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寂寂,渺無人煙。
兩騎一前一後穿行在樹林間的小道上。
羅鈞滿人在馬上,腦中已經開始計劃着城主委派下來的任務該如何去執行。
他想到之前潛入邵家大宅的那一位守城衛兵,本爲了探聽消息跟承擔必要時候護衛某人的職責。
可是真到了那裡,除了偶爾能遞出點消息來,委實沒有太大的用處。
那個衛兵是假扮了小廝的身份,替換益州城中原本一戶人家前去應徵的小兒子。
算算時間,這些日子也夠他在邵家大宅混個臉熟了。
羅鈞滿尋思着,打聽陳年舊案,可以先從那邊埋下的棋子入手。
益州城外,東山,西山,都有兩家大戶佔山爲王,唯獨中間這片區域沒什麼人居住。
風景卻很是怡人,雪鷹帶着羅鈞滿在林中行過,一路上樹木繁茂,枝葉相連,小溪水更是清澈得見底。
回城的時候,羅鈞滿瞧着城主的臉上神色輕快不少,知道這一趟散心算是散對了,他打起精神,加快了速度,好趕回益州城中的臨時府邸安排接下來的事宜。
......西南陲的這個秋天註定不能平靜。
先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將整個西南陲的秩序打亂,好在新任的城主雪鷹當機立斷,不光在安置災民,搶救財物方面盡心盡力,更是在災後提出了一系列的舉措。
益州城中,那一幫子明爲召集實爲軟禁的大戶們沒能得償所願的順應方,邵兩家提出的談判條件,反而是伴隨着時間推移,城中的謠言開始悄悄流傳。
一樁五年前的舊案,線索漸漸浮出水面。
傳聞中,方家跟邵家各有着自己的算盤。一方要趁着新任城主雷霆凌厲的治下將幾年前那樁命案舊事重提,另一方又着力要壓下這一次翻查。
兩邊博弈,中間過程複雜。各方勢力較量,得到最好的一個結果。卻是爲此次西南陲的工程修築足足多募了三千兩。
這三千兩背後,自然是跟壓下這一樁成年舊案脫不了干係。
傳聞中,這是邵家的手筆。
原以爲西南陲城主此次銀錢到位,預想中的籌集算是功到垂成,卻不料緊接着便傳出了更令人震驚的消息。
邵家長子在一次外出途中失蹤不見人影,城中連續盤查了多日,都不得消息。甚至將搜查擴大到整個西南陲,也絲毫沒有進展。
在這樣的當口,先是邵家逃走了幾個底下人,說是逃走。是因爲都是連夜悄悄離開的,看上去透着一股子蹊蹺,繼而是邵家逃走的一干人中,有一個小廝趁夜至城主府舉報,舉報的內容是說邵家後山藏匿着駭人內幕。
城主府得到消息連夜出動。衛隊一舉將西山邵家後院包圍,查到的內幕才真正是駭人聽聞。
邵家長子多年來先後從西南陲各地劫掠了不少年輕女子,全將她們囚禁在了邵家大宅所在的西山的後山。
那一處門禁森嚴的院落,是邵家長子邵文達一人的居所。
其中施虐的各種手段略去不表,光是這批被雪城主解救出來的女子的來歷便驚動了整個西南陲。連臨近不遠的岐北都有人來西南陲認領。
不單是這樣,連地震前的那一樁驚動門戶城的命案,也被囚禁的女子指認是邵家長子邵文達所爲。
事已至此,再沒人關心那個畜生的死活,通緝令依然貼滿大街小巷。
雖然主兇沒能緝拿歸案,但證據確鑿,邵家家主爲了這一件事後的賠償,幾乎將邵家一多半的家財都散去了!
一時間益州城乃至整個西南陲都是一片風起雲涌,在這浩大的聲勢中,查清案件,肅正風氣的西南陲城主雪鷹真正坐穩了他的位子。
......雪鷹在書房中打開侍衛送過來的包裹跟信件。
他的身體往椅子背上靠了靠,舒服的嘆了一口氣。
連日的忙碌,到這一刻才能徹底放鬆一下。
包裹是雲楚留在西南陲門戶城西苑的手下送來,出乎他衣料的是,包裹中居然有好幾本冊子。
他翻開時候,發現只有放在最上面的一本纔是公主的手筆。
上頭羅列着治理西南陲的的可行性建議,一筆一劃,俱是清秀的小楷寫成。
他仔細閱讀着,生怕疏漏了任何一個字。
公主還是慣用跟他說話的口氣,言語之間好似那個愛笑的小丫頭又在他面前開始聒噪了。
她再一次強調了西苑的那一批銀子就是爲了治理西南陲而用的,讓他別不好意思,一定要放心大膽的花錢。
看到這裡,雪鷹的嘴角抽了抽。
這番閱讀耗去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心潮起伏間他才合攏那本冊子,開始翻閱底下的另外幾本。
驟一打開,他頓時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表情驚訝!
這幾本冊子,居然也是同樣的內容,西南陲治理的建議。
不同之處在於,不單是公主書寫的升級版,其中還用整整一冊子替他這個西南陲的城主擬定了各項法制條款約束西南陲的百姓。
更有另一本冊子,是震後的一系列改進建議,包括開設學堂,稅賦抽取的合理方式,等等。
這餘下的幾本冊子,雪鷹足足看了一個通宵,待至最後,便是那一封嚴密封盒的信件。
費了些周折打開,卻見到信中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此爲撕毀婚約的交換。“
他撂下冊子,重重坐在椅子上,眼底一片莫測的情緒變幻。
那個人,居然連這個秘密都知曉!
他得昔日雪國國主密令,將這西南陲作爲公主未來的最後依仗,其中秘而不宣的,便是他跟公主的一紙婚約。
雪鷹頹然的坐在那裡,突然想到這兩個人已經不知所蹤很多天了。
憑那個人的能力,他有足夠的懷疑這一趟的失蹤恐怕只是另一趟行程的開始。
罷了罷了。既然公主毫無保留的信任着那個人,只要她是開心的,被珍視的......
羅鈞滿在院子裡的井邊替翠兒打上來一桶水。
他看着笑嘻嘻在一旁繡花的翠兒。奇怪的問道:”你不擔心你家小姐麼?“
翠兒放下手中的繡繃子道:“擔心有用嗎?“
”她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跟着公子去做了。若是她做完了,自然會回來接我的,她可是說過,絕對不會扔下我的。”
“你倒是自信。”羅鈞滿嘀咕了一句,自己有些顧慮的掃了眼書房的方向道,“城主進去兩天了,都不出來。也不許人打攪,連飯都顧不上吃,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
“你擔心?”翠兒瞥了他一眼笑道,”擔心。就去敲個門試試啊,最多他不開,把你罵走唄。“
”像你這樣的二愣子,被罵一句又不會少塊肉。“
”罵我二愣子?行!那你下回別喊我打水啊,你自個兒打啊!“
”二愣子跟打水有什麼關係。你這麼大力氣,總不會連打水這樣的小事都要推脫吧,是不是男人啊?“
兩個人正熱火朝天的鬥嘴,只聽得”吱呀“一聲,書房的門打開了!
雪鷹從房內走出來。身姿挺拔的站在門口,只有眼中的血絲能看出他足足熬了兩天。
羅鈞滿跑過去,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雪鷹拍拍他的肩膀道:”阿滿,跟着我出去,我們去巡城!“
”城主,今兒還有一件事,您一直在書房,沒敢來打攪您。“
”說!“
”上次,小,小菱姑娘提起過的那件事,有些眉目了,昨兒接到邵家那邊傳來的信。“
”說是邵家家主打算託咱們去找尋失蹤的二兒子的下落。“
雪鷹冷笑道:”死了個頑劣的大的,終於想起這個二兒子了,當初自己將他趕了出去,這會兒倒想起要找了。“
”他能找,但人家也未必肯跟着來啊。“
”不錯。“羅鈞滿很佩服城主的推測,點頭道,”岐北傳過來的信正是跟您說的一樣,邵家的二兒子邵文宗,打算不再回西南陲了。“
”他跟方家那個女兒方瑾華,預備就在岐北安定下來,說是小菱姑娘的師兄給了資助,不光是在岐北有住的地方,還預備開個店鋪。“
雪鷹微微一笑道:”邵家的三子留在門戶城當了大夫,二子預備在岐北開店鋪,沒人有興趣回益州城西山上那座大宅子。“
”這幾天還有別的消息麼?“
”這個,這個......”羅鈞滿突然間停住了話題。
一旁的翠兒走過來,笑道:“城主,這個二......阿滿預備將他的父母接來,想問問您能不能在城主府找間空餘的房子。”
“我爹孃,可以開墾點後山的荒地,養養雞鴨,種點菜。”羅鈞滿漲紅了臉道。
雪鷹瞥了一眼他難得的窘態,看着他扭捏遲疑的樣子半是責問半是好笑道:“說了幾回了,讓你早點接他們過來,留在荒村開店總是不妥當的,一直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雪城主,阿滿是怕給您添麻煩。”翠兒在一旁幫着那個二愣子開脫了一句。
雪鷹垂目想了想道:“這樣吧,若是你爹孃樂意,倒是可以在西南陲繼續開客棧啊,大不了,再僱幾個人幫襯一下,你得閒也該多照應他們,畢竟年紀大了。”
“是。”羅鈞滿眼睛亮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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