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下之俘擡起頭來!”
李逍手拄着天子賜劍,身上的甲衣也還來不及卸去,坐在久遲城衙門裡,居高臨下的打量着那幾個俘虜。
這是勝利者的姿態。
勝者爲王敗者寇,這場戰鬥李逍是最後的勝者,他該享有這種姿態。
臺階下的幾員俘虜面色灰敗,其中一人還滿是桀驁不馴神色。雖被五花大綁着,還扭捏個不停,七個不服八個不順的。
王方翼上前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上面問你話的是我天朝上國大唐皇帝欽命之安東大都護府副大都護藍田縣開國侯李節帥,爾區區敗兵之將蠻夷番將也敢不敬?”
狹井檳榔在地上打了個滾,只覺得肩頭一陣疼痛,好不容易纔掙扎着站好。他擡眼打量李逍,目光帶着仇恨。
想不到這麼年輕的人居然就是大唐的節帥,他是如此的年輕,劍眉星目,倒有些像是個書生,尤其是臉很白,一點不像是個征戰過的將軍。
可是自己卻偏偏就敗在此人手裡,甚至還做了他的階下之囚。
“你就是李逍?運氣好點罷了,否則。”
“否則如何?”趙持滿也過來踹了他一腳,將他又再次踹翻,“老老實實的給節帥跪下說話。”
狹井皮球似的又滾了幾滾,“安敢辱我?”
李逍擡手製止了又準備要踹人的王方翼幾個,“算了,倭國不過是東海上的一個蠻荒小島部落,一羣倭人又懂什麼,你們也不要如此欺負他,免得說我大國沒有氣度。”
這時劉伯英在幾個士兵的攙扶之下走了進來,他剛包紮過,身上裹的跟個木乃依一樣。
見到李逍,推開身邊攙扶他的士兵,就要向李逍下跪。
“老將軍可使不得。”
李逍忙起身相扶,劉伯英畢竟五六十歲的年紀了,人家還是左驍衛將軍,軍中的老資格。雖然如今在朝鮮半島職位比他低,他李逍是副大都護兼都督,劉伯英只是五都督之一,但他也不敢當他這個大禮。
劉伯英緊緊握住李逍的手臂,忍不住都灑了把英雄淚。
“當日泗沘城下老夫還曾對大帥無禮,想不到這次大帥卻能火速救援,實感萬分之愧疚,老夫一條賤命倒無所謂,可這久遲城中千餘軍民卻全賴大帥相救,請大帥受我這一拜!”
“老將軍快快請起,本帥身爲安東副都護,救援久遲城本是我份內之事。”
劉伯英老淚縱橫,鬼門關走了一遭,本以爲是必死的,誰料到李逍會從海上趕到。
“這些該死的倭賊和百濟叛軍,請大帥將他們統統處死,以祭祀我麾下陣亡之將士。”
劉伯英要求把這些俘虜全都處死,然後用他們的首級在城外壘一座人頭京觀。
“殺俘不降。”
李逍先是說出一句話,然後又道,“當然,對於那些首惡也不能就此放過,我的打算是把爲首做亂者全都押送長安獻俘太廟,然後其餘的軍官等協從者皆絞死,暴屍久遲城外以震懾不軌者。”
“至於其它叛軍和倭賊,統統押往赤山城,統統發賣爲奴,所賣錢款用以採購糧食、藥品、布匹等軍用物資運回百濟助軍。”
一言以決生死。
“不,我是大和國的將軍,我是貴族,你們不能這樣對我。”狹井檳榔用不太流利的漢話喊道。
王方翼有些好奇的盯着這個臉很長,個子卻很短,偏偏滿臉還是大鬍子的傢伙,“你居然還會漢話?”
“我是大和的貴族,當然會漢話。”狹井道。
倭國雖然在大海之東,但是在漢朝時,倭人就受到中原漢帝國的冊封。隋朝時,倭人還派使者來中原學習漢文化,當時的天皇曾因爲給隋煬帝的信中自稱日出處天子致信日落處天子,而惹的楊廣大大不滿。
大唐立國幾十年來,倭人其實也一直有派使者西渡來唐學習,大唐也有民間的和尚道士等東渡日本傳法,甚至朝廷也派過官員到倭國出使。
只是倭人向來有些狂妄自大,把自己當成與中原帝國平等。
倭國自大和國一統諸島後,雖然說有天皇世系,不過實際上地方的豪強們實力是很強的,大致來說,倭國的朝廷其實有點像是諸侯之主,各地豪強就是諸侯,實力強點的甚至都不怎麼理會中央朝廷。
不過自大和統一倭國諸島後,實力總體上還是不錯的,他們一直想要染指朝鮮半島,與新羅、百濟過去也多次戰爭過。
到如今,百濟實際上也向倭國納貢,稱倭國爲宗主國,百濟其實還向大唐稱臣納貢,稱大唐爲宗主國,又向高句麗結盟,依附高句麗。
百濟實際上不過是左右逢源罷了,但倭人卻還真的很看重百濟這個小弟。
他們以百濟的宗主國自稱,當新羅請來大唐出兵百濟時,倭人立即好像被火燒了屁股一樣坐不住了,跳着要渡海救援藩屬國。
“聽說你們倭國上下都喜歡我中原天朝禮儀服飾?甚至是國家制度?”
狹井檳榔沒有反駁,事實也確實如此,倭國經歷過改革不久,而改革正是以隋唐時的制度爲模仿,朝廷中央學習三省六部制,軍隊也想實行十六衛府制,特別是他們連田地和稅賦也處處模仿中原的均田制和租庸調製,雖然細節處有所不同,但總體上卻是自隋唐的制度中脫胎而出。
處處學習中土,自然連服飾和語言文化也學,上層貴族們都以華夏服飾禮儀和文化爲高貴,學漢話穿漢服讀漢書,一個優雅高貴的大和貴族,那必定得是處處如同一箇中土唐人的。
倭人以爲自己已經把中原的文化制度都學會了,於是叫囂着就要來百濟跟老師一決高下。
可久遲城一戰,李逍卻讓狹井檳榔發現,原來他們以前想的太簡單了。
論兵力,其實倭軍和百濟軍遠超唐軍,但最後的結果卻是他們大敗特敗,一敗塗地。
他堂堂的大和國大將,卻也落了個兵敗被俘的下場。
現在,唐人居然還要將他送往長安?
“不,你們不能這樣?”
“你錯了,我是勝利者,所以我真的可以爲所欲爲!”李逍冷笑着對這個野猴子般的倭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