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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楚恆死死捏着她的手臂不放。

顧萌萌試圖掙扎卻怎麼都掙不開,不禁急了起來,“你放手!放手!”

再呆下去她一定會失控的。

可她沒資格沒立場失控。

讓她走,讓她走……

“我剛剛被父親揍了,羅亞兒只是在幫我治傷!”厲楚恆攥緊她的手臂解釋道,語氣也不免焦急。

治傷不會找專門的醫生嗎?爲什麼一定要羅亞兒?

他根本就是很習慣了羅亞兒的照顧。

“放手,你放手!”

顧萌萌激動地說道,根本掙不開他的禁錮,不禁朝他揚起巴掌,厲楚恆紋絲不動地站着,一副任由她打上來的模樣,臉色冷峻,“打!”

……

顧萌萌低下頭便咬上他的手,厲楚恆也由着她,眉頭擰在一起,薄脣緊抿成一線……

直到嘴脣嚐到一絲血腥味,顧萌萌才發覺自己咬得有多狠。

“厲先生,財團有點事,請問什麼時候過去?”武江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厲楚恆往後望去,手微微鬆了鬆。

顧萌萌擡起頭,就見羅亞兒站在門口,冷冷清清的一個人站着,沒有上前來,只是望着她們,一身落寞。

顧萌萌用力甩開厲楚恆的手,跑了出去。

“顧萌萌——”

厲楚恆立刻追上來。

顧萌萌衝進一間房落鎖,然後從另一道門跑出去,顧萌萌跑出古堡,沒頭沒腦地往前跑。

眼前全是厲楚恆坐在牀邊穿衣的情景……

她怎麼會挑那個時間去,她不去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她還是像之前一樣躲着避着不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看不見……就不會心痛了……

顧萌萌往前跑去,呼吸跟着急促起來。

花園裡,一個老人一手拄着柺杖站在遮陽傘下的桌子前,桌上鋪着文房四寶,老人正在提筆書寫。

是上次她見到的那位老園丁。

顧萌萌的思緒很亂,看着他蒼老的手握着筆在紙上落墨,顧萌萌重重地呼吸着。

琴棋書畫。

琴棋書畫是開擴心境和平穩情緒的好辦法。

“對不起,老先生,借下紙筆。”

顧萌萌不假思索地跑過去,搶過老人手中的毛筆,蘸了墨汁就往紙上狂寫着“靜”字。

她要靜下來……

她要靜下來……她要忘記剛剛看到的,她要忘記,忘記……心就不疼了。

老人錯愕地看她一眼,拄着柺杖站到一旁。

顧萌萌在紙上密密麻麻地寫下靜字,寫完一張便丟開繼續寫。

可心還在疼,疼得滴血,疼得她好想哭……

顧萌萌咬住了脣,拼了命地在紙上寫字,沾了一手的墨也不毫不在乎,眼前卻還是剛剛的畫面。

揮之不去。

厲楚恆在牀邊穿衣的畫面像是蠱毒一般正試圖侵進她的骨子裡,讓她擺脫不掉……

她不要想,不要想,她什麼都不要想……

脣被咬破,顧萌萌也毫無察覺,拼命在寫字。

“書法不是發泄。”

沙啞、濁氣、蒼老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顧萌萌落在紙上的毛筆一頓,留下一團黑墨,轉眸看向過去,老人站在她身旁註視着她。

“對不起,打擾您了。”

顧萌萌清醒過來,看着一地被她丟棄的紙團,頓時覺得不好意思,“我會賠一套文房四寶給您。”

“這裡不缺。”老人看着她說道,雙手交疊着撐在柺杖上,不像上次的園丁,這次老人穿着白色的武術練功服,頗有些老江湖的味道。

“老先生您是不是感冒了?聲音很沙。”

老人的聲音聽起來是一股不自然的沙,鼻音很重。

顧萌萌用一旁的紙巾隨意地擦了擦手,扶着老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嗯,感冒比較嚴重,嗓子都壞了。”老人按了按自己的喉嚨說道。

“那我扶您回去休息,感冒在外面吹風對身體不好。”顧萌萌連忙說道。

老人深深地打量着她,半晌才搖搖頭,“我就喜歡這外面的太陽。”

……

顧萌萌看了一眼遮陽傘,她已經受夠這太陽了……

“你……遇上煩心事了?”老人坐在椅子上,濃重的鼻音帶沙啞地問道。

“自找的。”顧萌萌苦笑一聲,陪在老人身旁坐下來。

“自找?”老人不解地看着她,手按在柺杖上動了動。

“是啊。”顧萌萌從地上撿起一團紙,翻開一看,墨跡全都黏在了一塊,依稀可以辨認出她之前寫得亂七八糟的“靜”字。

“你功底還欠深。”老人接過她手裡的紙擱到桌上,委婉地忠告她,“你要好好練習書法。”

……

她完全不是在練書法,只是逼迫自己能沉下心來而已。

“老先生,你太擡舉了,我的心理醫生經常說我的字沒救了。”

她每次會寫毛筆字的時候都是在心情差、情緒壞的時候纔會寫,寫出來的字能好看就有鬼了。

“心理醫生?”老人愕然地看着她,“你看心理醫生?”

……

“對,只是有一些心事看不開纔會看心理醫生,老先生無需擔心,我不是心理變態。”顧萌萌看着他詫異的樣子有些僵硬地解釋道。

“呵……”

聞言,老人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有着深淺的溝壑。

顧萌萌有些無奈,有這麼好笑嗎?她說了什麼好笑的東西嗎?

顧萌萌陪着老人坐在花園裡坐了很久,花園裡的花朵品種繁多,一派生機勃勃,有幾個園丁正站在一棵樹前修剪,將一些多餘的枝椏剪掉。

“老先生,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嗎?”顧萌萌望着那些被剪掉的枝椏開口問道。

老人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顧萌萌自言自語地繼續道,“爲什麼選了一樣就要被迫放棄另一樣?爲了花以後開得更好,就必須把枝椏剪掉,不能全部留下嗎?”

花朵和枝椏都是樹的一部分,爲什麼一定捨棄?

如果全部留下,就不會有任何的悲傷。

“你話中有話。”老人輕易地聽出她的心事,“什麼事會這麼煩?”

“我……”

顧萌萌剛開口,厲楚恆坐在牀前匆忙穿衣的樣子又浮現在眼前,心口狠狠一疼,顧萌萌搖頭,“算了,不說了。”

她說不出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如果她能選擇全部,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哎……”

老人坐在她身旁忽然嘆了一聲,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背。

“我幫您捶。”

顧萌萌見狀站起來走到老人身後,握着空拳替他輕輕捶背。

老人的眼底掠過一抹意味不明的深意。

顧萌萌一下一下替老人捶背,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花園裡,想着剛剛的事情,不想去想,可滿腦子沒有其它。

她該去告訴厲爵西,他看錯她了,她沒有本事改變厲楚恆。

他說羅亞兒不能改變厲楚恆,也許……厲楚恆已經在被羅亞兒改變中了。

羅亞兒的溫柔與耐心,都是可以瓦解冰山的利器,比她有能耐多了,連她都折服。

……

老人又敲了敲自己的肩,顧萌萌的視線落在他蒼老的手上,沒有多想地替他捏肩,也不多問。

不知不覺,已近黃昏。

老人沒說停,顧萌萌也就一直替他捏肩捶肩。

“好了,我要回去休息了。”老人沙着嗓子說道,從椅子上站起來。

“您住哪,我扶您回去。”

對於打擾他練書法,把紙墨弄得一塌糊塗,顧萌萌很歉意,殷勤地扶起老人。

“不必了,你先走,我再一會再走。”

老人推開顧萌萌的手,如下逐客令一般。

“我可以幫您收拾。”顧萌萌以爲他要收拾桌上的文房四寶。

“不用了。”

看老人堅持,顧萌萌也不好再說什麼,點頭順從地道,“那我先走了。”

“嗯。”

老人頜首,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顧萌萌轉身離開,驀地想起還沒問他的名字,回過頭去,只見老人又站在桌上開寫揮毫,下筆有力。

看樣子,是不希望她打擾他。

顧萌萌沒好意思再上前,一轉眸,只見花園裡駐守了很多警衛和保鏢,個個面色嚴肅。

一個花園而已,需要那麼多人駐守嗎?

……

顧萌萌走進古堡,回到自己的臥~室,推門進去,手接觸門的那一剎那,顧萌萌像觸了電一樣縮回來……

推開厲楚恆房門那一瞬間的畫面又傾襲過來。

剛剛和老人在一起還好,現在,突然所有的情緒又涌上來。

顧萌萌走進房~間,背靠着牆而站,空空蕩蕩的臥室,高高的天花板……

顧萌萌走向浴室,雙手掬水打到臉上,冰涼的水打在溫熱的臉上,舒服許多。

轉過身,一個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她的浴室門口。

顧萌萌頓時嚇得心臟狂跳。

“怎麼?見了我跟見鬼一樣?!”厲楚恆站在門口瞪着她。

這女人是怎樣,他在她房~間裡坐了半天,她走進來完全沒看到他,徑自走進浴室洗臉,他厲楚恆是透明的嗎?

“你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顧萌萌驚魂未定地看着他。

他的五官英俊完美,但臉色冷峻,脣抿得緊緊的,眸色不悅地瞪着她,好像做了虧心事的是她一樣。

“我在這裡等了你四個多小時!”

厲楚恆瞪着她說道,她居然走進來都沒有發現!

等她?

她有什麼好等的,不是說他財團有事嗎?四個多小時……他沒去財團?!

“你等我做什麼,你不是說沒空跟我見面麼?”

顧萌萌恢復過心神,淡漠地說道,從他身邊走出浴室,指着陽臺上的門道,“你很忙,我不打擾你,你可以去忙你的了。”

她不會再主動找他了,她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不該看到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