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瘋了?!”蕭水寒面色鐵青的揚聲叫喊道,心中怒火仍舊狠狠地熾燒着。旋即仰頭望去,那橫亙在他們二人上空的玉璣不住地自上而下,朝他們兩人折射出一道亮白色的光芒來,那光芒緊緊地捆綁着他的身子,叫他百般動彈不得。
此刻,蕭水寒就像是一頭被人緊緊困在牢籠裡的猛獸那般。
任憑猛獸再怎麼兇狠,獠牙如何恐怖,可一旦有了外邊那座無比堅固的牢籠,到頭來也不過是窮做困獸之鬥,白費力氣罷了。
蕭水寒勉力掙扎着,可卻只覺得自己周身的靈力竟然在緩緩地流失着,身子愈發虛弱而無力。
白筱語明白,此時此刻,他們越是掙扎,身上的靈力流失的就會越快!這便是這個血咒的厲害之處。
蕭毓軒的面色也和蕭水寒一般,愈發蒼白,旋即只覺得自己周身的靈力也在一點一滴的逝去,好似周身的血液竟在被人慢慢抽乾似的。
白筱語屏氣凝神,和時暮恩一起,以元牝珠和青暘佩之力,想要掙脫開這眼前的結界,可他們幾人這一番拼死的掙扎全是無用。
是啊,若是蕭毓軒以死來做賭注,想要和他的父親同歸於盡,白筱語他們又如何能不阻攔?而蕭毓軒既然明白這個道理,他所設下的屏障又如何是他們幾人輕易便能打開的?
在蕭毓軒得知自己的父親便是鳳甲仙的時候,他便已經在心裡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而在子衿告訴他那個方法的時候,他更是加劇了心中的這個念頭、。
淚眼朦朧中,只見那玉璣的銀光愈來愈盛,霎時間,飛沙走石,塵土漫天,整個山洞在玉璣揚氣的巨大的氣力中不住地顫動着。
“你要殺了你的親生父親嗎?!”
那一瞬間,蕭毓軒的面上竟說不得是喜還是悲,這是他現在唯一可以做的選擇,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既然一切都是因他父親而起,既然是他的父親親手釀造出了這一切,既然現在別無他法,那一切也應該由他自己來結束。
古人云,父債子償。況且犧牲他自己一人的性命,能換來這麼多人的平安喜樂,何樂而不爲?
想到此處,蕭毓軒心中的意念愈發堅定,強擡起右手微微一旋,凝力直至上空懸着的玉璣。
頃刻間,那玉璣猛地傾灑下來月白色的光芒,緊緊地遏制住他們二人。
神思恍惚之中,忽然只聽得蕭水寒長笑三聲,笑畢咳了一陣,幽幽道:“你以爲……你以爲這血咒,這玉璣真的能困住我嗎?!”
聞言,蕭毓軒沒有再作他想,用自己剩下的全部靈力來催動玉璣,眼看着十二點的時間越來越近,若是此時蕭水寒再掙脫開來,爲時晚矣!
玉璣的餘光將整個山洞灼得無比通亮,纏繞漂浮在樹中的螢火蟲呈熒河之勢不住地注入那玉璣之中。
仿若從地底深處傳來了鳴響,那聲音漸漸彙集,彷彿之前盡數葬身於這座地宮中的諸多亡靈紛紛向外涌現那般,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幽怨。
“你快住手!你快住手啊!”潸潸淚水自白筱語的眼眶中不住地向臉頰滾落,眼看着心愛的人慾玉石俱焚,即將天人永隔,她的內心又會是何等的痛苦絕望,蒼涼悲壯?
聽到白筱語緊張而恐慌的緊緊呼喚的聲音,蕭毓軒緩緩低下頭來,注視着她的眼睛,眉頭舒展,輕輕微笑着。倒不似是在趕赴死亡,更像是因事需要離家一趟,不過半日便能趕回那般。那副場景,那副神情,曾經在蕭毓軒和白筱語身上發生過無數次。
不同的是,這一次,便是凝固,便是永遠。
只見蕭水寒緊皺着眉頭強自穩定心神,輕拈口訣,旋即兩指微微旋着,衝着玉璣一角輕輕用力,不知是在做些什麼。可蕭水寒背對着他們,白筱語他們幾人根本發現不了蕭水寒此時細微的動作。
那廂,蕭毓軒也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的異動,他面上的微笑還似之前那般和煦溫柔,眸中帶着淺淺的笑意,注視着白筱語的目光永遠是那樣的溫柔。
“不要…不要…”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凝視着彼此,白筱語見他在笑,心中愈發畏懼,今夕何夕,竟恍若隔世。
“好好活着。”她看到蕭毓軒笑着一字一句的對她輕聲說道。
蕭毓軒垂首看她,可白筱語卻只覺得渾身一片冰涼,恍惚而堅決的朝他搖頭。
恍然間,蕭毓軒已經輕輕閉上了眼睛,欣然而坦率的靜靜等待死亡。從小的時候開始,作爲蕭家唯一的孩子,冥殿的少主,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自盡的這麼一天,即便深受蠱毒之苦的時候也未曾如此。而此時此刻,針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他心中卻有着前所未有的安然和寧靜。
而在下一秒,只聽得“砰——”的一聲,寂靜的空中猛地傳來一聲炸裂的聲響!循聲望去,只見半空中懸着的玉璣忽地碎裂開來,在空中騰起一片灰白色的塵霧來!突然間地動山搖,整個山洞也忽然重重晃動了起來!
“蕭毓軒!!!”
白筱語望向天空,只見半空中的蕭毓軒猛地隨着玉璣的碎裂而重重地甩到地上,自口中噴涌出殷紅的血液來。而蕭水寒的脣角劃過一絲詭譎的微笑,旋即一個轉身,慢慢漂浮到地面,恍若無事。
“子衿教授你的血咒固然厲害,可以你現在的功力,根本無法完全發揮出血咒的力量,又怎麼可能用血咒殺了我?”蕭水寒冷冷一笑,眸裡滿是不屑。
但與此同時,他心中也莫名的輕鬆了一口氣。他應該慶幸,子衿傳授蕭毓軒的血咒雖然厲害,但蕭毓軒本就有傷在身,而以他現在的靈力和術法,若是想要完全發揮血咒的效用,根本是不可能的。
子衿啊子衿……你還是棋差一着……
幾乎是蕭毓軒墜落到地面上的同一時間,白筱語奇蹟般的發現,擺在面前的結界似是隱隱約約的透露出了一個小孔,之前蕭毓軒所設下的困住他們的結界已然破裂了開來!一時間,白筱語的心情自是欣喜不已,
“筱語你快出去!”顧念着蕭毓軒身上的傷勢和白筱語焦急的心情,時暮恩和幕寶急忙齊力運功朝着結界發動功力,旋即推了白筱語一把,讓她先出去,頃刻間,只見白筱語便已經從罅隙隻身闖了出去。
匆忙間,白筱語回頭朝着時暮恩和幕寶輕輕點了頭,以表謝意,旋即再也顧不得其他,忙向前方跑去。
“你怎麼樣,啊?”白筱語急忙跑到蕭毓軒的身邊,彎下腰來輕輕地將他攙扶起來,緊緊地擁至懷中。看到蕭毓軒蒼白虛弱的面色,又想到方纔他的舉動,看到他現在還活着,欣喜過後,白筱語的心中立時涌起來了無盡的恐慌和害怕,只覺得岑岑冷汗而下,似是要將衣衫都浸透那般。
“我……我沒事……咳咳……”蕭毓軒勉力擠出一個微笑看向白筱語,想讓她放下心來。可玉璣碎裂,他所使出來的血咒也毀於一旦,此時此刻,即便蕭毓軒術法高深,也多多少少的受到了靈力的反噬。
他竭力想裝作一副無事的模樣,好讓白筱語放心。可胸口猛地一陣疼痛,蕭毓軒只覺得血氣上涌,嗓子一陣腥甜,旋即猛地噴涌出了一大口鮮血。霎時間,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血液的腥甜味道。
白筱語緊緊地擁着蕭毓軒的身子,緩緩地,她覺得自己的掌心一片溫熱。她她擡起手來,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上一片殷紅,黏糊糊的液體自他背後而出,那是血。
“蕭毓軒!”白筱語只覺得心中越發恐慌,忙用衣袖拂去他脣角的血漬,淚水情不自禁地從眼眶滑落至臉頰,連着聲音也帶了幾分嘶啞和晦澀,“幕寶,你快來看看——”
那廂,時暮恩和幕寶也已經擺脫了結界,見此情形忙向他們二人跑去。幕寶看到蕭毓軒蒼白的面色,忙攤開右手,自右掌上顯現出來一個雕花刻紋的褐色小瓶,從中倒出來了一枚黑色的丸藥,讓蕭毓軒服下。緊接着伸出手來搭在蕭毓軒的脈息上,仔細察看。
一時間,蕭水寒冷眼旁觀,看着他們幾人手忙腳亂的模樣,不僅冷冷道:“怎麼,你以爲你小子真的能殺了我?就憑你?!”蕭水寒不屑地看着倒在地面上的蕭毓軒,眼睛裡充斥着滿滿的鄙夷。彷彿那個倒在地面上,身受重傷的那個人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彷彿只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或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人那般。
“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話畢,只見蕭水寒的雙眸中忽地透出無比兇狠的目光,兩眼發紅,轉眼已經悄然凝聚功力至掌心,怒喝一聲,旋即朝着蕭毓軒他們狠狠劈去!
然而,下一秒鐘,不待蕭水寒的功力發出,只見他們衆人腳下的地面竟兀自裂來了地縫,旋即越來越大,越來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