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耀師的書房內此時有着從未有過的一絲馨香,不易讓人察覺,味道倒是像極了衛伯種的草藥。
“爸?”見白耀師並未作答,白筱語遂又上前幾步,走到書桌前輕聲呢喃道。
“筱語,你回來就好了…”
“爸,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說,我…”
“我累了,改天再說吧。白筱語正欲將自己所發現的加害白一宇的兇手便是蕭毓軒一事告知時,卻被白耀師揚起的右手猛地打斷。
白筱語想立刻告訴爸爸,可白耀師眸中堅定的眼神和語氣不容她繼續言語。白筱語轉念一想,既然如此,反正自己已經回到家了,只要自己盯着蕭毓軒,一會兒再告訴時暮恩,有他和幕寶相助,他們必定可以守住白家上下的安危。況且自己在這兒,量蕭毓軒暫時也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等爸爸歇息之後再告訴他也不遲。想到此處,遂點了點頭向屋外走去。
“筱語~”白耀師低沉渾厚的聲音幽幽從身後傳來。白筱語回頭,只聽白耀師緊盯着自己的眼睛道:“你記得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你嫂嫂他們。”
白筱語驀地擡頭,只覺得白耀師的眸中充斥着滿滿的牽絆與掛懷,好似有萬千話語想對自己說起,但卻盡然付與短短的一句話。爲什麼爸爸突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要她好好照顧自己和家人。
詫異之際,只見白耀師頓了一頓後又接着說道:“好啦,你快去吧。有空了,記得去幫幫你衛伯照料一下新種植的花草。”
復看到白耀師眸中的淡然,她這才發下心來,“嗯”了一聲,笑着點點頭後離開了房門,轉而去找時暮恩。這個時候,白筱語必須得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時暮恩,至於時暮雨,也只能暫且先瞞着她。她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照看小雅和白一宇。當然,前提是她必須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依時暮雨的心性和她對白一宇的情意,若是時暮雨知道加害她丈夫的人就在身邊,就是蕭毓軒,她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的。此情此景之下,也只得瞞着她,以免讓她露出什麼風色,讓蕭毓軒察覺。否則,只怕他們全部都要遭殃了。
而同時,就像自己之前所意料的那般,時暮恩對兇手便是蕭毓軒一事極爲震驚,也並不相信,就像幕寶,就像曾經的自己一樣。她並不奢求什麼,只希望他們衆人可以加強對蕭毓軒的戒備,以防萬一。
看蕭毓軒的模樣,他此時仍並不知道白筱語的心思,也似乎一直“沉浸”在治癒白一宇,找到白一宇背後兇手的那個人,甚至着人去好好調查有關鳳甲仙一事。
遙想當年曾經與蕭翎兒幾人一起尋找聖物之事,只覺得心神恍惚。
今夕何夕,竟恍若隔世。
而至於白筱語自己,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做,那便是趕緊去找翩翩。她必須要找到翩翩,那日她所見到的人是否是北冥。
而當她隻身來到園中,看到的景象卻是園子裡盡數毀於一旦的月季,連一株也不曾剩下。
從月季被燒燬後的灰燼來看,這花想必是在幾天之前便被燒燬了的,雖然有新鮮的土壤遮蓋,但痕跡還是那樣的清晰。
時間,恰好和蕭毓軒派北冥做事的時間相吻合。想必那時自己在書房外邊偷聽到的,蕭毓軒讓北冥去做的事情便是除掉翩翩。
是啊,除了自己,除了幕寶,只有蕭毓軒一人知道他們曾來過這裡,見到了翩翩的事情。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自己既然已經知道一切,又爲何還是要執意來到園中尋找翩翩的蹤影,爲什麼還想要一心想向她求證?白筱語啊白筱語,醒醒吧…
你爲什麼要殺了翩翩?擔心留下把柄?擔心從翩翩口中知道更多有關事情的真相?蕭毓軒啊蕭毓軒,你的心,竟如此狠毒嗎?白筱語的淚水潸然而下,她緊緊攥着手掌,任憑長長的指甲嵌入掌心。
痛?她已經感覺不到了,只覺得自己的身心已經麻木,似是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噬骨寒冷,將她層層包裹其中……
不管蕭毓軒有沒有察覺到,自己也是時候該採取一些舉措來了。她要和幕寶他們好好想想,究竟該如何應對蕭毓軒。
以蕭毓軒現今的功力,即使時暮恩和白筱語兩人聯起手來,以元牝珠和青暘佩兩件寶物之力相校,或許可以和他勉強打個平手。但是,蕭毓軒畢竟是冥殿的少主。蕭水寒現在在閉關,雖不知蕭水寒意欲何爲,但這件事和他勢必脫不了干係。蕭水寒的功力高深莫測,不知白耀師和他相對,又會如何。只是,如此一來,雲門白家、茅山世家和冥殿豈不是兩方開戰?這個時候,自己又究竟該怎麼辦?究竟怎麼樣才能夠在不危及更多人的性命的同時一舉爲哥哥報仇?
緊張和不安的情緒逐漸增長,不住瀰漫在白筱語的心間。這個時候,她已然沒了主意。現在必須得向白耀師把事情講明白了,或許爸爸有什麼好主意。想到此處,忙將園中那些燒燬殆盡的月季安置好之後回到家中。
可面前發生的一切卻讓白筱語大爲震驚,那是她一生的噩夢,她永遠不會忘記。她不可能忘記自己在經過白耀師房門時聽到的打鬥的聲響,也不會忘了在自己焦急地推開房門時所看到的一切。
白耀師就那樣閉目靜靜斜仰在椅子上,嘴角還有鮮紅的血液。而蕭毓軒就那樣站在白耀師的身邊,一手搭在椅子上,彎着腰似是在查看什麼,神色慌張而焦急。
她瘋了一般的跑到白耀師的面前,大力將蕭毓軒推向一旁,心若被利刃所刺,頭腦渾沌一片,小心而緊張地伸出手來去讀脈息。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一點脈息也無,只覺得有無窮無盡的死寂。
“爸?!爸!”深夜中,白筱語焦燥痛哭的聲音陸續引來了時暮恩和幕寶等人。
哥哥變成了植物人,爸爸死了,自己一心愛着的丈夫便是那個害他們至此的兇手…若是自己早上的時候便告訴白耀師事情的真相,若是再早一點,若是自己不那般固執的非要去園中找翩翩…
若是可以…可惜沒有如果。
周圍的哭聲越來越大,她只記得自己擡起頭來看到身後衆人的時候,他們面上驚駭的神情。
怎麼?莫非是自己的模樣現在很嚇人嗎?
不,我很好,爸爸會沒事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嚇自己而已。
我曾經復活過可可,曾經復活過夏天,我門曾經救過那麼多人的性命…我也一定可以讓爸爸醒來的。
我要去找藥,我要幫爸爸治傷,爸爸一會兒就會沒事了…
想到此處,臉上不禁浮現出笑容,緩緩站起身來,不想一個踉蹌,險些絆倒。幕寶就在身旁,緊緊地攙扶着自己。白筱語看着幕寶面上滿是悲怮和擔憂,眼中噙淚的模樣,朝着幕寶微微一笑。
幕寶,你怎麼能這麼傷心呢?你怎麼能哭呢?爸爸沒有事的,他一定會醒來的,我這就去找藥,我現在就去…
忽地,只覺得自嗓間涌上一股腥甜,一大口鮮紅的血液噴出,她下意識地用袖角去擦拭,只見衣角上一片醒目的猩紅,腦中暈眩有如海浪般不住地襲來。
“沒事,我沒事…”她輕搖着頭向幕寶說道,旋即拂去了幕寶緊緊攙扶着自己的手,啓步向屋外邁去。若是再不去拿藥,爸爸就真的醒不過來了,自己要抓緊了纔是啊。你們別擔心,爸爸一會兒就會好的…
言語間,血氣翻涌而上,她只覺得頭腦暈眩,面前的一切似是盡化爲疊影那般。咦,怎麼有三個時暮恩?蕭毓軒和幕寶你們兩個在說什麼?我怎麼什麼都聽不清楚?算了,不和你們玩了,我要去給爸爸拿藥了…
白筱語勉力擠出一個微笑,搖搖晃晃的向前行着,剛走了兩步,卻只覺得眼前漆黑一片,旋即整個人沉沉暈了過去…
黑夜是那樣的漫長,那樣的無邊無際。
白筱語獨自一人行走在狹窄的有鐵欄杆的過道上,周遭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中,彷彿眼中所看到的,除了自己面前的那條狹窄卻又長長的過道之外再無其他。
“爸?”
“哥?”
她朝周圍輕聲喊着白一宇和白耀師,卻聽不到任何人的迴音。沒有回答,沒有人聲,除了自己的聲音,什麼都沒有。奇怪,他們兩個能去哪兒呢?
哦,是了。她想起來了,他們兩個出事了,就在前不久。
一前一後,一傷一死。
一個永遠的陷入沉睡中,而另一個則永遠不會再醒來。
自己的哥哥,自己的爸爸,還有自己的幸福,短短數日之間毀於一旦。
冥殿的勢力非同一般,絕對不可小覷。而蕭毓軒又對她們白家瞭如指掌,對於茅山世家時家也是瞭解頗多。
“爸”
蕭毓軒此時就在周遭。
白筱語只覺得不明所以,
”
白耀師仍舊定定地看着她,眸中似是暗含種種擔憂與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