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國
早在軒轅謹收到那派去冥幽宮的探子送來的信筏之時,他便對那個喚作白羽寒的女人充滿了好奇。
到底是怎樣的奇女子,在那冥幽宮內,無權無勢無頭銜,卻能在短短數日間擄獲了冥寒冽的心,又能讓納蘭素婉與冥寒冽決裂,繼而名揚四海,成爲這那冥幽宮內最神秘的女人。
可當看到那白羽寒的畫像時,隨即愣住了。
爲什麼,明明是一張陌生的臉龐,他卻莫名的熟悉,尤其是那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睛,探子說,這位白姑娘有一雙與衆不同的眼睛,常常泛出紫色的光芒,十分的勾人心魂。
那個時候,軒轅謹卻是嗤笑一聲,以爲她不過被人賦予了神奇的色彩,卻沒想到,當他看到她的畫像的那一刻,果真被那雙翦水眼眸收入了七分魂魄般,半響回不過神來。
遣退了御書房內的大臣們,他獨自一人望着畫像許久,看着那個模樣清秀的女人,讓他想起又想起了她。
嘆息一聲,半年了,失去她的這些日子裡,他將自己丟進繁雜的國事裡,可每當夜晚空閒下來的時候,他又陷入了濃濃的哀傷。
想到她被冥寒冽誤解難過的時候,他那時候還在爲她逃婚的事而負氣吧,既然他的愛已經卑微到了泥土裡,爲何不肯再卑微一次?
如果那個時候,他願意放下一切去冥幽國尋她回來,是不是她的眼睛就不會被冥寒冽刺傷,是不是她就不會孤獨一人狼狽而逃?
將頭輕靠在龍椅上,他嘆息一聲。想到她被冥寒冽誤解,失明,繼而又要承受宇文因她而死的事實,那段昏暗無光的日子,她又是如何獨自一人撐過的。
後來呢,又是如何死在了追兵的刀下,在她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她有沒有想到他呢?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眼角那滴溼潤,順着他臉頰的輪廓滴落下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目光又落在了那幅畫像上。
溫潤如玉的臉龐上,濃眉蹙起。突然想到了什麼似得,他拿起那副畫卷,便衝出了門去。
當魅姬看到那副畫卷的時候,也沉默了許久。
最後她擡眸看這滿面期待的軒轅謹,終於說道,“軒轅……其實,她沒有死!”
軒轅謹不可置信的,睜大了那雙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眼眸,魅姬衝着他點了點頭。
他這纔將視線落在那副畫卷上,雪兒,這個人,
真的是你麼?
冥幽宮
這些時日,她從紅鸞的口中得知了許多這半年來發生的事情。
在儲君駕崩過後,冥寒冽整整昏迷了三天。
三天過後,冥寒冽曾有過半日的清醒,據說,他與納蘭素婉爲了些什麼吵得不可開交,冥寒冽已經將尚方寶劍出了鞘,可在最後一刻,卻昏厥了過去。
而這期間,德賢王幾次要探望,全被納蘭素婉攔了下來,最後她假借着皇上的名義,削去了德賢王的封爵,放逐了西北,也就是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不久,皇上便清醒了,可是卻失了憶,尤其忘了那賢妃娘娘和德賢王,性子比起從前,也是愈發的冷漠沉寂,與納蘭素婉也一直不鹹不淡的,未曾有過起色。
紅鸞說,冥寒冽對待納蘭素婉太過疏離,太過相敬如賓,而對她卻不同,每當皇上見到白姑娘的時候,她看得出,皇上眼裡是閃爍着光輝的。
聽到她如此說,藍凌雪便也笑笑,不再多說什麼。
只是待她出了門後,吳江便潛了進來。
“有什麼消息了麼?”
吳江搖了搖頭,“那德賢王自從除了冥幽宮便杳無音訊了,至於那流放到西方一說,似乎也不對,因爲屬下查到,納蘭素婉曾在他離宮的那天派出了殺手,從那過後,德賢王便失蹤了!”
眉宇深沉的點了點頭,藍凌雪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想不到短短的半年時間,冥幽宮發生瞭如此多的變化。先是冥無痕的死,而後是冥寒冽的失憶,再到肖林失蹤。
這一切,卻偏偏都跟納蘭素婉有關,這般看來,更像是她的一場陰謀。紅顏禍水,納蘭素婉手上到底有多少條人命,想起初見她時的模樣,不過是個惹人憐愛的落落大方的女子,可誰能想到,一場變故過後,變得如此蛇蠍心腸。
就在這時,兩人都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那是屬於習武之人特有的靈敏,兩人對視一眼,就在那扇門打開的那一霎間,吳江矯健的身姿已經飛出了窗外去。
剛剛推開門的冥寒冽,向着那微顫的窗柩眯了眯眼睛,藍凌雪見此連忙迎上前去,遮擋住他的視線。
“皇上,你怎麼來了?”
冥寒冽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怎麼,本尊這個時候不該來?”
藍凌雪面具下的小臉一愣,可面具外依舊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
“皇上再說什麼呢
,我怎麼聽不懂?”
冥寒冽收斂起笑意,道了聲,“沒什麼,屋外風光正好,羽寒陪本尊出去走走可好?”
點了點頭,她跟着冥寒冽的身影一同走出門去。
臨別前,男人那諱莫如深的目光深深的望了眼那敞開着的窗,心裡道,是那個人麼?那個傷你最深卻時常入夢的男人?
八月的荷花最美,兩人坐在假山上,頭上的柳樹成蔭,正好爲他們留有一片陰涼。
那麼美的荷花又讓她想起了三人同遊的水煙城的日子,那時候的冥寒冽,烏古娜拉,和司徒雪鳶,在她現在看來,彷彿是最快樂的日子。
只是沒想到,後來會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讓相愛的他們,一步步的越走越遠,直至生離死別,遙不可及!
“在想什麼?”左耳旁響起男人清冽的嗓音。
“想起了從前在宮外的日子,很快活,充滿了回憶!”
“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猶豫了半響,他還是問出了口。
藍凌雪有片刻的怔仲,不明所以的望着他,難道自己露出了什麼破綻不成?
“那天你睡着後,一直抓着本尊的手,哭着說爲什麼不相信我,爲什麼這麼絕情,爲什麼?本尊猜想,你的心裡一定藏了個人罷?”
脣際抹開笑容,她嗯了聲,隨即將目光放遠,“他是我命中的劫數,給過我太多的美好,卻又讓我從雲端跌入深淵,然後萬劫不復。”
即使她的臉上依舊帶着笑容,可他還是透過了那雙紫色瞳眸,看到了她的悲傷難過。
沉默,兩人就這樣誰也不說話,靜靜的坐着。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從假山上走了下來。
並肩走在林蔭小路上的兩人間,彷彿充斥着曖昧的氣息。
這時,身側的手突然被他握緊,繼而十指交叉。
她驚愕的望着他金冠黑髮下的俊美容顏,他的薄脣皓齒間展露出迷人的笑容,那一霎間,讓她忘了曾經的糾葛傷感,忘記了過往的愛恨癡纏。
她亦將他的手緊握,緊緊地,好像永遠不會鬆開。
老天,就當給我最後的恩惠吧,仇恨,責任,真的太累了,可不可以讓我再感受一下他的寵溺,他的溫暖,我並不貪婪,半月就好。
半個月後,納蘭素婉臨盆之時,一切都會結束了,到那時,我不會再有所期盼,有所眷戀。
這樣,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