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李逍這回是二進宮了。
不同於上一次的是,上次坐監還有王方翼、薛楚玉等一干兄弟們陪着,說是蹲了好幾天牢房,其實整天在裡面鬥地主、下棋,過的很哈皮。
但是這一次,上面明顯沒打算讓李逍繼續瀟灑了。
一個單獨的牢房,陰森森的不見天日,陰暗而且潮溼。連盞燈都沒有,甚至牢門口連個守門的牢子也沒,被送進去後,咣噹一聲,牢門被關上,腳步聲踏踏遠去,然後就剩下他一個人孤獨寂寞冷,沒一會,倒是聽到了老鼠的悉悉索索聲。
沒有乾淨的牀,更別提書桌、零食了。
除了地上的一堆散發着黴味的稻草,牢裡就剩下一隻發着惡臭的馬桶了。
李逍無奈的苦笑,看來這是下馬威了。
得,動手之前也料到會有很嚴重的後果的,可是當時實在是忍不住。那些王八蛋,一下子燒死了一百多條人命,燒死幾百人,還把他辛苦了那麼久的印刷局燒的七七八八,當時那口氣實在是憋不住了。
打了就是打了,不後悔。
希望李治能夠保他吧。
甘露殿裡。
內侍垂頭,“稟奏聖上,皇后娘娘和魏國夫人在殿外候見。”
李治聽到皇后兩個字,眼裡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不見,讓她跟魏國夫人說,回去好好管教下自家的孩子,平日裡胡鬧非爲,如今居然還敢當街鬥毆,成何體統?別仗着是皇親國戚,就肆意揮霍祖上留下的蔭德。”
內侍不敢擡頭,“皇后娘娘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此事她已經查清楚了,是秘書少監李逍無故毆打柳爽三人,而柳爽三人是被害,並非鬥毆。還說陛下不嚴懲李逍,反而把受害者抓起來,於理不公、於法不合。娘娘希望陛下能夠立即釋放柳爽三人。”
李治聽了這話面色卻更是陰沉難看。
“去告訴皇后,是非曲直,自然會查清楚的,現在朕已經下旨讓大理寺、御史臺、刑部三司會審,由金吾衛負責協查,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現在案情清楚之前,他們四個都是待罪之身,就先老老實實的在大理寺監牢裡呆一段時間吧!”
內侍俯首稱是,不敢再多說,躬身退出殿外傳話去了。
········
城東。
崔知溫府第。
崔知溫聽到稟報,眉頭緊皺,神情變的難看。
他新近剛升任了御史中丞,這是個正五品職,看似不高,可實際上卻是職權極重。御史臺長官爲御史大夫,下設御史中丞兩名爲佐貳。
御史臺下有三院,臺院、殿院、察院。做爲御史大夫之一,崔知溫掌察院,察院有監察御史十人,都是正八品職,在三院御史中品級最低,但察院的職權範圍最爲廣泛,上至中央宰相,下至地方州縣長官,均在其監察範圍內。
察院御史是無所不彈,幾無死角。
之前崔知溫的兄長度支員外郎崔知悌被皇帝除籍爲民,回鄉看管,對崔氏是很大打擊,但皇帝重擊了崔家一棒子後,又提拔了崔知溫爲御史中丞,算是給了個棗。
不過總體來說,崔家在上次風波中是打擊極大,聲望大跌。特別是崔氏嫡女被李逍這個鄉下田舍兒搶去做妾,簡直讓許州崔氏的臉面都丟光了。
“三郎爲何會出現在雍州衙門外跟李逍相遇?”
崔知溫不是那種書呆子,他是在外做過州刺史的,如今做到御史中丞這個位置,雖然品級不高,可是要知道御史大夫宇文節可是加了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進了宰相班子的。
而按照現在這種情況,那麼以後宰相班子裡肯定會有一個御史大夫。他現在已經是御史臺的第三把手,將來不出意外,那絕對有機會做上宰相位置。
也許是十年,也許十五年,遷移幾次職位,一些時間問題而已。
他不相信兒子會是無緣無故出現在那裡,李逍更不可能真的是無緣無故的打崔瞻他們。
李逍雖然狂,但絕不是那種狂的沒邊的人。
以他對李逍的瞭解,這事肯定有內情,十有八九還是崔瞻他們先惹了李逍,然後才被打的。就如同之前兄長先得罪了李逍,結果被李逍狠咬一口一樣。
“回郎君,三郎和柳王二公子只是恰好路過而已。”
崔知溫冷哼一聲,“來人,把這個混賬拉出去打死,敢期瞞家主,不知死活。”
幾名家丁走了上來,那傢伙一下子嚇尿了。大家豪門,打死個把奴僕真的太過尋常了,甚至一點屁事沒有。
被打死了也是活該,白死。
“回郎君,事情是跟昨日中渭橋大火有關·······”
崔知溫臉一下子白了。
他做爲御史中丞,主管察院,當然清楚昨天晚上中渭橋的那把大火,燒死了一百多人,燒傷幾百,而且還把李逍的印刷局給燒沒了。
這把火,聽說連皇帝都震怒。
“竟敢胡言亂語,拉出去亂杖打死,扔到亂葬崗埋了!”崔知溫一掌拍在案上。
那人懵了。
不說要打死,說了也要打死,這算怎麼回事。
“郎君,小的冤枉啊,跟小的毫無關係啊,這事情是鄭家和範家幾家的人找三郎挑撥的。”
“把他的嘴堵起來,打死,趕緊!”
崔知溫不敢再聽下去了。
這些人也太膽大了,簡直是無法無天。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李逍死,可李逍是天子寵臣,會有那麼容易動的?誰這個時候動李逍,都容易出事。更何況,還是這麼簡單粗暴的手段,那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麼?
這些該死的王八蛋啊,這是借刀殺人啊。
既要殺李逍,又還要害他們崔家,連柳王兩家一起算計進去了,真狠。
崔瞻是他的嫡子,崔知溫疼痛萬分,甚至感動恐懼。死傷幾百人啊,這事情若是被查出來,崔家估計得滅門。
這些王八蛋,平時疏於管教了。
得想個辦法,必須得想個辦法,讓大理寺關押的那些放火嫌犯永遠開不了口。他們若是開了口,就是鐵證了。如果開不了口,那事情也許還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