳步聲有些急促。
厲楚恆轉過頭來望着她,黑眸深邃,輪廓弧線緊繃着,沒有一點笑容,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現在的厲楚恆,顧萌萌覺得自己在看另一個len。
司機極有眼力沒有關車門,厲楚恆沒有下車,坐在車上望着她,等待着她說話。
你沒事吧?
顧萌萌張嘴想問,到了嘴邊卻變成,“我會照顧好len。”
厲楚恆的眸子動了動,淡淡地頜首,語氣冰冷地道,“走。”
“是,三少爺。”
司機關上車門,將厲楚恆隔絕在她的視線裡。
五部車開離心理諮詢室,留下更多的車是爲了送她和len回莊園。
顧萌萌跑到路邊,望着那五部車越來越遠,很不是滋味。
照顧好自己。
顧萌萌在心裡默默地補上一句。
他的樣子讓她莫名地擔心。
厲楚恆坐在車裡,轉頭望後望去,她還站在路邊,越來越遠,最後只變成一點影子……
……
顧萌萌在路邊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腳麻,顧萌萌才走回心理諮詢室。
進門前,顧萌萌深呼吸着,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哇,你看你看,媽媽畫的畫漂不漂亮?讓媽媽也給len畫一幅怎麼樣?”葉佳賀正抱着len站在牆邊看牆上的畫。
len被他抱着,不抗拒也不笑,甚至眼睛都沒往牆上看一眼。
見到顧萌萌進來,葉佳賀不由得嘆了口氣,抱着len轉過身來看着顧萌萌道,“媽媽來咯,我們來講故事好不好?”
len仍然是無動於衷,甚至看都不看顧萌萌一眼。
“對了,len,我們是不是該重新換一下稱呼。”葉佳賀把len抱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蹲下身來努力尋找他的視線對上,“我是你媽媽~的弟弟,你以後要叫我小舅舅,知道嗎?或者帥舅舅,我比較喜歡帥舅舅……”
顯然,葉佳賀的幽默對len來說沒有一點用處。
len低着頭把目光瞥到一旁。
“可惜舅舅這裡沒有玩具,不然可以和len玩搭房子。”葉佳賀像唱着一□□角戲似的不停說着。
“我馬上去買。”
顧萌萌忙不迭地說道,轉身就往外跑。
len擡起頭瞥了一眼她的身影,然後又垂下頭去,僵坐着一動不動。
顧萌萌坐上車到達一家最近的超市,把一些小件的玩具一一掃貨下來,全部裝進購物車裡。
超市的工作人員詫異地看着她,顧萌萌拿出卡結賬,超市的電視里正播放着匿名善心人士捐出16個億的新聞……
她在晚會上念詞的畫面被一遍一遍重播着……
“小姐,好了。”收銀員把東西裝了幾大包遞給顧萌萌。
“謝謝。”顧萌萌恍過神來道謝,拎着大包走出去。
e.s財團的厲三少爺辦公室裡被打掃得一塵不染,一點血跡都不存在,彷彿這裡從來沒死過人,沒有一個人在這裡被虐打至死……
臥室裡,厲楚恆席地而坐,面前的茶几上擺放着斷成兩截的郵輪模型,厲楚恆單手修補着。
汗一滴一滴從額頭上落下來。
厲楚恆擰緊螺絲時,郵輪一動,又前功盡棄,他只能從頭再來。
艱難地擡起左手無力地按住郵輪模型,固定下來,厲楚恆將一點點散下來的小零件重新裝回去……
顧萌萌,女,感情創傷病症,症狀嚴重程度:中度。
……
病歷上的字在眼前浮現着,讓他看不清眼前的郵輪模型的全貌,一張臉冷峻,咬緊牙關將一枚螺絲擰進去。
僅僅是安裝一枚螺絲,他就要花掉十幾分鍾。
汗水滾落進眼睛,眼前模糊一片,厲楚恆彷彿又看到那份病歷上的鋼筆字在眼前不停晃着……
……
5月22日,當事人一個人呆在我的辦公室畫畫,然後哭了一下午。
8月23日,她在一家沒什麼生意的小咖啡館坐了一晚上,咖啡一杯又一杯地喝。
一枚戒指,名爲愛爾利之淚,正是七夕節送的。
而咖啡館的名字——愛爾利。
……
厲楚恆伸手拂去汗水,繼續單手修補郵輪模型。
……
另一邊——
顧萌萌打起精神提着大堆玩具走進葉佳賀的心理諮詢室。
葉佳賀不停地逗他說話,變一些小魔術給他看,但len從始至終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
顧萌萌踏進諮詢室的時候,葉佳賀朝她搖了第三次頭。
“len,我們來玩玩具,我買了很多積木。”
顧萌萌勉強撐起笑容說道,把一大袋一大袋色彩繽紛的玩具倒在他面前。
len依然無動於衷,好像沒看到一樣。
“我嘴都快說幹了,但他連哼都沒有哼過一聲。”葉佳賀在顧萌萌的耳邊小聲說道,有些氣餒。
“那怎麼辦?”顧萌萌無助地看着他,眼眶泛紅卻沒有掉眼淚。
“來來,len,我們一起搭積木,搭一個王國好不好?”葉佳賀喝了口水,蹲下身來拿出一套積木揚聲說道。
顧萌萌配合着葉佳賀把積木通通倒出來,在len的眼皮底下一塊一塊搭建,試圖引起他的注意力。
可len不看積木,也不看他們,更加不肯開口說一句話,一張小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像一個精緻的娃娃,漂亮卻沒有生命。
顧萌萌一直撐着微笑拿各式各樣的玩具在len的面具哄着,想逗他笑……
重複着一遍又一遍的動作,一次次徒勞無功。
葉佳賀累得直接躺在了地上,顧萌萌臉上的笑容已經凝滯,維持着這樣的笑臉不斷和len說話。
葉佳賀注視着她勉強的笑容,努力的樣子,又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
倫敦的夜色迷人,是一座不夜城,泰晤士河安靜流淌,街上的人們或開心大叫、或匆匆行走、或靜靜獨坐……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不會爲任何人停在最美好的一刻。
……
武江踏進辦公室,按開門上的密碼走進去。
臥室裡沒有開空調。
厲楚恆背對着他坐在茶几前,身上僅着的襯衫溼了大半。
武江腳步極輕地走過去,只見厲楚恆正在修理郵輪模型,左手按着郵輪模型一邊,根本使不上力,右手塞一個零件進去,郵輪便不停地晃動……
武江連忙走向前去,伸出手替厲楚恆扶住郵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