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這裡面的道理。聽到小白提到此事,林鈺深深的嘆了口氣,“素素姐樣樣都好,可是能和她年齡匹配的實在是太少。你剛剛去了知府那裡,我仔細打聽過,這位知府的名聲並不算壞,雖然父子倆爲人風流些,但是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
“他那樣的也還算不錯啊?”小白不解的撇撇嘴。
“有點本事,也不算擾民,也罷了。”林鈺嘆息一聲,“所謂曲高而和寡,以素素姐的容顏相貌家世才情,到底什麼樣的人能配的上她?偏她的年紀又稍微大了一點,適齡的好男子此時都已婚了。”
如果不是遇見了小白,林鈺的婚事註定就是比較尷尬了,雖然本人還是個姑娘家,可是到底還是擔着個棄妾的名聲。當然,只從地位上看,外人看來小白這個選擇也是比較差強人意的。林鈺本人有皇帝嘉獎的品級和特許的免稅優惠,身家不菲,又有貴親,卻選擇了小白一個白丁。
可是比起林鈺,殷素素的婚事就更尷尬了。眼下風氣還算開放,女子再嫁並不算特別忌諱的一件事,可是拋開這件事不提,殷素素還是難覓佳偶。即使標準不定的那麼高,可是同齡的男子這會兒都娶妻生子了,家裡也大多數有三妻四妾。想要嫁人,就只能選擇年紀稍微大一些的,喪妻的男子。
且不說必然會產生的繼子女和後母之間的關係,倒黴喪妻的男子又有幾個?便拋開地位不說,以殷素素這樣的絕世美貌和家財,尋常的男子看見她便先自慚形穢退縮了。這麼一來,其實即使是勉強合適的人也並沒幾個,滿京城裡總不超過三四個。
還要殷素素自己看上眼,還要對方也有意願,竟是一個也沒有。當然,以殷素素現在現況,她也沒有心思考慮自己的婚姻問題,大仇未報,她本人也不是恨嫁一族,還是很享受單身貴族的生活的。
林鈺在京城裡混的久了,這裡面的門道還是很清楚的,跟憤憤不平的小白解釋了一下。
“也就是說,我姐姐的婚事還真是個愁事?”小白哪裡想得到這許多,竟是聽得呆了。
“可不是嘛。”林鈺點頭道,“她還不比我,看在我豐厚身家的份上,我可以選擇中低等官宦人家的庶子,或者商人家的少爺。我和素素姐都是這個情況,更不用說當日被遣散的其他姬妾了。”
“那些人去哪裡了?”小白好奇的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紫虹重新回到了青樓,翠茹和她一家被打發出府,另一個姓白的回孃家了,聽說好像是南方人?”林鈺嘆息道,“要不說鎮遠侯陸平之和張婉兒作孽嘛。兩人有情,也該恨不相逢未娶時,要說起來,如果不是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姐姐的處境不至於如此尷尬纔是。雖然眼下行動方便了,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那我姐姐總不會嫁不去吧。”小白聽聞此,憂心忡忡起來。“我娘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急死了。”
“不至於不至於。”林鈺一聽倒是笑了起來,“我們也不過是白操心而已,你姐姐那麼有成算的人,總不至於晚景淒涼。以我猜測,她多半另有算計,如果一日突然結了婚我也不吃驚。不過如果有合適的男子,也該幫素素姐留意着,畢竟也老大不小了。”
“是是,到底還是你想的周到,我便沒想那麼遠。”小白連連點頭道。
林鈺苦笑,這哪裡是自己想的周到,而是自己當初處境也尷尬,不免思來想去,想的透徹罷了。說來也是封建時代的悲哀,人人都結婚早,以殷素素的年紀若在後世,還勉強稱得上小姑娘呢。
兩人稍微談論了一下後,這個話題就告一段落了。而兩人都沒想到,千里之外殷素素正在拿這個話題說事呢。
此時正是一年中林木最茂盛的時候,瀾苑的花園裡樹木鬱鬱蔥蔥,而林間風行,竟沒有一點夏天的暑熱。林間兩人正漫步林間,緩緩而行,一男子身着青衫,相貌非常俊美,靠着樹站着,很有點清高味道,另一女子容貌卻是彷彿神仙,美的無法言喻,一身月白綾子衣裙,一條鬆綠絲絛,卻有淡極始知花更豔的風韻。
這女子便是殷素素了,她身邊的年輕男子是她新任弟弟,皇上親自下旨認可了血脈的殷幸。兩人先敘說了一些閒話,殷幸雖然因爲三皇子影響以及殷家家產問題,早就對殷素素心存不滿,可是一旦見了真人,心裡的不滿便丟掉了九成。
無他,美人效應而已,兩人五官間有四五分相似,可容顏美貌的級別卻天差地別。這樣的一個美人,親切溫柔可親的和你說話,句句都說到你心眼裡,詞詞都讓你心裡舒服,任哪個鐵石心腸的也會心生好感。而殷幸同學離鐵石心腸可比軟耳根子這個形容詞遠多了。
以殷素素的本事,殷幸的性格閱歷,還用殷素素幾句話?殷幸就覺得自己這個姐姐殊爲不易,十分可憐,又可親可愛,心裡雖然還不是特別親近,可那種厭煩早就丟到爪哇國裡取了。
不過,他到底還是因爲家產的事情對殷素素有些芥蒂,卻不想殷素素對此事開了口。
“阿幸,你姐姐我已經是這個情況,日後說不準要孤寡此生,你若不上進,姐姐我這偌大的家業將要依靠誰?”殷素素神情淒涼,如黑曜石般的眼睛裡深邃憂鬱,她的聲音親切裡帶着無措,讓人聽着心裡便酸澀起來。
“姐姐放心,有我殷幸在,總不會叫你日後淒涼的。”殷幸看見美人蹙眉,這美人又是他血緣上最親近的人了,心裡也有些難過起來,拍着胸脯保證。不過他心裡除了難過同情,更多的是高興,他又不傻,殷素素這話的意思很明白,自己很有可能是這偌大家產的繼承人。
想到這漂亮的園林,華美的樓閣,穿梭的漂亮丫環都將屬於自己,殷幸就不由的一陣陣興奮。
殷素素是做什麼的?說好聽點,是協助皇帝處理全國機密事務的頭領,說的通俗點,就是特務頭子。兼之她三歲母去,十三歲喪父,喪全家,心思敏感銳利非常,如何看不出殷幸的興奮?她心裡冷笑了兩下,同是弟弟,就沒見過小白對自己的家產有丁點兒垂涎。
不過心裡不屑,面上卻不會表露出來,而是神情哀哀,目光悲慟,“阿幸,姐姐我只是女流之輩,沒有你的時候,我苦苦支持,以後就全靠你了。”
“姐姐放心吧,生意全叫給我就是了。”殷幸激動的道。
“阿幸何出此言?我說的並不是生意,而是殷家的家門風譽啊,還有復仇,我殷家七十餘口的血不能白流。此前我一直拼命追查,如今這些重擔通通要交到你身上了,我也可以喘口氣了。”殷素素擦了擦眼角,粉色的嘴脣吐出驚奇的話語。
殷幸哽住了,對於自己無緣一見的親生父母,他根本都沒有什麼父母之情。報仇?他的計劃里根本就沒有這麼一項,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對方窮兇惡極的殺了七十多口人,還有許多侍衛家丁下人,這這樣的對手他根本就不想招惹一點。
可是殷素素話說到這裡,他還不能不應答,於是只能含糊應了,“我會盡心的。”
“盡心可不夠!”不想之前一直和顏悅色的殷素素此刻卻正色嚴肅起來,“你既然繼承了殷家的姓氏,成爲殷家的一員,這就是你逃脫不了的宿命!你要向我發誓,你一定不會放過害了我們滿門的兇手,向老天發誓,一定會拼了命揪出害了父母親人的黑手!”
殷幸還是挺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的,自然不想發誓,可是看着眼下這情況,不發誓,殷素素立刻就要惱火起來。殷幸張了張口,還是下不了狠心,這段時間他也瞭解了一些殷家的歷史,憑他的水平都能看出其中的複雜糾結危險,如果真的涉入此渾水,只怕以後不要想有好日子過了。可是不發誓,殷素素那偌大的家產只怕自己只能想想而已了。
正在左右爲難間,他的侍衛和一個下人一起來報,“公子,三皇子那邊派了人接你回去。”
卻是三皇子怕殷幸和殷素素接觸多了,被洗腦了,掐準了時間過來打岔。殷幸這邊正爲難如何回答,見此機會,如何不會順着臺階下來?
“姐姐,三皇子叫我,不敢不回去,我便去了,下回再來看你。”
殷素素怎麼看不透他的心思,只是也不着惱,臉上換上笑容,笑的淺淺如清泉,“去吧,一路小心。”
殷幸跟逃跑似得離開了瀾苑,殷素素見他離開了,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輕聲但鄙夷道,“豎子,不足與謀!”
春薇一直跟在她身邊,也輕聲道,“這個殷幸,不若白公子多了!”
“也罷了,他到底還是殷家的一點血脈。”殷素素想了想,自己情緒也平和下來,“只是,一見面還是很失望。”
“夫人,您不會真把他立爲繼承人吧?不少字那樣,還不如白公子呢。”聽殷素素說,春薇略有點擔憂的道。
“不過是給驢子聞聞胡蘿蔔香味而已,我把錢給了他,他幫我復仇?”殷素素冷笑起來,“沒膽沒謀的玩意兒,真不想承認是我的弟弟,看來這賤人生的就是賤人生的,上不了檯面。”
“不知道公子鈺小姐他們收到消息了沒有,也不知道他們那邊進行的怎麼樣了。”聽得殷素素這麼說,春薇放心不少,又操心起別的事來。
“論時間也差不多了,這事我沒讓走急報,這個點應該正好到滄州。”殷素素道。
而千里之外的滄州,客棧房間裡,林鈺和小白此時正展開信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