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他問:“大叔,你是覺得異族的人會追蹤到你?”
他停了咀嚼的動作,看向我點了點頭,眼中浮現幾分恐懼道:“是,是啊,那些人心狠手辣的。”
“我幾年前就領教過的。”
我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隨後,我皺眉看着他問:“大叔,幾年前你不是在南華鎮上開鋪子做買賣麼?”
我不解的問他:“當時......你跟異族的人打過交道?”
他愣怔地看着我,一瞬間面上閃過後悔的神情。
隔了幾秒鐘後,他低下頭小聲地道:“反正......反正接觸過的。”
他沉默了,沒有繼續往下說。
見狀,我跟少年交換了一下視線。
少年冷冷看了他一眼,衰大叔的表現太明顯了,其中一定是有隱情的。
他向我們隱瞞的真相會是什麼?
幾年前他在南華鎮上做生意開鋪子,聽上去也是個勤懇做事的人啊。
至少擱在以前,他有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
在小鎮上開鋪子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的。
因爲做過生意的人都知道,一旦鋪子開起來,就會有細碎的瑣事,零零總總的加起來就更忙了!
一時間我有些摸不着頭腦,我聽着山洞外傳來的雨聲風聲,帶着些茫然的表情看着那個人。
我的腦中有瞬間的空白,抓不住關鍵點的空白。
既然是這樣,不如嘗試着再多問大叔幾句。
在我看來,貌似在美味食物當前的情況下,容易讓人放下戒備。
若是詢問的人注意一下方式方法,可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對了,大叔,你那會兒開在鎮上的那家鋪子,每日裡的生意如何?”
我隨意地問了一句,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和緩些親切些。
對於我來說,是難得用了點策略。
因爲連我說話時候的節奏都刻意模仿了我的那位腹黑師兄。
沒錯,腹黑師兄!
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早就發現天放有個特長。
凡是跟他對話的人,總是很容易就被他問出話來。
看着他的樣子,聽着他和煦的語氣,連自己都弄不懂怎麼說着說着就會把些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出來了。
可能是我的用心起了成效。
面前的傢伙頓了頓道:“那會兒......當時生意還不錯,裡裡外外都是我一個人打理的。”
他低頭道:“鋪子開在鎮南那條街上。”
鎮南的那條街上?
我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離開鎮子的時候瞧見那些店鋪有不少都是關了的,它們都在那條長街上。
我想起那會兒離開南華鎮,我從長街經過看見關停的店鋪......門檻上厚厚的灰,窗櫺上更是油漆斑駁。
我記得連店門口掛着的招牌看上去也很破敗,一副衰敗的景象,就跟眼前這位大叔給人的頹廢感覺差不多。
彼時我在感慨,想必那些關停的鋪子是因爲戰事將重啓,客源減少,要找到在情勢艱難的情況下仍願意接手鋪子繼續經營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比起還能生意尚可的鎮北市集,鎮東南一帶給我的感覺明顯要蕭條得多。
一圈看下來,也就是那幾家早點鋪,客源是往來商旅爲主的,暫時能撐住生意。
我腦子飛快地轉着,想到眼前這個傢伙如果是在那裡開鋪子,意味着離我臨時居住的客棧不遠。
他頻繁光顧客棧,還在那邊......莫不是跟客棧的人有矛盾?
但是我沒法直接提出來問,顯得太突兀了。
於是,經過思考後我試探着問了一句:“大叔,鋪子開在跟鎮外官道連通的大街上麼?”
我決定扣着話題說,不詢問別的內容,或者能問的時候自然轉換,至少聽上去不能太刻意。
一旁的傲嬌少年低頭淡淡一笑,我知道他聽懂了。
“嗯,就是那裡。”
衰大叔沒有停頓,即刻回答我道。
我沒想到他竟然會答得這麼爽快。
我想着要不要繼續問下去,問問他當初關了鋪子的理由。
回想面前的這個人,本是在南華鎮上停留突然間冒出來,在我面前經過的陌生人。
他身上似乎有些難解的秘密。
如果我照這麼推論的話,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眼前這個人未必是我想的那樣,而是更加接近傲嬌少年對他的判斷。
想到這裡,我的目光不由得轉向少年,後者對上我的視線,沒有說話。
隔了好一會兒,我問他:“大叔,當初關停鎮上的鋪子,難道是跟異族的人有關?”
他的表現實在讓我不得不聯想到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
下一刻,我終於忍不住問:“大叔,是幾年前出了什麼事麼?”
思量之後,我的視線在他的臉上打了個轉。
餘光瞧見一旁的傲嬌少年都抱着手肘提起興致看過來。
說不清我提問的理由,但我就是隱約之中覺得大叔可能會跟異族人有些關聯。
我坐在他的對面,旁邊就是火堆。
我隔着點距離觀察着他的舉動跟表情。
我重新打量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這個傢伙難道一直都在掩飾?
見他沉默,我又將視線轉移到了一旁的少年身上。
少年望向我的眸子暗了暗,眼神中流露出的意思,我居然也看懂了。
少年對着我指了指火上烤着的魚,他的動作,那位衰大叔因爲角度的關係看不見的。
我頓了頓,看向陷入沉默中的大叔問:“這魚味道如何?”
他連連點頭,表情輕鬆了不少。
我笑道:“一般人都想不到大少爺居然有這麼好的手藝,我以前調侃他,憑他的技術都可以去做買賣了!”
少年臉上頓時閃過一絲惱怒的神情,眼神也在剎那間起了點波瀾。
知道大少爺小心眼,他很容易就會生氣,我趕緊打住話題問道:“大叔,我們離開南華鎮的時候的確瞧見鎮上不少店鋪都關了。”
“鎮南那條大街上啊,我走幾步就能瞧見一家關停的鋪子。”
我轉頭朝山洞出口處的方向看看,順帶用眼角的餘光掃了傲嬌少年一眼。
不再說起我跟他經歷的事,他貌似就不會很在意。
我低頭思量,繼而側過頭語氣淡定地對着那位衰大叔道,“我住在鎮南的客棧,聽那邊的小夥計說起,前幾年異族的人在鎮上活動更多。”
“大叔,你既然是開鋪子的,應該也是時常見到的吧!”
......我鋪墊了好些話,想了想之後接續道:“剛纔我還在問大少爺,異族的人接觸起來如何呢?”
我笑道:“大少爺他都沒怎麼跟我細說,既然你也有過跟異族人打交道的經歷,不妨說來聽聽啊!”
我看了一眼山洞入口的方向,收回視線後道:“我們打算去北地的,那邊異族人多,我想有個準備。”
衰大叔用力地咬了咬牙,然後帶着幾分猶豫的看着我,隔了好一會兒纔對着我道:“你儘量別接觸那些異族人,他們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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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低下了頭不願意再說,倒是繼續開始吃魚。
我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吃着魚的樣子,直覺因爲我的問話勾起了他的某些回憶。
我留心到這傢伙連眼神都跟原先不一樣了。
......外頭雨仍然在下着,少年看向我道:“小菱,魚已經吃完了,趕着收拾一下。”
他說的是將地面上堆的東西整理一遍。
我還沒站起來,那位大叔主動地道:“這事我來做。”
他走到火堆旁,收拾乾淨,動作看着還挺乾淨利落的。
收拾好了以後,衰大叔還往火堆裡添加了柴火。
山洞外的雨聲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我估計這場雨至少還得下半個時辰。
......等做完一切,那個傢伙回到原先停留的位置,將他那個放在地上的包袱給打開了。
霎時,我跟傲嬌少年的視線齊齊朝着他的方向看去。
我們好奇的,自然是他帶的東西。
“我在鎮上的鐵匠鋪子弄了一把短刀,可惜被那些人拿走了。”
他低下頭,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打開了包袱翻檢道:“別的東西他們沒有興趣,只是將刀啊匕首啊之類的都給收走了。”
“異族人肯定是怕你們逃走唄!”
“對,可說到逃走......我又不需要那個,”他說着說着,將包袱裡的幾件換洗衣裳移開,放在山洞一邊乾淨的大石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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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包袱底下的東西我們總算看到了。
我跟少年吃了一驚,立刻交換了視線。
我沒想到,他居然在包裡帶了好幾個紙包,問題是看上去都像是藥包啊!
不清楚他底細的人瞧見了,或者會以爲他的身份是大夫。
我愣怔看着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甚至也忘記了上前去確認一下什麼藥材。
少年在旁咳嗽了一聲,這是在提醒我的意思。
我回過神,心中暗想難道是因爲武家有一個出名的大夫,他耳濡目染也學會了一些醫術?
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我在心中琢磨着。
我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儘量還是用婉轉的語氣對着他道:“大叔,我能不能看看裡頭究竟是些什麼呢?”
“你看好了,反正你也......”他收住話題,轉頭瞥了一眼傲嬌少年,忌憚他的樣子。
反正什麼?
我猜測他想說我反正也是看不懂麼?
嗯......多半是的。
......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他包袱裡那幾個放在一起的小紙包上。
我在南華鎮上住了客棧,在鎮上走動過,經過幾條街的藥鋪我都去看了看。
我自然認得出鎮上藥店出來的那些人手裡拿着的藥包。
很明顯,衰大叔帶着的一部分藥包都是鎮上的藥鋪買來的。
然而,其中還有幾樣,我看着很清楚能辨認出不是鎮上藥鋪的東西。
看着倒像是,倒像是山民那種自制的土藥!
我皺眉看了看,低頭聞了聞,等辨認出是什麼的時候心中有底了。
只是,這會兒我看向那人的目光有了點不同,好像一步一步地在坐實少年對他的評價啊!
我怎麼覺得眼前這個人來到這裡,彷彿是有着他自己的計劃跟要做的事情的呢?!
我想不出除此以外,他有什麼理由帶上類似的藥。
我記得他還說自己要去西蘭南的,很奇怪啊!
腦中接連轉過幾個念頭,我再次看向傲嬌少年。
我跟他對視,這回他的神情更加明白了,就是在期待着我的反應。
莫不是他一早就已經確認了某些事情,但是不想說太多,等着我自己去發現細節?
這個腹黑的!
出於謹慎,我看了一眼衰大叔,問道:“大叔,你是想好了打算去西蘭南的?”
我一邊將紙包放回他的包袱內,一邊語氣淡定地問他。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了,我心中一涼,看向傲嬌少年的時候,目光裡也帶了一絲無奈的神情。
而後者,抱肘看着我,嘴角揚起諷刺的笑容,似乎在說“小菱,跟你講了你不信,自個兒等着看就明白了”。
“大叔,我們到了官道附近,你就自個兒去西蘭南好了。”
我不動聲色地看了他片刻後出聲道。
他點了點頭,我繼續問:“官道往西南就能回到鎮上,不過你肯定不想去南華鎮了,應該是直接趕路往肅州去的吧?”
“到了肅州,你是走陸路還是水路呢?”我問。
“肯定......肯定是水路,肅州船多,一直可以到達西蘭南的。”
他避開了我的視線,低聲回答道。
少年嘴角揚起一抹冷冷的笑,幽深的雙眸如刀子似的落在那人的背上。
“大叔,我們是打肅州過來的,到南華鎮的官道有一段因爲雨水的關係不太好走,大少爺都親眼看見的。”
說話間,我停頓一下望着旁邊的傲嬌少年,視線又移動回大叔身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換成任何一個要去肅州的人,聽到這段話都不可能無動於衷的。
因爲馬上就要走的路,怎麼可能不關心路況呢?然而我清楚看到,面前那位大叔並未表現出感興趣的樣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