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要走的時候,門邊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我回頭一看,不僅是我詫異,連陳響都從前座下來了。
因爲是從藥鋪後院的偏門出來,幾人並沒有進出大門,所以有人跟來,多半是有事要找。
定睛望去,我看清楚藥鋪的少東家手裡提着一包東西追了出來。
我神思一轉,頓時想起在後院的時候跟他提起的話。
弄了半天,我自己反而忘記了這件事。
於是,我連忙從車上下來。
他跑到我跟前,將藥遞給了我道:“之前你說的,他還得服用兩天的藥,我幫你配齊了。”
其實早在進屋子談話以前,我是牢牢將這件事記在心上的。
可是後來爲了去宅院的事情商議,還得跟萬師傅說前因,加上又爲了藥費的事情糾葛,跟陳響說了一通話,以至於臨走前把這件事都給忘記了。
我心中感慨一句,幸好藥鋪的少東家做事嚴謹。
我跟他提起卻在臨走前忘記的事情,他反而比我記得更牢呢!
我接過藥包,看向他感激地道了一聲謝。
時近傍晚,三人上車後行駛出一段,快要拐彎進巷子裡了。
我撩開了車窗簾子,探出腦袋張望。
瞧見藥鋪的門口,底下打雜做事的人正跟藥鋪的少東家說話,應該是爲了陳響拜託人家轉交的藥費吧!
我收回視線,將簾子放下了。
三人都上了馬車之後,陳響就坐在前座負責趕車了。
轉過小巷子裡的時候,我跟萬師傅坐在車廂裡面對面的。
我打量了一下他的氣色,看着還不錯。
當然,跟在新兵訓練營地時候的那些人的健康狀態比較,萬師傅看着還是略有些差異的。
不過要是一個陌生人看到現在的萬師傅,絕對想不到幾個時辰前他還中了毒躺在車裡的樣子。
我曉得能順利完成這件事還有另一個人的功勞。
就是那個始終神色淡定來去自如,一到北地鎮就獨自離開的傢伙。
陳響一直都認爲他是女帝身邊隱藏的暗衛之一。
不管是不是,至少他幫了我幾次忙,我心裡還挺感激他的。
“萬師傅,我再看看!”
說話間,我伸手再次幫他把回脈。
萬師傅看着我的時候神色忐忑。
我收回了手望着他語氣平靜地道:“現在沒事了,就是這兩天還得注意一下飲食。”
聽言,他點了點頭。
我接着補充一句道:“另外,剛纔離開藥鋪的時候拜託少東家抓了點藥。”
我解釋道:“連我都差點忘記了,幸好他記得送過來。”
萬師傅跟陳響都看到了,真相無需隱瞞。
“等到了宅院後,需再服用幾天。”
萬師傅聽了,神色爲難地望着我,沒有立即接話。
宅院的情況不明,無論是我還是他都是第一回去,他的遲疑來自對於前路的不明瞭,但是我想......總能找得到機會做事的。
於是,我看向他語氣淡定地道:“放心,藥湯的事情我會辦妥的。”
既然是女帝住的地方,肯定人手不會太少,找個機會熬點湯藥應該能行,我心中暗道。
......霧氣彌散的林中,少年帶着兩名護衛往前行進了一小段,放眼望去,仍舊辨不出前路。
看着眼前狀況還是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少年終於失去了耐心。
之前他看着迷霧林的景象,在心內已有打算。
這會兒少年看前方依舊景象,一點進展都沒有,不由得停頓了腳步。
他低頭思量後看向身後兩名跟着的護衛道:“這一帶因爲山中霧氣的關係,還有這些密林阻擋着,看起來的確是很古怪。”
少年低聲道:“回想山民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來的路上,因爲山民提到了這一片區域是他們的禁地,一直都不敢輕易踏入......他說了不少,但是以少年的性子,還是以爲對方的言辭有些誇張了。
少年還推測過,或者是另有隱情,山民不想讓外頭的人進去,所以說得可怕一些打算勸說他們避走的。
進來到現在爲止,他親眼見到了,親身體會到了,自然能確定山民說的確實是實情。
迷霧林是一個看着很古怪的地方。
若不是有事在身,必須來一趟的話,少年覺得還是繞開了合適些,不要貿然闖入。
這一點,到現在他心中才不得不承認。
他斟酌後道:“或許......得換個法子。”
少年身後跟着的兩名護衛聽言後頓時精神一振,望着自家小主人語氣中帶着遲疑地道:“少爺,您打算怎麼做?”
他們跟在少年的身邊不是一兩天了。
此刻看着對方的神色,兩名護衛猜測一定是小主人心中想到了破解的方法,所以語氣中隱隱約約有些流露出來。
少年神色淡定地看向他們道:“既然在這裡跟繞迷宮似的轉來轉去,不如換個方法好了。”
兩名護衛對視了一眼,神色驚異,少爺的打算是......
少傾,少年嘴角的微笑一閃而過,他做了個手勢道:“你倆往後退。”
兩名護衛互相對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一時間有些猶豫。
話說,自打進了深山中直到現在,自家小主人還是第一回讓他們別跟那麼緊呢!
甚至,甚至還得往後退,有些奇怪啊!會不會不妥當呢?
不過,兩名護衛的猶豫也僅僅是一瞬間,很快就聽話地往後退了一段距離。
少年皺眉看了他們一眼,接着轉過身嘀咕了一句:“繞來繞去反反覆覆的找不出通路,權且試試好了!”
說起來,於他而言,這種方法並不是第一回用了。
早在和小菱一起山中探險的時候,曾經在被困守找不到出路的時候用過。
當時是他幸運地打開了一條通道的阻隔,一下子改變了不利的處境。
簡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有時候,看着前方似乎是困境,嘗試一下或者又能找到別的出路。
少年深諳這一點。
......靜謐的林中忽然傳來了響聲。
兩名護衛瞧着前方的少年的背影,情緒起伏,又擔心危險,下意識地又往後退了兩步。
護衛看向同伴,驚訝之餘忍不住苦笑道:“這種法子,也只有咱們少爺才能想得出來!”
確切地說,能付諸行動的可沒幾個,也只有像他們家的這位爺類似的人才能實施得了。
試問,這世上,力氣能大成這樣的人又能有幾個呢!
看着倒下的樹木,簡直是觸目驚心的。
然而正是因爲用了蠻力破壞,所以籠罩在前方的迷霧雖然依舊存在,但是在那些樹木倒下之後站在同樣的位置,至少視野能看得更遠了一些。
加之原先光線也被阻擋了大半。
經過這樣一輪破壞的話,眼前站的區域的光線也明亮了幾分。
少年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看清楚前方的情形,低頭思量後沉聲道:“看起來還是有點用的,不如再試試。”
一般情況下,他是不會動用如此極端的方法的。
究其原因,還是跟那個人脫不開關係,說實話,完全是因爲進山探查這件事還有時效的存在。
畢竟派出去的探子也在同一時間查探呢!
說不定他們很快就能找到小菱那個傢伙的訊息。
這樣一來,若是自個兒被困守山中,要如何去做接下來的安排呢?
何況北地戰事也臨近了,哪怕有事拖延,應該也不過幾天。
少年心中都有數,所以當他失去耐心的時候終究忍不住用了非常的手段。
至少,能儘快走出這片迷霧林,以免在其中被困守過久......也是好的。
......少年隨身攜帶的長匕首削鐵如泥,砍些前方阻擋的樹枝原本就不在話下。
哪怕是如迷霧林這般詭異的地方,還是在他的蠻力之下清理出了一條小道。
不同於之前瞎摸索憑着感覺在走的道路,這條道能讓他們三人往林子的邊緣移動一段路程了。
少年手中仍然拿着匕首一路砍過去。
身後跟着的兩名護衛在他清理的時候,也是慢慢往前移動腳步。
不過他們很識相。
一路上無論少年怎麼做,他們都沒有出聲干擾,始終保持沉默寡言的狀態。
護衛心裡明白,這時候要是干擾自家小主人,那不是欠抽麼?明明從他的舉動都能看出他心煩得很。
看少爺的樣子,要是仍舊被困守迷霧林找不到出路,他是真的忍受不了了!
......被人帶進去的時候,兩名異地來的使者沒忍住,視線還是朝着沿途經過的地方打量。
北地鎮上的這處宅院,佔了鎮北很大一塊區域。
特別是後院,還是依山而建。
從後門就能直接上山去,到達山上。
想來這座宅子當初的建造者,一定是仔細規劃過的。
倆人被人領着,腳步不緊不慢地從院中穿過,走了一段路之後到達一處偏屋,被人帶了進去。
裡頭看着是比較簡單的陳設,像是一處臨時會客的地方。
北地鎮當然跟國都城沒法比較,不過能在鎮上的宅院停留休息已經好過留在一線陣營的大帳中了。
那邊的條件要艱苦得多,比如取暖,就只能靠着炭火了,跟宅院這裡沒法相比。
至於女帝堅持要在開戰前留在北地鎮上宅子的理由......有不少傳聞。
這些傳聞不光是女帝治下的區域會在暗中流傳,甚至還傳到公主那邊。
倆人在來之前的路上曾經幾次談到這個話題,說來說去,公主這位姐姐的傳聞從未斷過。
包括停留鎮上的事情,聽到的消息幾乎都跟那位十分神秘的國師大人有關聯。
......帶路的侍從讓他們留在屋子裡等候,走出去的時候順帶將門關上了。
門外沒有留下任何一人看守,像是很放心這倆在宅院內的舉動。
不過屋子裡的兩個人知道,如果他們動了要離開的念頭,肯定會有人從隱藏的角落出來攔阻的。
他倆暫時沒有這個念頭,倒是覺得女帝手下的人規矩還不錯。
因爲從進來到現在,帶路的人看上去態度溫和,並且此行最重要的始終是傳遞信件,最好能有機會跟女帝面談,這些事他們心中都明白。
來的路上他們甚至設想過見到女帝時候的場景,目前爲止,她還沒有出現過。
外頭無人看守,倆人也沒有任何束縛,帶路的人退出屋子離開,他倆便再次湊到了一塊兒。
“你剛纔從外頭跟我一起進來的,好像沒瞧見任何一名軍中來的人員?”
提問者看向一旁的同伴眼神中帶着不解地道:“難道女......陛下在這裡,軍中的人不會來?”
同伴眉頭一皺,搖了搖頭喃喃自語般地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從別的門進出,跟咱們走的路不一樣,所以正好沒碰見而已。”
女帝停留鎮上,信件不斷,多數都是跟前線營地的將領間傳遞的信,除此以外,也會有軍營中的人來鎮上。
“進來之後也沒瞧見很多人來去,這宅子看着裡頭地方還不小。”
“那是自然,雖說跟國都城那邊沒法比較,也是特意挑選過的。”
同伴湊近些,壓低了聲音道:“聽說這座宅院後頭臨湖的閣樓,就是那位國師大人住的地方。”
公主未曾有機會親眼見到過西蘭的國師大人,他倆就更沒有機會了。
國師大人的傳聞在外頭簡直是滿天飛,是個人就會有好奇心。
“會不會咱們這次面見陛下,還有機會能見他一面呢?”
“不好說,聽說是身體不好,很少出來,”同伴視線掠過窗外的長廊,沒聽到任何腳步聲響起,頓了頓,看向身邊人道,“不過人都已經到了北地,總不會一直留在鎮上的。”
“你看一下,信在不在?一會兒就得傳遞過去的。”
同伴連忙伸手從懷中取出信件,對着身邊的人展示道:“這是最重要的事,我怎麼會疏忽,走這一趟就爲了信來的。”
他說話間,臉上閃過遲疑的神色,接着壓低了聲音道:“只是不清楚看了信之後,會是個什麼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