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字、畫押。
八百畝藍溪河畔的水澆地便再次換了主人,正式成爲李家莊主李逍名下的產業。
這八百畝地算是極好的田地,算上等的天字號田,因爲靠河能夠水澆灌溉,因此產量有保證,是旱澇保收的良田。
一下子擁有了八百畝好地,李逍立馬搖身一變成爲了藍溪鄉數的上號的地主了。雖然距離李家巔峰時期擁有近兩千畝地,加上八家商鋪的龐大身家相比,如今遠不及當初,可在藍溪鄉,卻也已經能夠稱的上富裕了。
特別如今李逍身後有長安薛家和縣令柳炎的關照,這讓他更是讓人不敢小覷,趙錄事這樣的地頭蛇,都得好言相與。要不然,那八百畝好地怎麼可能給李家,就算給地,也肯定會置換成其它的下田。
擁有八百畝地,成爲一方小地主,這不僅僅是有錢,還代表了身份。土地是根本,有土地就會有佃戶,掌握着土地,也就變相的掌握着一方的話語權。
藍溪鄉的幾個里正早已經候在外面了,他們消息靈通,早通過在縣衙裡的自己人或多或少的知道了這幾天張家兩家的鉅變。
現在李逍又回來了,收回了祖宅,又拿回了八百畝地,還和長安薛家,縣衙的柳縣令有了關係,以後李家再振興就是早晚的事情了。
在藍溪這一畝三分地上,他們這些里正雖說也是地方的宗族大姓,可很多時候也得仰仗如李家這樣的大地主的鼻息的。
“三郎,一聽說你回來重振家門,叔伯們很是高興,立即就趕來賀喜啊。”
藍溪鄉五位里正一排站在李逍面前,每個人都是四五十歲的年紀,拱手向他道賀。
伸手不打笑臉人,李逍對他們自然也就笑臉相迎。
大唐的制度,道州縣鄉里保,道是虛,州縣是實,而縣以下實際上就是皇權不下鄉了,基本上也還是靠地方的鄉紳宗族自治。
每個鄉並不設鄉長,而是由下面的五個里正輪流負責主持鄉中事務,協助縣衙管理鄉里。
里正既管好自己的本里事務,又要輪流主持鄉中事務,要全力配合縣衙對鄉里的管理,負責協助徵稅、徵役,緝盜捕賊等任務。在縣衙那邊,他們地位很低,甚至得對趙錄事這樣的流外官都唯唯諾諾,可是在鄉里面,他們地位其實很高。
能當里正的,一般又都是鄉里的那些大宗族的族長,宗族本就強大,在地方上有很強話語權,官府也正是利用他們的這種勢力。
以前李家名聲好,家財足,不過卻很超然的沒當里正,但實際上在藍溪鄉上,卻是有很大話語權的。
“叔伯們坐,李逍剛回來,本打算要去幾位叔伯家中拜訪的,沒想到反讓幾位叔伯先來了,真是失禮。翠花嬸,讓人上茶。”
人都喜歡錦上添花,卻沒幾個真正雪中送炭的。李家過去變故出事,也沒見這些什麼叔伯里正幫忙援手,如今李家翻身了,這些人卻又都過來了。
不過這種事情,也是人之常情。
“三郎啊,聽說現在外面賣的碧玉青瓜是你拿出來的?”有人終於問道。
這種事情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如果是以前,李逍肯定不承認,但現在畢竟有了靠山了,他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沒錯,這碧玉青瓜正是我李家賣的。”
聽到李逍承認,有人的眼睛亮了,碧玉青這幾天很火,這大冬天的還長這麼鮮嫩這麼甘脆,比夏天長的也還好啊。尤其是聽說這碧玉青還不用溫室就能栽培種植,不少人聽了都起了小心思。
要是也能弄到些秧苗自己栽種,那豈不就發財了。現在外面的碧玉青隨便一根也要賣幾文錢,到時自己就算賣一文一根,甚至兩根一文,甚至十根一文,他也還是大有錢賺的啊。
“呵呵!”
面對這些人期待的詢問,李逍回以呵呵。
他的黃瓜又不是真的可以冬天室外栽培,要不他還真可以賣黃瓜籽黃瓜苗什麼的,可惜不能。
他也沒有更多的黃瓜可以拿來賣,就自己的那點空間已經種滿了,產量也已經有了銷路,沒必要再給別人分潤。
雖然里正們來的時候,每家都帶了禮物來,李逍也不客氣的收了,可這件事情上,他沒打算鬆口。
不管大家怎麼問,李逍就是呵呵。
“三郎,外面有很多莊戶,說是想要見你。不少都是咱們家地去的佃戶!”趙先生過來說道。
“既然以前是咱家的佃戶,那就請進來吧。”
一會功夫,外面涌進來大約十幾個漢子,卻是外面佃戶們推出來的代表。以前他們是李家的佃戶,後來李家的地被張家奪佔,他們就成了張家的佃戶。
以前給李家佃地的時候,李家向來仁善,對大家很好,地租一直不高,而且遇事的時候李家也會借糧借錢,借的利息也絕不高,甚至到期了實在拿不出來,也能繼續拖欠着。
可自從成了張家的佃戶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張家直接就漲了租子,漲了很多,而且有事再找張家借糧借錢,雖然也能借到,但利息卻極高,最低也是俗稱羊羔利的翻倍息,還是九出十三歸。
今天大家聽說張家倒了,李三郎回來了,便馬上過來了。
一來是要來確認下,二來就是想跟李逍說說,看以後租子能不能再降到過去的樣子。
地租跟佃戶們的生活息息相關,多收點租,那百姓的收成就要少一些。以前李家仁善,定好的租子成例是多少就是多少,不會胡亂更改,更不會隨便向佃戶們索要什麼這個糧那個錢的加租。
“三郎,咱們李家以前的租子幾代都不曾變過,一直是那個份額。”趙先生在邊上道。
“我們家以前的租是怎麼收的?”李逍問。
“李家過去收的是實物租,也是分成租,既種什麼就收什麼,按收成的五成收租。如遇災荒或歉收,還可酌量減租或緩交,減交的數額和緩交的年限,一般都比較寬鬆。”
李逍點點頭,五成的租,還是挺高的,但還會根據實情來減租這確實不錯。
“那之前張家是怎麼做的?”
“張家就狠了,他們家向來是收死租,又叫鐵板租,即不問年成豐歉,都要按規定的租額交納。早先他們家的租額是六成,而後來收了我們家的地後,租額更是提高到了七成!除了交主糧外,還要交副產品,十足吸血鬼。”
“其它人家呢?”
“其它人家多是六成,也有五成的,這個看各家的情況,但多是鐵板租。”
李家以前租地,是從不管佃戶種什麼的,租額較低,也會考慮實情,是最受大家歡迎的。
佃戶種什麼,地主收什麼,這種收租方式其實李逍覺得挺落後的,特別是一些地主,不但要向佃戶收實物地租,甚至還要佃戶們交副產品地租,比如種了糧食交糧外,可能在秋季種了其它的作物,也一樣還要交租。
甚至基本上所有的地主,還要佃農們承擔一定的勞役。比如佃戶們得無償的爲地主家分擔柴草、養牛放羊、一些雜活等勞作,由一衆佃戶分擔。這也給佃戶們加了許多負擔。
更別說佃戶們有個婚喪嫁娶,以及災歉饑荒之年時,地主們還趁機向佃戶們放貸借糧,賺取高息,利滾利的不斷剝削他們。
就連朝廷官府的公廨田、職田、學田等,一般都是徵收很高的佃租,比如朝廷雖有規定,畝租不得高於六鬥。而實際上,唐朝的畝產很低,平均畝產也就一石左右,這意味着官府允許的最高租是六成,這還是官田。
實物租、分成租,這是現在較普遍的租佃方式,但在唐以後,卻漸以定額租爲主,實物租也漸變爲貨幣租。
比方說現在的租子,是田裡產了多少,就按比例收租,但在唐以後,卻主要是早定好了畝租,比如說一畝收六鬥,那麼不管你田裡收了一石還是兩石,都只收六鬥。
甚至按這六斗的租額直接以時價折錢收租,這種方式還是比較方便的。
“趙叔,你覺得我們家應當減租嗎?”
“這些也都是李家以前的老佃戶了,我看可以恢復過去的老例。實物分成租,按五成收租,如遇災年歉收,則視實情再減租和緩交,給些寬限。”
“趙叔,我覺得這種收租方式還是比較麻煩的,我們家的這八百畝地都是上等好田吧,年畝產起碼是一石二以上,也多以種粟爲主。我看不如簡單點,以後我們就收定額租,畝租六鬥粟米,也可按時價折銅錢或絹。若遇豐收增產,我們不加租,如遇災年歉收,我們視實情減租,你看如何?”
李逍這個提議,也是讓收租簡單一些,同時也是儘量不去幹涉佃戶們的耕種自由。
上等好田,一畝收租六鬥,實際上還是按五成來收,只不過是把租額固定了,不再每年按具體的收成來五五分成。若是收成好,佃租不變,這其實是給佃戶們讓利了。
“可以跟大家說一下,看他們自己意思。”趙先生沒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