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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en板着一張小臉,在厲楚恆的吼聲中終於學會正常走路了,只是步伐比剛剛更僵硬了。

好凶……

他還是喜歡媽媽和童奶奶來接他放學……

爬上車裡坐好,len規矩得一動也不敢動,兩隻小手擱在膝蓋上,小臉緊繃着,眼睛瞪大着,連呼吸都恨不得做到輕得沒有。

厲楚恆冷着臉坐在他的身旁。

車裡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len的一雙眼睛連斜視一下都不敢。

“今天老師教了什麼?!”

低沉冷漠的聲音突然響起。

len愣了下,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一張小臉呆呆的。

只聽厲楚恆不耐煩地吼道,“是不是連老師教什麼都忘了?!”

len的肩膀又不由自主地縮了縮,飛快地答道,“老師講故事。”

“講了什麼?!”

厲楚恆的語氣這才緩和了一些。

len的一雙小手絞在一起,組織着語句,“醜小鴨,別人……都看不起它,它……媽媽也不喜歡它……它就哭了。”

“……”

厲楚恆聽得表情有些僵硬。

以len的學識水平根本不用再上幼兒園,他在數學方面已經是小學水平了,現在卻在幼兒園裡聽醜小鴨的故事……

簡直是在浪費時間。

“爸爸。”len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

厲楚恆一眼掃過去,目光深邃而凌厲,len嚇得倒吸一口冷氣,隨即壯着膽子又問道,“我……我們去踢足球?”

len記得很清楚,爸爸只接過他兩次放學,一次帶他去踢足球,一次就是今天。

今天肯定又去踢足球。

“不踢!”厲楚恆強勢地否決。

len的小腦袋立刻失望地耷拉了下去,厲楚恆伸手鬆了鬆領帶,僵硬地補上一句,“今天太冷了,下次再教!”

“嗯!”

len飛快地點頭,生怕他會反悔一樣。

厲楚恆的司機把他們送到顧萌萌的別墅。

厲楚恆跟在len的身後走進去,回到這裡,len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盤,瞬間走路都昂首挺胸了……

厲楚恆走進去,童媽立刻笑着迎過來,“厲先生把len接回來啦?我做好了晚飯,今晚留在這吃吧。”

厲楚恆提着手中的一捆圖畫書,冷冷地道,“他們幼兒園發了書,顧萌萌的房~間在哪?”

“樓上左拐的第一個房~間。”童媽笑着說道。

厲楚恆冷着臉往樓上走去,推開臥室的門,一股幽雅的清香迎面撲來。

厲楚恆一擡頭便見到牀的上方掛着len一張大大的照片,除了這一張,整個房~間沒有任何一張其她的照片。

沒有她自己的,也沒有他的……

厲楚恆把手中的圖畫書隨手一丟,轉身要走,想想又拎起來往書桌的方向走去。

書桌上放的全是劇本和日程安排,夾着幾本兒童孤獨症的書。

厲楚恆把圖畫書擱到書桌上,伸手去拉某個抽屜,是鎖上的。

鎖着的抽屜?

厲楚恆眉頭一蹙,手上一用勁,狠狠地拉開抽屜。

“砰——”

抽屜應聲而開。

裡邊放着厚厚的一沓資料,厲楚恆拿了一疊出來,只見上面全是腦科權威醫生的資料。

全世界的腦科權威資料似乎都被她集齊了,有些資料上畫了叉叉,註釋着原因:電話溝通過,拿不出具體的治療和開刀方案。

……

腦科……

那就是曼文。

原來,顧萌萌到現在還惦記着曼文的病,所有醫生她都一個一個打過電話,要求對方拿出具體的治療方案……

她對曼文也太關心了。

這種文件有必須藏得鎖起來麼?!

厲楚恆的目光深沉,冷着臉把資料放回去,視線落在抽屜裡最上面的份資料……

也是某個醫生,卻不是腦科的。

而是專門醫治舊患外傷的名醫。

厲楚恆的目光僵硬,拿起那份資料查看,上面全是各種治療方案,針對……手臂不能自如活動的舊傷所做出的手術方案……

……

厲楚恆僵在原地,緩緩擡起自己的左手,尾指上的戒指明亮,手擡起一點就吃力地垂落下去……

這樣一隻廢手……怎麼還有可能痊癒!

厲楚恆狠狠砸下手中的文件,做這些無用的事情幹什麼?

厲楚恆伸手準備關上抽屜,視線卻凝在那一堆文件上轉移不開,那上面大片都有顧萌萌手寫的字跡……

厲楚恆拿出來一份一份翻過去,她給很多醫生都打過電話,而且不止一個,問尋各種治療的方案,再寫上成功率,製成表格,做以對比……

……

顧萌萌,你的閒功夫是太多了麼?!

身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厲楚恆拿起手機,是大哥厲爵西打來的電話。

厲楚恆擰緊了眉,接起電話,還沒說話,厲爵西的聲音立刻傳來,“你介紹的醫生果然很厲害,我請幾個團隊研究過他的手術方案,大家都說成功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厲爵西的聲音興奮都不沉穩了。

“我介紹的醫生?”厲楚恆冷冷地反問道。

“是啊,那手術方案是你用郵箱發給我的,你怎麼了?”厲爵西疑惑地問道。

房門被推開。

厲楚恆偏過頭,手上還握着手機。

顧萌萌站在門口,看着滿桌子的文件和被打開的上鎖抽屜,心下已瞭然,緊抿住了脣,心裡忐忑着。

“就這樣。”厲楚恆拿下手機,冷冷地看向顧萌萌,“我所有的密碼都是你的生日,或者再加上你的名字,你做這些挺順的。”

“……”

顧萌萌站在門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做什麼?替我懺悔?”厲楚恆冷聲問道,有着怒意,“你還介意是麼?”

說到底,她還是在嫌棄他是一個殺人狂魔。

“想懺悔的人是你。”

顧萌萌低了低眸,淡淡地道,“童媽告訴我,每一次你看到電視上有腦科醫院廣告的時候都會看上幾眼,包括你看的一些報紙,最後停留的頁面也是一個腦科成功的事例。”

“……”

厲楚恆的手指不由得握緊了拳頭,眸子動了動,有種被揭破的心虛。

“其實真正耿耿於懷的是你,你每次做事都不留餘地,極端到底。”顧萌萌從門口走進來,關上房門,“你害怕我怎麼去看你,可事實上接受不了你所作所爲的是你自己。”

……

她的聲音輕柔。

卻像是一記綿拳猛地捶向他的胸膛,讓他的心口不設防地被打疼。

“你憑什麼說這種話?!”聞言,厲楚恆冷冷地反問道,“你說我隱瞞你,你現在不也在隱瞞我做這些事情?!我讓你以我的名義去幫大嫂了嗎?!”

“你想幫,只是你不做而已。”

他不做,她幫他做。

“你覺得你很瞭解我?!”

厲楚恆冷笑一聲,擡眸冷冷地看向她,一步一步走向她。

“至少,我瞭解你,比你瞭解我要多。”顧萌萌認真地說道。

她很簡單,她甚至不需別人怎麼去了解就可看得穿,可他總在用他的思維固化別人,替她擋起一片風雨。

……

“顧萌萌,你做這些無非就是想感動我,想讓我知道其實你爲我做了很多……”厲楚恆瞪着她,僵硬地問道,黑眸直視着她的眼,“那你就跟我和好,別再矯情!”

矯情。

他把這一切都歸於她的矯情。

厲楚恆逼到她面前,顧萌萌靠到門上,無處可退。

厲楚恆身上凌厲的氣場直逼而來,低下頭便要吻她。

“如果連我都不去提醒你,不可能會有第二個人再提醒你。”

顧萌萌輕輕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厲楚恆要吻的動作。

厲楚恆的臉僵在她的臉頰邊上,炙熱而沉着的呼吸噴薄到她的臉上,一雙黑眸死死地瞪着她的臉。

“因爲……連你自己都不會……提醒你自己。”

顧萌萌輕柔的聲音繼續響起,一雙乾淨的眸直視着前面,沒有多餘的表情。

她的聲音太輕了,輕得沒有一點重量。

卻是厲楚恆聽過最震動的話。

厲楚恆盯着她的臉,黑眸裡迸射着某種暗動的火焰,薄脣緊抿。

顧萌萌微低着頭,也是沉默。

兩個人靠得極近卻沒有一個動作。

良久,厲楚恆凝視着她的眼一個字一個字道,“顧萌萌,你不愧是我厲楚恆愛上的女人!”

“……”

心口被狠狠地敲了下。

顧萌萌震驚地擡起眸看向他的黑眸,他的黑眸太深太沉,讓她看不清所以然。

他說,她不愧是他愛上的女人。

他剛剛……不是還在指責她多管閒事嗎?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媽,你是第二個會在乎我變成什麼樣的女人!”

厲楚恆盯着她低沉地說道,充滿着磁性。

……

厲楚恆的臉一點一點靠近她。

顧萌萌對視着他的眸,心口狂跳着。

驀地,厲楚恆推開她身後的門,從她身後離開。

……

他就這樣走了?

顧萌萌愣住,慌忙回過頭喊道,“厲楚恆——”

厲楚恆轉過頭來看向她,黑眸深沉。

對上他的目光,顧萌萌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厲楚恆停在原地深深地注視着她,等着她開口,一改他平日的囂張霸道。

“其實……你這一陣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回真正的自己。”顧萌萌猶疑着低聲說道。

聲音還是那樣沒重量。

“就這樣?!”厲楚恆深深地盯着她。

“還有……”顧萌萌深呼吸一次,注視着他的黑眸輕聲提議道,“下週末我們劇組去愛爾蘭取景,要停留一個多月……你工作反正都可以帶在身邊,要不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