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起萬水千山,一念滅滄海桑田。
執念……聽上去這樣一個文雅的詞,可實際上,卻是對某一事物過分堅持不放的意思。實則給人以不能超脫,久久難以釋懷之感。
在白筱語看來,它和“執着”二字雖然僅僅有着一字之差,但實則卻有着天壤之別。尤其是當我們的執念很深,深入骨髓和靈魂深處的時候。
過分執着的時候就會產生怨念,唯有放下執着纔會自在。可,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夠真正的做到放下心中的執念?世人心甘情願的被這一所謂的情結束縛住自己的靈魂,甚至行爲和思想都被這兩個字緊緊地枳哠着,窮極一生都難以超脫。
若是白筱語和時暮雨她們不曾放下心中的執念,將心裡對蕭水寒的恨意盡數轉移到他的兒子蕭毓軒身上,遷怒於無辜的人,那纔是真正的可憐可悲可嘆。
難道要忍心看着蕭毓軒和白筱語這對深愛彼此的夫妻分道揚鑣,甚至你死我活才肯善罷甘休?
難道要小雅對自己的姑父心存怨念,要慕白對自己的爸爸恨之入骨嗎?
不,這些都不是他們想要的……更何況,一切都並非是蕭毓軒的過錯。
放下心中那一縷執念,纔會心境明朗,迎來柳暗花明。
踏出房門,緩緩步入庭院的時候,蕭毓軒忽地輕笑起來,別有一番自在灑脫的爽朗。看到河畔佇立着的白筱語的時候,不經意間流露出溫柔繾綣。平日那個寡言少語,凌冽沉默的冥殿少主全然沒了蹤影。
他緩緩邁下臺階,向庭院中走去。
思緒似是回到了遙遠的曾經,蕭毓軒脣角滿是微笑,感到的是久久未曾擁有的釋然和輕鬆。只覺得連着周遭吹着的的輕風都格外溫暖舒暢。
於蕭毓軒而言,他父親所做的那些事情,犯下的殺戮和深重罪孽,對他來說,彷彿是一把直刺心底的利劍。
由愛生嗔,由愛生恨。由愛生癡,由愛生念。
嫉妒、敵意、佔有、毀滅。這是愛的相反面。
看着自己的父親墮入深淵,深陷愛恨帶來的痛楚中不能自拔,他固然心存不忍,但也無法不硬起來心腸。不論如何,他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父親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
幸運的是,自己的妻子,朋友,親人,他們都沒有因爲蕭水寒的事情而怨憎他,拋棄他。
不覺中,蕭毓軒已經慢慢走到了白筱語的身邊。看到白筱語癡癡望着波光淋漓的湖面的安寧動人的背影,蕭毓軒情不自禁地一把從背後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摟着她的腰部。
蕭毓軒把頭埋在她的脖頸處,微微闔目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恬淡的香氣,心中無比的滿足。
而白筱語只顧站在河畔,腦海中想着時暮雨和蕭毓軒的對話,欣喜安然不已,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朝她漸漸走來的蕭毓軒。
當他猛地將他拉至懷中的時候,她身子猛地一個顫慄,而在感受到熟悉的懷抱和氣息的時候,白筱語不禁脣角上揚,雙手撫上了環着自己腰上的蕭毓軒的手掌,貪戀的窩在他溫暖的懷抱中。
“怎麼了?”白筱語輕聲問道。
“沒什麼……就是覺得,我的運氣真好……”
蕭毓軒輕聲說着,氣息不覺中吹在白筱語的脖頸處,叫她覺得有些癢癢的。她下意識地想要側過頭去,可卻被蕭毓軒摟得越緊。
他的動作是那樣的輕緩,那樣的小心翼翼。彷彿自己手指的力道稍稍重上一分,便會驚着懷中的人兒那般。但同時卻又用了極大的力氣,生怕白筱語會離開他那般。
很矛盾,但又很合理。就像昨晚抱着她的時候,蕭毓軒既想要把她放在心上捧着,小心翼翼的呵護着,但又怕力氣輕了會摔到她,進退兩難。
蕭毓軒沒有說爲什麼他覺得自己運氣好,也沒有提起方纔和時暮雨見面,請求她原諒的事情。但白筱語方纔無意中聽到了時暮雨和他之間的對話,自然明白蕭毓軒現今爲何會這般反應,也明白,爲什麼他會說自己“運氣真好”。
其實,哪來的什麼好運氣。
若是運氣好,蕭毓軒豈會遭遇到這麼多的苦楚?不過是打趣罷了,事實上,他所指的無非是衆人對他的原諒,不計較,甚至在經此一事後,還願意像以前那般,把他當做好友、親人來看待。
而這一切表象的背後,其實卻也是蕭毓軒爭來的。
沒有和他的父親狼狽爲奸,始終秉持着一顆赤子之心,站在大義的立場上,保護自己在乎的人,維護天下的安危,竭力阻攔蕭水寒想要進入冥界的舉動,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相抵,欲和蕭水寒同歸於盡,來結束這一切。
雖然失敗了,但他做出的這一切舉動都被時暮恩和幕寶他們真真實實的看在眼裡,他們又如何會怪他怨他?心中所存的,更多的則是欽佩和感激。
“我很喜歡慕白這個名字……”
白筱語的睫毛閃了閃,癡癡地望着眼前一汪平靜清澈的湖水說道。
“我還以爲昨晚我說的話你已經不記得了呢!”聽到白筱語的話,一時間蕭毓軒不免笑出了聲來。想起昨晚白筱語疲累至極,昏昏沉沉地躺在他的懷中時,他對她說要給孩子起名蕭慕白的時候,白筱語連眼睛都還沒有睜開,似有若無地輕輕“嗯”了一聲,轉眼間便沉沉睡去的模樣就覺得好笑。
那時他還以爲白筱語許是疲憊至極,想必必定沒有聽清楚給孩子起名的事情,自己原本打算再向她提起來的,沒曾想白筱語竟然清楚地記得。
聞言,白筱語不免想起昨天晚上他們兩人緊緊的癡纏和旖旎,還有今天早上幕寶打趣她的話,面上不免染了些許嬌羞的紅色,羞的滿臉通紅,遂下意識地清了清嗓子,忙轉移了話題,“咳咳……,你把寶寶抱哪裡去了?”
“幕寶和時暮恩在陪着孩子玩呢,你就放心吧。怎麼,你就這麼不想和我待在一處啊?”蕭毓軒嘆氣的說道。
“你這話說的好沒道理,都做爸爸的人了,怎麼還吃小孩子的醋?”白筱語笑道,頓了頓後,又想起幕寶好動的性子,時暮恩在大事上從不迷糊,可平常卻也不是個沉穩的主,心中不免惦記:“不然我們去看看孩子吧,把慕白交給他們兩個,我有點不放心,我們……”
蕭毓軒聽她此時又提起孩子,多有委屈:“真是不及當初,當年在這兒你滿心可就只有我一個人……”
當年他們新婚燕爾,又向來感情深厚,自然整日就像在蜜罐裡似的一樣甜蜜。訂婚也好,成婚也罷,那時卻也都是在此處。
蕭毓軒難得這般小孩子模樣,也只有在白筱語面前纔會流露出外人不曾見過的小孩子意氣。看着因爲自家兒子吃醋的蕭毓軒,白筱語只覺得甚是好笑。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我現在心裡可不能只想着你一個人……”白筱語掙了掙蕭毓軒的懷抱,轉身看向蕭毓軒挑眉打趣道。
她笑得明媚動人,連一雙眼睛裡都帶着點點星光,彷彿其中蘊着萬千星辰那般,看上去哪裡像是生過孩子的人?彷彿還和當年初遇她時,那個從家裡離家出走的調皮少女般別無二致,讓他自此以後心動不已,讓他再也離不開她。
“也不是沒有辦法……”蕭毓軒輕聲呢喃道,脣邊噙着淺淺的笑容。
“什麼?”聞言,白筱語只覺得好奇不已,不明白蕭毓軒在說什麼。
可話音還未落,自己便猛地被蕭毓軒一把拽入了懷中。等她再想說話的時候,嘴已經被蕭毓軒堵住。
可下一秒,蕭毓軒卻不再動作,也未曾離開她的脣瓣。
白筱語好奇地睜開眼睛,只見蕭毓軒卻一直玩味般的觀察着她的神色,面上噙着一抹別樣的笑容。
見狀,白筱語又急又躁,忙伸出手來想要推開他,可忽然間,蕭毓軒卻猛然間覆上了白筱語的脣際,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還來不及反應,轉眼間自己便已經緊緊再次被枳哠在了他寬闊而溫熱的懷抱中。
他的吻來的是那樣的猝不及防,來的那樣熱烈,耳邊除了彼此灼熱的氣息在迴盪着,彷彿沒有聲音可以進入他們的耳中,腦海中亦再聽不見任何的聲響。
“看……是不是隻能想着我了?”
蕭毓軒脣間呢喃着,聽起來甚是得意,白筱語想要出聲回答他,可蕭毓軒卻沒有給她一絲一毫的機會。兩人間的脣舌交纏是那樣的肆意而又激烈,彷彿要把彼此慢慢融入身軀中那般……
他說的不錯。蕭毓軒確實有辦法,讓她方纔心裡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別無他想……
“你怎麼帶着小慕白看這些?!”時暮恩拿着奶瓶過來,正好看到幕寶抱着慕白望向窗外的身影。他好奇的看過去,卻正好看到諾大的庭院外,蕭毓軒和白筱語相擁相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