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外面的大紅燈籠，顧萌萌忍不住問道，“厲楚恆，這個新年怎麼過？”
“去十三區？！”
厲楚恆現下是越來越喜歡十三區那個地方，沒人打擾，就他和她……想怎麼樣都沒問題。
“可是今年是我們一家三口團圓的第一個新年。”顧萌萌一邊按摩一邊道。
這樣一個新年，難道不該過得更加值得紀念一些，撇下兒子過兩人世界，似乎不太道德。
“那你想怎麼過？”
厲楚恆枕着她的腿，一派懶散地開口，闔着一雙眼，長睫微動，嗓音低醇。
“還在想，沒想出來。”顧萌萌低頭凝視着他的眉眼思索着，又道，“兒子想看放煙花，過年帶我們出去放煙花吧。”
這個提議蠻不錯的，沒有旁人，就他們一家三口，不對，是一家四口。
“不。”
厲楚恆閉着眼，乾脆利落地否決，“我只放給你看。”
顧萌萌的眼裡泛起笑意，分外用心地替他按摩着，“那怎麼過？”
“你想！”
“……”
她想的只會被他否決，上次看她佈置一個聖誕節就嫌棄得不得了。
望了一眼車窗外，顧萌萌狀似無意地提起，“前面就是法院了吧？佳妮說她的官司今天上堂，去看看嗎？”
“不。”
這回更加果斷利落了。
“厲楚恆……”
“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我懶得見到他！”厲楚恆閉着眼擰了擰眉，冷冷地說道。
“……”
顧萌萌自然知道厲楚恆嘴裡的“他”指的是厲爵斯，厲爵斯現在和佳妮形影不離，去看佳妮就等於看到厲爵斯……
想了想，顧萌萌問道，“這口氣你要什麼時候才能消？”
“我有說要消了麼？！”
這口氣不消又怎麼樣？！
這輩子斷了往來又怎麼樣？！他又不會少塊肉！
“……”顧萌萌無奈地坐着，就看着車子在法院前面一晃而過，駛了過去，沒有片刻的停留。
手機震動起來，顧萌萌拿出手機，是英國厲家莊園那邊打來的電話，折騰了一下，開通視訊模式。
“小叔叔，小嬸嬸，新年好！”
一串銀鈴般的聲音立刻從手機裡傳出來。
躺在顧萌萌腿上的厲楚恆嫌刺耳地擰眉，是厲爵西的一對女兒，他的女兒一定不會這麼吵。
……
這還沒到新年呢。
顧萌萌看着手機裡兩個可愛漂亮的女孩子道，“新年好。”
鏡頭晃了晃，手機屏幕上出現厲爵西沉熟穩重的臉，嗓音一如既往地厚重，“萌萌。”
“大哥。”
顧萌萌立刻道。
厲楚恆從她腿上坐了起來，不悅地掃向她的手機屏幕，真能來吵。
“老三也在。”厲爵西笑了笑，一派老成的味道，“還有幾天就過年了，你們都回倫敦來，我們三兄弟也該聚聚。”
……
聞言，顧萌萌頓時想到了一句話，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厲楚恆剛還一臉要跟厲爵斯徹底斷了來往的神情，現在……厲爵西就來掌控了。
厲楚恆慵懶不在意的嗓音貼着顧萌萌的耳邊響起，“集團忙，我沒空。”
顧萌萌蹙了蹙眉，好爛的藉口。
……
看到厲楚恆這副樣子，厲爵西的臉色也沒變，只是語氣加重道，“老三，我這是陳述句，沒有問你的意見。”
厲楚恆貼在顧萌萌的身旁，冷冷地掃過去一眼，“不回去！”
回去了，也不會是一個好年。
還不如讓他放煙花給兒子看，省得回去爭執不休。
“我已經邀請了家族的人和財團的骨肱人物，在除夕大擺筵席，你們這兩個財團真正的主人不來，我很難下臺。”厲爵西語氣幽沉地說道。
兩個女兒依偎在他的身旁，對着鏡頭向她們招手，“是啊，三叔叔，來英國玩，把len也帶過來。”
顧萌萌衝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微笑。
有個女兒是挺不錯的，可以多多打扮。
“你威脅我？！”厲楚恆聽出了厲爵西語氣裡的強硬，顯然要將他們強行拉回英國過年。
“今年發生很多事，父親不在了，我們藉機犒勞衆人是必要的手段，不能分散人心。”厲爵西面色認真，嗓音厚重，“說穿了我是在替你們兩個守江山，你們不回來過年，我馬上抽身離去，過逍遙日子誰不會？！”
說完，視訊就斷了。
秒斷。
沒有任何的遲疑。
厲爵西已經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到最後顯然還有些怒意。
顧萌萌知道自己不用猜，厲楚恆也會就範。
顧萌萌放回手機，伸手握住他手。
厲楚恆長了一雙很好看的手，修長、指骨分明。
厲家的財團對厲楚恆或許沒有多少吸引力，他更願意留守財團，因爲那是他自己打下來的天下，而不是坐享其成。
但財團若得不到穩固，也就等於他們三兄弟真的連最後一點的關聯都沒了。
“是你說的？！”厲楚恆有些沉悶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呃？什麼？”
顧萌萌轉過眸，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見厲楚恆面色很是不豫。
“他不知道我和厲爵斯的事，就不可能這麼積極找我們回去！”厲楚恆沉聲道，一回到倫敦，勢必要和厲爵斯碰上面。
再說，厲家莊園那個地方……空留光鮮，剩下全是血腥。
他在那裡……殺了自己的養父。
然後，他才知道厲老把遺產當作虧欠留給了他。
那個地方，對他來說，更像是一個並不幽默的笑話。
……
“我沒說。”顧萌萌明白過來道，“也許是二哥他有意示好，但又不知道怎麼做，就讓大哥出面？！”
顧萌萌靠到他的懷裡，握住他修長的手欣賞着。
驀地，她的手被他用力地握住。
厲楚恆的手很用力，用力到抓得她有些疼。
她明白，他打心底並不是那麼想再回英國，再回到莊園。
顧萌萌沒想到這個新年不能在國內過，而是要遠赴英國。
顧萌萌也有些忙，要給工作室和家裡傭人準備紅包，還要給厲老留下給她的一批批手下準備獎金之類的，還要添上幾句官方的慰問。
只有這兩天，顧萌萌才忙得像個正常人，孕期實在太閒了。
因爲他們要去英國，顧萌萌索性讓國內的保鏢和傭人們都放年假。
一時間，厲家別墅裡少了很多熱鬧，大家一個一個地拎着箱子走，畫面看上去還挺淒涼的。
武江和童媽是留下來的人。
童媽已經只剩下他們一家，而武江……是有家不能回。
“太太，私人飛機已經準備好，行李也已提上去，什麼時候走？”武江從別墅外面走過來，出聲問道。
“厲楚恆還在書房和人談事，等他出來吧。”
顧萌萌隨口說道，看着len在那用小小的鞋背踢着足球。
小傢伙興致不高，踢得一僵一僵的。
len同樣不想回到英國，知道要去莊園過年，整個人就顯得悶悶的，只玩着一隻足球。
英國，對於她、len、厲楚恆來說都沒有什麼好的回憶。
但至少，一切都已經在那裡結束了。
……
不一會兒，厲楚恆同幾個保鏢從書房裡走出來。
厲楚恆的面色冷峻，幾個保鏢轉身出門。
顧萌萌一擡眸就看到武江站在那兒，墨鏡下的臉有些生硬，不禁望了一眼那幾個保鏢。
那些都是直接由武江管理的，但現在，厲楚恆跳過了他。
不消兩秒，武江便恢復如常，恭敬地道，“厲先生，可以準備去機場了。”
“嗯。”
厲楚恆冷冷地應了一聲，朝顧萌萌瞥了一眼，顧萌萌自然地朝她走過去。
童媽牽着len的手跟在他們身後，將厲家別墅的門關好。
“不用關門。”
厲楚恆冷漠而強勢的嗓音傳來，“武江，你留在國內值守。”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守家？！
讓武江守家？！
讓這麼一個人物留在這裡守家？！
顧萌萌看向武江，武江的臉色刷地變難看了。
厲楚恆卻根本不覺得自己下了一個多意外的命令，徑自朝着跑車走去。
剩下的人一個都沒動，還驚愕着。
童媽站在門前更是不知道關好，還是不關好。
“厲先生，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武江終於問了出來。
走到黑色跑車前的厲楚恆轉過身來，冷冷地睨向武江，“你知不知道一個真正的保鏢最大優點是誰？”
“絕對服從。”武江低下頭。
這是他第一天當上貼身保鏢時，厲先生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厲楚恆挑了挑眉，“還有意見？！”
“沒了。”武江恭敬地道，聲音聽不出是喜是怒，只是盡着最忠誠的本份，“厲先生、太太，慢走。”
……
顧萌萌看着兩個男人間莫名其妙的對話，武江這算不算……被冷落了？！
“還不走？！”
厲楚恆瞥了一眼遊魂顧萌萌，然後坐進車內。
司機維持着開車門的姿勢，等待着她。
顧萌萌看了一眼武江，牽着len的小手往厲楚恆走去……
武江直直地站在門口，墨鏡後的眼望着一部部車駛出厲家的大門。
沒有門僮關門，大門就這麼敞開着。
整個擁地龐大的別墅，只剩下他武江一個人。
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走過去，武江獨自一人將大門重重地關上……
“砰——”
大門關上的聲音並不響，卻像一個警鐘……
提醒着他，他又被棄在了一個人的世界裡，沒有其它，只有軀殼。
這大概是厲先生重用他以來，被分配到最不重要的一個任務。
守家。
站在大門前，武江很久都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