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大哥和禹兒終於回來了。禹兒兩隻手都拿滿了吃的小零嘴兒,嘴裡還嚼着東西,他一擡頭就看見我,立馬飛撲進我的懷裡,嘴邊的糖渣粘得我滿衣服都是。
“小饞貓,終於得解饞了是嗎?看你開心的喲,當心牙掉光光!”
我拿出手巾給他擦擦嘴角,禹兒立刻拉住我的手,嘴裡不知道在嚷着什麼,樂得我們大家都笑了。
“慢慢吃,等嚥下去了再說,不急”
“恩恩!~~~孃親,你猜我方纔看見誰了?”
“誰啊?”
“小姐我知道,肯定是隔壁糖鋪子的小丫頭?”
“切!誰想看見她,一看見我就只知道跟着我轉… … 孃親,不要太開心噢!我剛纔啊,看見齊叔叔了,齊叔叔肯定是特地來見孃親的,穿着很貴的衣服呢,他身邊圍着好多人啊,還有很多官兵呢”
“呵呵,怎麼可能啊,他在羊城呢!禹兒就知道瞎說… … 來,孃親給你理理褲腿!”
我低下眼,用手巾繼續給禹兒整理衣物。
“真的!孃親,不信你可以問龍叔叔,他也看見了,是吧,龍叔叔?那個人分明就是齊叔叔嘛!”
我停下手裡的動作,慢慢擡起頭,摸着禹兒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說
“禹兒,孃親說是你看錯了就是看錯了!禹兒剛剛看到的是冉魏國的三皇子,是羊城的第一才子,公皙祁睿,不是我們的齊叔叔,他啊只是一個做… … ”
我還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呢,呵呵呵,等我回羊城了,我再去問問他,到時候禹兒就知道他弄錯人了,只是長得像而已,只是相似罷了!
“是嗎?可是真的很像啊”
禹兒撓撓頭,擡頭看像大哥,又低頭看看我。
“誒?孃親,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
“沒事,孃親眼睛不大舒服,先上樓休息了,禹兒乖乖地吃飯啊!”
“恩恩,孃親想吃什麼,禹兒等下給你端過去”
“不用了,孃親想睡覺,禹兒和龍叔叔玩會兒吧。”
進了房間,立刻鎖上了門和窗,瞬間,整個房間變得格外的安靜,我脫了外衣便裹進了棉被裡,忍了許久的眼淚,現在終於可以放肆地流下來了。這麼久以來,我一直在牴觸這個事實,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呢?齊睿就是公皙祁睿的這個事實!
齊睿就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不是那什麼冉魏的皇族!像這樣的話,已經不知道是第幾遍這樣告訴自己了,就算我還想繼續自欺欺人,現在事實已經清楚地擺在我面前了,想不去面對也不行了。
“叩叩叩~~~”
我沒有理會,任憑門後的人敲着門。
“桑丘”
聽到這個聲音,我整個人都僵直了,不敢呼吸,只是仍由不聽使喚的淚水濺滿被褥,整個房間裡只能清晰地聽見斷斷續續的敲門聲。
“你走吧,我不想你看見我現在的樣子”
瞬間,房間又變得很安靜了,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只剩下我咬住棉絮的嗚咽。這麼久沒有見到他,現在他好不容易就在門外,真的好想,好想,好想,見見他,如果禹兒沒有... ... 我已經不能再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了,可他走了,我的心又更難受了。
“桑丘,我想你了!”
聽到這幾個字,我已經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我無法描述這一刻的糾結錯雜的情緒,我只知道,現在我不開門,也許以後連這最後的一面也見不到了,就當做是最後一次吧!最後一次!
我一把打開門,看見齊睿穿着我最喜歡的青色長衫,還是那種最普通的長衫。看見他凍得通紅的鼻頭,耳朵,那雙手,還有那雙手裡拿着我之前繡的半成品。
他看着我裂開有些乾裂的嘴笑了
“桑丘,你給我的荷包不小心被我給弄壞了,再給我補補吧!”
穿得這麼少,分明是想使苦肉計讓我心軟,想我關心他,可是… …
“呆子,傻子,笨蛋!來的時候不知道披件披風嗎!”
我拉着他,走到牀榻上,給他裹上被子,拿開他手裡握緊的荷包,揉搓着他的凍僵的雙手。他把我裹在他身上的被褥轉而裹在了我身上,我擡眼看着他,他只是淡淡地笑着,看着我的眼睛。
“沒關係,你跟我說說話吧!”這個傻子,你就知道我一定會開門嗎?如果我不開門,你就那麼一直站在外面?
“我已經知道了,公皙祁睿!”
他抵着頭,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知道”
他擡起臉,只是淡淡地笑着,一直笑着,好像我只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看不清他的情緒,還是不能看不懂他的心啊... ...
“那你還敢來?”
“我不放心... ...”
他的嘴動了動,好像又說了什麼,但是我來得及聽清。
“我沒什麼可以讓你不放心的,你走吧,我不想當着你的面哭... ...”
說到後面自己已經哽咽了,不敢再多說一個字,我怕眼淚會自己掉下來。
“我就問你一句,我跳崖是因爲你,那場火也是和你有關?”
“嗯”
他看着我,只是沒了笑容,輕輕地吐出一個字,他眼中波瀾的情緒已經被我的淚眼婆裟擋住了... ...
“桑丘... ...”
他用冰涼的手抹掉我的淚水,溫柔而刺骨,我瞥過臉,沒有看他現在的表情。
“你不要這樣了好嗎?我不想再見你了… … 不要讓我動搖了好嗎,我不想總是因爲你的一句話影響我的心情,牽動我的情緒,最後卻發現我只是個玩偶,被你戲耍在股掌中… … ”
“騙你,不是出於我的本意,我只能對你說,對不起!”
“哈哈哈~~~對不起?算了,不論你是我的命還是我的劫我都認了,我輸不起... ...你走吧!”
“好!”
他絲毫也沒有猶豫地回答,我只看見淚珠碎裂在被褥上。
“這個我還可以帶走嗎?”
他拿起我身旁的碧色荷包,舉到我的眼前,聲音很輕。
“拿走吧!”
我依然低着頭,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可笑的是眼淚根本停不下來。
“好好休息!我走了!”
溫暖的氣息驟然離我而去,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我不敢睜開眼睛,我不想看見自己又變得脆弱,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
一大早醒來,牀邊就圍了一羣人,像看猴子似的看着我,害我睜開眼睛嚇得半死。
“嚇!~~~你們沒事幹啊?盯着我睡覺幹嘛? … … 一個個的都了成啞巴了啊?”
“小姐~~~”
“姐姐~~~~”
“妹子,”
“吞吞吐吐的幹什麼,我又沒事兒,都去準備一下吧,待會兒我們就啓程吧!”
“去哪兒啊?”
“去重冥啊,事兒都還沒辦,難道等着我毒發啊?”
“妹子還能繼續開玩笑就是沒事嘍?我就說嘛,不就是個公… … ”
“痛!~~~”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哎呀,多大點事啊,看把你們急得喲,散了散了,小心我收門票錢了”
“噗呲——”
“笑什麼,小翠,還不給我打洗臉水去啊”
“是!小姐!”
“公子,她們剛剛拿到了官文,就要出關口了,您真的不去道別嗎?”
“雲首,你覺得浣柔現在會願意見到你嗎?”
齊睿揹着手轉身看着雲首,浣柔這個名字似乎有一種魔力,每次提到她,雲首的頭總是會垂得低低的,就像現在這樣。
“公子,那不一樣啊,浣柔是浣柔,她不願意見我我能夠理解,我會等到她願意原諒我的那天的,但是您不一樣啊,如果失去這個有利的… … ”
“雲首,你僭越了,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理由,你放心吧,她不會因爲我騙了她就投奔太子的,我清楚她的性格。”
“是,屬下明白了!”
“飛影還繼續跟着嗎?有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
“公子,飛影從昨晚開始就沒有留下暗訊了,或許是什麼事給耽擱了,未免有他,昨晚我已經派人去找了,請公子放心!”
“恩,等這邊的事完了你陪你去辦點事,先不回羊城了。”
“那皇上那邊?”
“老樣子,你安排人吧,小心些別被抓到就好。”
“是,屬下明白!”
“回頭,你挑一兩個底子好的暗衛,跟着他們,我不放心!”
“公子覺得緋虹如何?”
“她最近忙着應付她那個妹妹,就別去煩她了,等她解決了再說吧。”
“是,屬下明白!”
“恩… … ”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中午,而我們也已經出了城門,齊睿卻仍然站在城門處,遠遠地目送我們得馬車離開,他站的位置其實很不打眼,但是我一眼看過去還是找到了他,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地,離開前還是覺得他會來送我。
猛烈的風吹起他的毛氈,眼神是我看不懂的深意,和他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卻不是飛影,是個像兄長一樣溫暖的男子,不知道我走了他會不會想起我。
“孃親,你在看什麼呢?”
“孃親在看風景呢,你看,那邊有座好高的山!”
“孃親,我知道你在想齊叔叔,別不開心了,禹兒給孃親說個笑話好不好?”
“恩,說吧!”
“從前啊,有一個老秀才, 他老來得子, 很高興, 把他的兒子取名爲年紀,一年後呢, 他的老婆又生了一個兒子,,他就把他的第二個兒子取名爲學問, 又過了一年, 他又有了一個兒子, 他覺得這像是一個笑話, 於是把他的第三個兒子取名爲笑話......十幾年之後,,有一天老秀才叫他的三個兒子上山去砍柴去了,當他的兒子們回到家時, 老秀才就問他的老婆說:兒子們砍柴砍的怎樣? 她老婆說回答說... 年紀有一大把, 學問一點也沒有, 笑話倒有一籮筐..........”
… …
“不好笑嗎?怎麼大家都沒反應?”
“少爺在哪兒聽來的笑話啊,好冷!”
“小丫頭告訴我的,恩~~~那我再說一個吧!… …有一次朝廷的御史大人、尚書大人、侍郎大人一同出外賞景,半途中突然躥出一隻大狼狗,馬上又飛奔而去,尚書是個幽默高手,立刻就問:“是狼是狗?”(侍郎是狗?) 御史也是個幽默調侃高手,立刻道:“但觀其尾,下垂是狼,上豎是狗!”(尚書是狗!)”
“哈哈哈,侍郎是狗?”
“禹兒,這個有水準,不錯!來,小翠,賞!~~~”
“謝孃親!”禹兒拿着香甜的牛乳花生糖美滋滋地往嘴裡丟,嚼地‘咯咯咯’地響。託禹兒的笑話,我的心情也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