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發誓,我走後,你一定會好好照顧我們的兩個孩子…”子衿頭枕在他胸前良久,定定道。
白耀師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噙淚低頭看她半晌,終於應了她。
“好,這樣我就放心了…我只要你們都好好的。”子衿靠在他的肩頭,淚如雨下。不管自己還能夠活多久,只要自己還可以陪在他和孩子身邊,就算只有一刻,那也是極好的。
子衿的性命不過多續了十三天。
這些日子,幕寶將自己在冥界修習而來的靈力盡數傳到了子衿的身上。
十三天後,子衿生下了白筱語,只見了孩子一面,便就此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間…
“我這輩子,夠了…”這是子衿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閉上眼的那一刻,子衿雖然臉色蒼白,但卻笑靨依舊,宛如他們初見的時候。看向他的眼神依舊是那樣的清澈溫柔,一如少年同師習武時。
不論境遇如何,只要相愛的人可以好好的在一起相守,直到白頭,那便已經足夠。
直到白耀師直到子衿不久於世間的時候,他方纔明白。這樣簡單的道理,他卻用了幾年的時間,用自己一生摯愛的性命換回,方纔曉悟。
子衿所思所想所願是什麼?不過是和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一家人可以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不管怎樣,只要一家人能夠平平安安,那便是自己最大的幸福。
然而,這樣簡簡單單的幸福卻最終毀在了自己手裡。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與人無尤。
隨着她的離去,那一刻,白耀師只覺得心彷彿有如割裂般劇痛,可後來,他自己卻覺得好像再也不會疼了,那顆心在一片悲涼中逐漸變得麻木。此後一生,白耀師終將要在無窮無盡的懊悔、愧疚、自責和痛苦中悲涼的活着…
“她死了,就那樣死了!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趕回去見到她最後一面!”蕭水寒憤憤地對白耀師說道。當年,自從子衿和白耀師在一起之後,自己就閉關潛心修習武功。而當他出關的時候,卻得知了這樣一個噩耗。
“你把自己當年答應我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子衿這麼美麗,這麼善良,這麼年輕,如果不是你執迷不悟,她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沉靜良久,白耀師方開口緩緩說道:“師兄,你一定很怨恨我吧。”
“是!我恨不得把你挫骨揚灰!”
“那你爲什麼不殺了我?過了這麼多年,爲什麼一直沒有動手?”
“殺了你?殺了你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所以你當年故意借子衿之事與我決鬥,又藉機讓自己元神懼散,這麼多年隱姓埋名,佈下了這樣一個局,只爲了傷害我的女兒,以此來報復我?”
“怎麼?你不信?”蕭水寒反問道。
白耀師搖了搖頭,接着說道:“我不是不信,而是不相信你的目的只是如此!若只是這樣,你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不是嗎?是,你的兒子傷了我女兒的心,可是爲什麼卻又沒有動一宇一根汗毛?爲什麼偏偏是她?爲什麼?”
二十多年過去了,難道蕭風隱姓埋名,喚自己蕭水寒,如此的大費周章只是爲了利用白耀師最疼愛的女兒來報復他嗎?他不信!
“我們一起拜師學藝,你的性格我太瞭解了。”白耀師緊盯着他的眼睛說道,似是要將他看穿。他們兩人再怎麼說也曾經是師兄弟,以他對蕭水寒的瞭解,在子衿死了之後,蕭水寒雖是會嫉恨他,也會做出一些極端的行爲。可過了這麼久,他卻一直把心思都花在了自己的女兒身上,對自己的兒子卻是無動於衷。爲什麼所有的矛頭都只是指向了白筱語?
況且,但白耀師更清楚,蕭水寒的心思更多的則是大志。師父當年就曾說過,蕭水寒似冰,白耀師似水。一個冷靜深沉,宛若梟雄。另一個則是溫潤如玉,謙謙君子。他更名改姓,以蕭水寒之名苦心經營冥殿多年,更是在暗中籌劃了這麼多的事情。
現在看來,一切事情都已然明瞭了。
白家發現的那則遺訓不會有假,早在當初發現的時候,白耀師就已經親自核實過很多遍了。
而冥殿那則遺訓的真假雖然不得而知,但是蕭毓軒身上所中的蠱毒卻是真的。這一點,蕭水寒是騙不了人的。
而既然遺訓中提到,只有白筱語一人才可以幫助蕭毓軒成功解除他身上所中的蠱毒。那或許,蕭水寒是要假意如此,待白筱語幫蕭毓軒解開蠱毒,她的利用價值自然也就沒了,或許他就可以再繼續自己的圖謀。
他佈置了這麼多,讓自己的兒子和白筱語定下婚約,又讓白筱語爲蕭毓軒解毒,冥殿亦正亦邪,多年來雖然表面並不介入以雲門白家和茅山世家求家爲代表的正派人士的事情,但蕭水寒出自正派,對於他們的事情,他自然是瞭如指掌。可是,蕭水寒因爲蕭毓軒的事情,也一直與屍門爲敵。他究竟是爲了什麼啊?
“難道?!”忽然,白耀師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眸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光芒,緊緊地注視着蕭水寒的眼睛。
“怎麼?你終於想起來了?”只見蕭水寒嘴角劃過一絲狡黠的笑容,詭異地笑着說道。
“你是爲了白筱語身上的東西。”白耀師定定地說道。
他的語氣不是猜測,而是肯定。是了,只有這個理由纔會讓蕭水寒如此大費周章。怪不得蕭水寒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白筱語的身上,怪不得這二十多年來,蕭水寒沒有直接對付自己的兒子,遲遲沒有對自己下手。原來他是爲了那件東西!
原來,當年子衿在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的時候,爲了可以讓自己腹中的孩子平安出生,幕寶將自己在冥界之時一身的靈力都盡數傳給了子衿,可子衿死了,這一身的靈力自然是到了白筱語的身上。但是因爲那靈力過高,白筱語年紀尚輕,以她現在的血肉之軀,自然是沒有辦法承受的。所以,自白筱語出生,白耀師和幕寶便一起將這靈力通過青暘佩封存到了她的體內。而隨着這道封印,一起封存到她體內的還有通往冥界的鑰匙。
這件事情,他們一直沒有告訴白筱語。白耀師也原以爲,除了他自己和幕寶,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的。
“怪就怪你寶貝女兒出生的時候,天上所顯示出的怪異的星象。從她出生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你以爲只要你不說,幕寶不說,這個秘密就會永遠被埋藏起來是嗎?”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白耀師聲音沙啞低晦,不禁苦笑,接着又補充道:“你知道這青暘佩一直是我保管着的,所以不論你用什麼辦法,也斷然沒有方法拿到它。可是你心裡也很清楚,筱語的年紀到了,我自然會將青暘佩傳到她的手上。或許你原本就打算在那個時候把青暘佩從筱語手中搶過來。可你沒想到,白家翻出了那則遺訓,而你的兒子的確深深爲蠱毒所困,所以你就所幸讓自己的女兒去尋找五件聖物,待爲蕭毓軒成功解毒之後再動手。”
“不錯,你倒是不笨。”蕭水寒喝道。
白耀師沉默良久,遂搖了搖頭注視着蕭水寒的眼睛緩緩說道:“可惜,即使你千算萬算,也沒有料到你的兒子居然會喜歡上我的女兒!”
“是!雖然我沒有對他和盤托出,但我也明明告訴了他一些事情,沒想到他這個逆子居然會這麼不爭氣!”蕭水寒想到此處,眸中的恨意盡數顯現。
起初,他安排了那些殺手行刺白筱語,爲的就是讓他們二人相遇,慢慢產生交集。他也做得很好,把自己的心思全然隱藏了起來,並且和白筱語約法三章,承諾待自己體內的蠱毒解開後,便會幫助她解除這個婚約。
但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是這樣的奇妙。白筱語也好,蕭毓軒也罷。他們兩人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早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對對方產生了情愫。可現今想來,最痛苦的那個人恐怕是蕭毓軒。
他知道的不過是當初父親、白耀師和子衿三人之間的事情,他以爲父親的目的只是爲了報復白耀師。可他卻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真正想要的,不僅是讓白耀師悔恨痛苦一輩子,而更重要的目的,是想要白筱語身上所謂的同往冥界的鑰匙。
蕭風也好,蕭水寒也罷。自己的父親真正想要的,是冥界。他要打開冥界的大門!傳說中,只要拿到通往冥界的鑰匙,你就得到了這世間最至高無上的力量。他是要做這天下霸主!
起初,蕭毓軒對白筱語無非是在演戲而已,可日子久了,自己的心卻再也瞞不住了。他忍不住關心着白筱語的安危,忍不住留意着她的一舉一動,被她的一顰一笑所牽動着。
然而,也只能感慨造物弄人,這世間的情之一字卻偏偏是如此的奇妙,豈由得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