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暮雖然面上表情是輕鬆,不過心裡估計還是緊張的,一聽見哨聲,便站了起來,大步走在前面,其他幾個跟在後面的族人,臉色也還是慎重。
信號歸信號,不能眼見着,心裡總還是不踏實的。
急匆匆的進了林子,衆人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這是林子間的一塊空地,也沒多大,只是樹與樹間寬闊些的間隙。遠遠的便能看見完顏長風修長的身影,還是一如既往清俊儒雅,別說沒有一絲半點的血跡,甚至衣服上連點皺褶都沒有。
聽見衆人的腳步聲,完顏長風轉過身來,不甚在意的向他們點點頭,算是招呼。
龍禹注意到,完顏長風手上,拿了一個黑色的小盒子,也就是手掌大小。那盒子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只是陽光照在上面,隱隱的露出些金絲線的顏色來。完顏長風將那黑色的盒子拿在手裡隨意的翻來覆去,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最詭異的是空地中間,八九個穿着奇異的人背靠背的坐成一堆,有滿臉皺紋的老者,也有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有的一頭紅髮,有的一頭銀髮,地上丟了幾根奇形怪狀的杖,有的是竹子的,有的是木質的還要金屬的。甚至於,有人的腿上,還趴着一隻長相奇怪像是松鼠的小動物,也是軟趴趴的,不知是死是活。
這些人都沒死,但是卻也不像是活的,都呆呆傻傻的一點兒表情也沒有的坐在地上,睜着眼睛,卻目光呆滯,雙眼無神,直直的望着前方。和他們說話,也沒有反應,碰一下踢一腳,完全沒有感覺。
丹暮低頭看着這一羣人,猶豫的道:“這是,胡奴的十大巫蠱。”
完顏長風嗯了一聲,道:“十大巫蠱,來了九個,也算是傾巢出動了,倒是忘了問高句到底許了什麼好處。讓大家都動了起來。”
“他們怎麼了?”龍禹有些心驚的蹲下身子,看着一衆活死人:“被催眠了?”
“算是也不算是。”完顏長風道:“幾句話也說不清楚,反正他們不再有危害了。不用再管他們就是。”
完顏長風也在龍禹身邊蹲了下來,修長的手指在其中一個紅髮老者的眉心揉了揉,緩緩道:“東句許了什麼好處給你們,你們願意出這麼多人阻擊丹暮?”
隨着完顏長風低沉而帶着磁性的聲音,那人緩緩地眨了眨眼。然後音調平緩沒有一絲起伏的道:“東胡發了血誓,誰殺了你們,就告訴誰藏寶圖的位置。”
“什麼藏寶圖?”龍禹奇道,扭頭看完顏長風,又看了看丹暮。
“原來那張藏寶圖在高句族手裡,這回他可真是下血本了。”完顏長風自言自語了一聲。隨後手掌在那人額上拍了拍,那人便咚的醫生的倒了下去,還是睜着眼睛。龍禹小心翼翼的搭了搭他的手腕,脈搏正常的看不出什麼異樣。
本來完顏長風給沙穆族衆人的印象便是博學多識,極有本領的,如今這麼一下更是不得了。衆人看着他的表情難掩驚異,心裡還有些後怕。
幸虧沙穆族人對完顏長風從來都是禮遇有加。要不然的話,他想對付沙穆。還不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情,要知道巫蠱異術在草原上一向是讓人退避三舍的東西,胡奴族的人非常少,相對來說也沒有什麼戰鬥力,但是從來沒有什麼部族敢不將他們放在眼裡,甚至於,大部分都不敢怎麼和他們接觸。
一句話,一杯水,一個很細微的接觸,他們就可以讓人死於無形。任你是再強壯的戰士,也逃不過無所不在的毒蠱。
可完顏長風只用了這麼短短一點時間,一個人對着胡奴族十大巫蠱中的九人,半點傷也沒受,幾乎是雲淡風輕不動聲色的就將他們都解決了,而且明擺着一副完全不將他們放在眼裡的表情,這人要是想跟沙穆過不去,怕是多少個也要折了。
不知道完顏長風手中的盒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是他自己拿出來對付十大巫蠱的東西,還是從他們身上拿來的東西,龍禹只覺得那盒子裡面發出了一點聲音,好奇的看了過去,這裡面,是個會動的東西?
完顏長風對上龍禹好奇的視線,笑了笑,將木盒塞進兜裡:“你不會喜歡這東西的,長得不好看。”
龍禹無語,看樣子還真是個活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中的蠱王什麼的,那東西,聽說長得確實是不好看。
龍禹怕蟲,想着那些東西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搖了搖頭,不看也罷。
丹暮心裡雖然也很奇怪,不過並沒有問半句自己不該問的,只是道:“多謝完顏先生出手相助。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理由。”
完顏長風不甚在意的搖搖頭:“族長不必客氣,如今大家都在一條船上,何況,我也不是爲了你。”
完顏長風對龍禹的關心,倒是也不太掩飾,估計是覺得大家在一條路上,有些事情是掩飾也掩飾不了的,反正他是對龍禹好又不是要害她,便是人人都知道了,又能有什麼關係。
丟下胡奴的十大巫蠱在林子中不提,衆人接着趕路,趕路乏味,龍禹走在完顏長風身邊,不由的便問:“完顏先生,剛纔胡奴族那個人說,他們是爲了一張藏寶圖才幫高句族追殺我們,那是什麼東西啊?”
“嗯……”完顏長風想了想:“是一張傳說中的藏寶圖,因爲隔得時間很久了,所以傳言的版本有很多種,也不好斷定誰對誰錯,但是比較統一的說法是,這張藏寶圖畫能帶領人們找到幾百年前一個大國埋藏寶藏所在,誰找到了那個地方,就能手握天下。”
“那如果藏寶圖在東胡手裡,東胡爲什麼不去找呢?”龍禹一語道破問題最令人懷疑的一個地方:“如果擁有那麼大一筆財富,東胡族就可以稱霸草原了吧。”
“財力是一個國家強盛與否的關鍵,如果有了那麼一大筆錢,再加上操作得當的話,不但可以稱霸草原,甚至可以向周邊擴張。”完顏長風道:“只不過,歷來藏寶圖都是沒影的東西,未必就有幾分可信度,不過東句敢公開懸賞,那東西我估計是真有,只是未必標的那麼明白,要是明明白白的,東句還不早就吃下來了。”
龍禹點了點頭,覺得完顏長風說的很有道理。自古以來藏寶圖都是看起來很美的東西,憑着一張幾百年前的圖,在這天大地大的,滄海桑田,地名國家都已經幾易其主,又哪裡那麼容易找到線索。
“何況……”完顏長風緩緩道:“人們總是習慣性的將藏寶圖和金銀珠寶聯繫在一起,覺得所謂的寶一定是金銀珠寶,可是殊不知,對每個人來說,寶貝的含義都不一樣,那藏寶地所有的東西,也未必就是錢財。”
龍禹總覺得完顏長風話裡有話,他似乎知道什麼,可是還想再問,他卻笑笑不再說話。長途趕路對龍禹是一件很消耗體力的活兒,邊走邊說便有些跟不上進度, 見完顏長風不再說話,也就不再多問。
完顏長風對她有種不一般的親切,雖然並不覺得有什麼不適,可是冷靜下來,龍禹還是覺得不安。
這世上自然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可卻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完顏長風若是個小夥子想要追求她,那也就罷了,可是他擺明了不是,這才讓人覺得詭異。
一行人默默趕路,完顏長風似乎有些走神,腦中一直在想着什麼事情,雖然跟着衆人也沒有走錯路,也沒有慢了拍子,可龍禹就是覺得他有些心不在焉,準確的說,是在和胡奴族交手過之後,他便有些心不在焉。
草原上的秋天已經相當冷了,所以衆人穿的都多,上午的時候,天氣還是好的,到了下午,一邊是還沒走出的樹林,一邊,天氣漸漸地陰沉了下來,眼看着就要下大雨。
丹暮擡頭看了看天,臉上的神色有些難看,在龍禹到沙穆的第二天,草原便進入多雨的季節,這個時候的天氣多潮溼地面泥濘,很多地方都會形成沼澤,一般大家都會選擇在駐地度過這一段時間,而此時出門,是最麻煩的。
完顏長風眯着眼睛四下的看了一會兒,指着某個方向道:“那邊有山洞可以避雨,跟我來。”
茫茫草原不像是一個城市,即使是在草原上住了一輩子的老牧馬人,也不敢說對這裡的每一寸土地瞭如指掌。丹暮心裡詫異沒說出來,邊上倒是有人忍不住道:“完顏先生,你怎麼知道這裡有山洞。”
完顏長風笑了笑:“我來這裡採過藥,認得這裡。”
說起來,完顏長風雖然在沙穆,但是隔三差五的每年都有半年在外面草藥,他的足跡倒是真的遍佈草原。以前外出總是平安歸來衆人都沒想太多,現在看來,他不是沒有遇到過危險,而是那些給他危險的人或物,最後估計都沒落下什麼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