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
李逍就已經起牀了,他怕再躺會等婉娘醒來,又要跟他念叨着納妾的事情了。被妻子整天唸叨着要幫忙納個小的,這也正是幸福的煩惱啊。
出了房門,就早有丫環打了清涼的井水過來。
松木制的臉盆,連桐油都沒刷過,純原木風格,笨重卻又不失純樸。
毛巾,更是一塊純白麻布,相比起後世的毛巾來,與肌膚相親時的感覺差了許多。
牙刷,在李逍的主張下,已經由新鮮柳枝升級爲木柄豬鬃的先進牙刷了。雖然這豬鬃做的牙刷,有點硬,但比起每次嚼柳枝刷牙還是要方便的多。
沒有牙膏,用的是鹽。
撒一點點細鹽,然後就可以刷牙了。
這是一種相當奢侈的行爲,牙刷倒不貴,關鍵是這鹽貴。如今許多百姓普遍還吃的是大塊的粒鹽,裡面很多雜質,過濾提純不過關,顏色也難看。而李逍用的鹽,可是買來上好的井鹽,然後又多次過濾提純脫色之後的上等鹽,潔白細膩,還略帶着一絲青色。
這樣的鹽,只有貴族之家才享用的起,一升鹽起碼能換一石米。李逍刷個牙用的鹽,一個月都能換到幾石米,可知有多奢侈了。
不過李逍倒不覺得什麼,他向來覺得,能夠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質,那就是值得的。
錢嘛,不就是賺來花的嘛。賺了錢不花,那人豈不成了錢的奴隸了?只要他不故意鋪張浪費就成了,就好比他剛研究出來的香水,那還更昂貴呢。但李逍一樣用起來,一點不小氣。
揉搓毛巾,先抹了把臉,把臉上刷牙後的沫子擦掉,然後李逍拿起一塊香皂開始在手上打泡。
這香皂也算是做香水時,順便開發的一項商品,用來替代家裡那死貴死貴的澡豆。
家裡的澡豆在長安的大藥鋪買的,價格昂貴不說還不太好用,李逍是瞧不上的。閒時自己研究了下香皂,香皂其實做起來很簡單,並不複雜,但就是費點功夫。
成本還是極低的,起碼比起那摻了許多香料、藥材在裡面的高級澡豆便家的多。
做香皂時還能做點肥皂,香皂洗臉洗手洗澡,肥皂用來洗衣服,十分好用。
臉上塗上香皂泡,雙手在臉上塗抹按摩五分鐘左右,然後洗掉。
頓時神輕氣爽。
摸摸一點也不油膩的臉,李逍覺得這香皂的去油效果是真的強,不過好像有點太強了,好像長久用也會有點傷臉啊。
洗完臉,旁邊侍候的丫環,趕緊小心翼翼的拿起來,放進一個專門打製的木盒裡,這盒子下面還有專門濾水,確實很實用。
“阿郎,官府把趙持滿一家送來了,等阿郎去接收。”管家過來稟報。
因爲趙大夫如今又得管着街的醫館,又得兼管着新開的生藥鋪子,兩頭忙碌,家裡這邊李逍便又找了一人擔任管家一職。
畢竟現在家大業大了,新管家是李家的一個遠房親戚,是李逍母親的一個表弟,因此李逍得喊聲表舅,姓錢。
四十來歲,讀過點書,家裡算是地主,不過他是庶出,家產跟他沒啥關係,以前在長安一家商鋪裡做賬房。
如今到李家做了管家,倒也算是合適。
老錢個子不高,但挺胖乎圓潤,滿面紅光,安排起事情來挺有規劃。
“趙二哥來了嗎?趕緊跟我去迎接。”
昨天李逍出獄,但趙持滿沒放出來。皇帝旨意,將趙家滿門賜給李逍爲奴,今天是來正式交接的了。
李家莊大門口。
大理寺的一個官員親自帶隊,還有一隊官兵,押着趙家一百三十八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這次,趙持滿這支算是連根拔起了。雖然當年八柱國之一的趙貴還有好多支後人,但起碼趙持滿這一支現在是全成了奴隸。
趙持滿與家人手腳都拴着繩子,串成長長的一串。
“李太監。”
大理寺的官員笑着上前,拱手問好。
李逍皺了皺眉,他知道對方是禮貌稱呼,但他真不喜歡太監這個稱呼。
你才太監,你全家都太監呢。
“叫我李主簿就好,人都送到了嗎?”
“都到了,趙持滿一家一百三十八口,都在這了。”那位官員拿出一本名冊,遞給李逍查驗。
“我在上面簽字畫押,那就算交接完了?”
“對,對,對,簽字畫押後這一百三十八個奴隸就都是李主簿的了。不過這些人可都是皇帝欽賜,李主簿得嚴加看管,切莫弄丟了。”
李逍面無表情的趕緊簽字畫押,辦好了交接手續。
“錢管家。”
“阿郎,我在。”
“把這位王獄丞和其它人請到莊上用茶,好好招待一下。”
“好的。”老錢笑着上前,把那位王獄丞一行請入莊中。
李逍待他們走了,上前幾步,來到趙持滿面前。
“二哥,委屈你了。”李逍上前幫趙持滿解開繩索。“到了這,就是到了家了,以後不用擔心了。”
趙持滿神情有些萎靡,他看着李逍,又看了看李家莊,這是一個讓他悔恨萬分的地方。
若是他不曾來這,也就不會有趙氏一族被貶爲奴的下場。
‘三郎,之前我對不起你,帶兵來圍莊,可你不但不計前嫌,還如此待我,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誰能無過呢?一時之過,能夠改過就是好的。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以後我們往前看,到了這裡,二哥就把他當成自己家就好了。”
趙家一百三十八口,倒不全都是趙家人,他的父母俱早亡,因此這行人裡的長輩也就是他父親的幾個侍妾,然後是他這輩裡的幾個兄弟,然後是他的兒女和子侄,剩下的,其實都是趙家的奴婢。
對那些趙家奴婢們來說,其實除了點緊張外,倒沒什麼。反正在哪裡都是做奴隸,只是以前在趙家做奴婢,趙家家規還不錯,對待下人也好。如今到李家來,不知道李家如何。
可對趙家人來說,這確實是個天大的打擊了。過去是貴族豪門,如今卻成了別人的奴僕。
他們見到李逍那般態度對趙持滿,驚訝之餘滿是欣喜。
解去了繩索,李逍把趙持滿一家人安排進了莊。
原來的趙家奴僕,過去在趙家做什麼差事,如今也都安排了差不多的工作。剩下的二十餘口趙家人,李逍自然不可能把他們當奴僕使喚,特意讓人收拾了一座院子給他們一家人居住。
“那宅子也是新建好的,就委屈你們暫時在那裡安置了。”
“三郎,你別那麼客氣,我現在是御賜給你的奴僕,你給我安排個差事。”
‘這怎麼能行,你忘記我們之前在大理寺已經喝過血酒,我們可是結義的兄弟,你到了我這,就是到了家裡。”
趙持滿對李逍是既感動,又愧疚。
“我這人也沒什麼別的本事,也就是一身騎射本領,可惜這輩子是不可能再上戰場了,要不,以後我就給你趕車、護衛吧,也算是物盡其能。”趙持滿道。
見他這樣堅持,李逍也不好勸說。
“那就先委屈下二哥,替我好好操練下咱們莊上的家丁,訓練下他們趕車騎馬的本事,再教他們一些棍棒拳腳功夫。”
“可以。”趙持滿點頭。
“給其它人也安排個差事。”趙持滿又指着自己的兄弟、妻妾們道。
李逍無奈,這人有點太死板較真。
最後只好簡單做了點安排,讓趙持滿的妻子陪着婉娘,讓他兄弟們跟着錢管家他們做事,勉強安排了下去。
這邊剛安排好,李元芳來了。
李元芳是權知玉米監副監,今天剛到衙門上班,司農寺卿就找他去談話,讓他抓緊把玉米試種一下安排下去。
可李元芳哪懂得種玉米,這不只好趕來藍溪找李逍了。
見到趙持滿在,李元芳趕緊叫了聲二哥。
趙持滿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就走到一邊去了。
“我就在那邊候着,有事叫我,不打擾你們談事。”趙持滿離開。
“哎,趙二哥這人太古板了些了。”李逍無奈的道。
李元芳看着他的背影,也嘆氣道,“趙二哥當年可是長安遊俠兒們最尊崇的人物,想不到如今卻落這下場。”
“不是還有我們嗎,我昨日已經爲趙二哥寫了一道求情奏章上去了。”
‘我也寫了,不過我估計這事一時半會不會有什麼結果的。’
兩人聊好幾句,李元芳說明來意。
“其實玉米我已經開始試種了,另外也還寫了一些章程。你現在來了,正好給我幫忙。”
“已經種下了?”
“種了一點。”李逍拉起李元芳往外走。
玉米這東西不像是水稻,基本上哪都能種,而且春夏都可以種植,雖說不能連續種植兩季,但種一季玉米再種一季其它的還是可以的。上半年種玉米,下半年就可以種麥子。若是上半年種粟,那下半年可以種玉米。
當然,玉米還可以在那些間隙裡種植,什麼田間地頭,什麼院壩邊上,都能種。
李逍帶着李元芳走了幾步,前面就是大院場。
在院場四周的廊下,便有一小壟一小壟的土,邊上還插了樹枝條圍攔起來。
“看到那綠苗沒,那就是玉米苗,已經發芽了。”
廊下枝條圍起來的小土壟上,一棵棵的小綠苗是那麼的嫩綠。
“這是玉米苗?這屋院裡頭也能種?”
“當然能種,連窗臺上都能種呢,有點土就行,玉米是最好種的。”李逍笑着說道。
成片成片的種植當然好,但其實把田間地頭的碎地種上玉米,也一樣可以。一畝地充其量也不過只能種上三千株左右的玉米,但田地地頭哪個犄角旮旯的,也能咱上三五棵甚至是十來棵的。
積少成多,也一樣不是少數。
當然,玉米最大的特色還在於,他耐旱,適合在那些肥力不高且缺少的山地坡地上種植。
“這院裡種了多少?”
“一百棵,我剛纔查看了,全部出苗了。”李逍自豪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