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風起

此時已至九月下旬,長安在北方,已經是風景蕭條,夜裡已經偶有霜降,偏又下了雨,又更多了幾層涼了,雨自青灰色屋瓦下不斷滴下來,讓窗前立着的人多了幾分溼潤的涼意。

“我不知道殿下還在猶豫什麼?”只是說話的人沒有下雨那份詩意和悠閒,反而十分暴躁,“明明不是已經說好了的嗎?”

“是啊,大概是我的不安吧。”站在窗口的男人輕輕嘆着道。

“三殿下!您真的想就此一生嗎?而且,十一皇子再得寵愛,那也只是寵愛而已,他的年紀小,母族更沒有,不足爲慮,皇上也不可能真的立他爲太子,可是如果真讓二皇子或者四皇子上了位,那豈不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了?”

靠窗站着的男人身材高大,有着高挺的鼻樑和薄薄的脣,更有一雙極黑的眼瞳,相貌也非常俊朗,畢竟陸麗妃既然能被稱爲麗妃,相貌當然是非常好看的,宇文家的基因也不錯,生出來個醜八怪的可能性實在太低了。而宇文吉也不可能很喜歡個醜八怪兒子,在他有兒子十多個的情況下。

此情此景下,三皇子整個人收斂了幾分桀驁,反而更顯得俊美高貴,他心裡的確是不安,也許當時衝動時候,他是真動了叛逆的心思,但是靜下心來想想,他的父王多少對他還是念着舊情的。而且自古叛亂成功的少,失敗的多,他要是一旦失敗,想來保命都難。

因此,他猶疑非常,難以下定決心,只是此時剛剛收到宇文吉又病了消息後。幕僚都認爲,這是個好機會,非常好的機會。

“殿下,你還在猶豫什麼?太子死了,皇帝病着,二皇子不見皇帝寵信,能力也一般。四皇子能力雖好。卻沒有機會在京城發展勢力,他的勢力都在西北,現在正好離了巢穴,虎落平陽。殷素素那女人。倒是警惕的獵犬,可是她現在半死不活的,自顧不暇,蘇平谷剛剛上任,能力本就比不上殷素素。陸家雖然暫時被削爵,勢力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減少。”

看着三皇子依然不語,幕僚顧不得尊卑之別怒道,“正是敵弱空虛,我等有備而來。這麼好的機會。殿下還不行動,還想等着什麼時候行動?真等到別人把刀架到你脖子上嗎?”

“你說的是啊,真要別人把刀子架到我的脖子上嗎?”三皇子苦笑了一下,臉上表情重新又堅毅了起來,“既然如此。就準備行動吧!你去聯繫我舅父表弟那邊,叫慄陽去聯繫王妃父兄那邊,孫平去聯繫其他的人,叫趙元亮去聯繫趙家的人,還有宮裡的趙嬪等,也務必要聯繫到。”

“這等的果斷堅毅纔是我等欣賞效忠的殿下!”幕僚見三皇子終於下定了決心,讚賞的道。

三皇子自己卻沒說話,準備謀反宮變這種事情,他承擔的壓力是最大的,就算成功了,鬧到最後還有可能要弒君弒父,背上千古的罪名,如果不成功,便只剩下身死一途了。

“對了,還要安排人送府裡孩子出京。”三皇子又想起一事來,如果他失敗,總要給自己留一點苗裔。

“可是府裡共有八位小王子,七位小郡主,這麼多人總不可能都送出京吧。”接到這個命令的人十分的犯難,開口詢問道。

三皇子猶疑了一下,“就送從兒和思得兩個吧,不要對王妃說。”

這兩個孩子一個是他已故第一任王妃的嫡長子,人也聰明,對死了的前妻和這個兒子,他也有幾分愧疚,另一個則是他的寵妾所生,年方七歲,非常的聰明伶俐,連現任王妃所生的兒女都沒有被他放在其中。

不過不讓王妃知道,這個倒是有些難度,被命令到的人心裡很是犯難,猶豫了一下,還是勸道,“王妃所生子年紀並不大,或者抱出去也不要緊。”

“不用了。”三皇子擺了擺手,“王妃所生子也被抱出去,太招眼了,萬一真被察覺什麼蛛絲馬跡,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這個倒是不得不考慮的問題,接了命令的人並不再說什麼,前王妃所生子並不受寵,雖然是嫡長子,倒好像比庶子更不招眼。現任的王妃對這個壓在自己兒子頭上的嫡長子更是各種打壓,結果這個嫡長子已經十二歲了,在外面名聲一點都不顯不說,在府裡日子過得還不如個庶子,是吃也吃不好,穿也穿的不好。

辦事的人原本以爲三皇子是絕對不會把這位嫡長子列入其中的,沒想到竟然沒有現任王妃所生子,反而是這一位,可見王妃的作爲,嫡長子的處境,他一直都是看在眼裡的,可是如果一直看在眼裡,爲什麼不管管?現任王妃的作爲,有時候他們這些人都看不太下去呢……

“還在哪裡發什麼愣?這件事要快更要小心!”三皇子看着走神的下屬,不悅的眯了眯眼睛。

“是!”

整個三皇子的勢力活躍了起來,敏銳高效而謹慎,幾乎沒有觸動什麼人,如果換了殷素素,或許能通過許多的細枝末節來判斷出什麼來,但是新任的蘇平谷蘇大人卻沒有那樣的能力。除開官方勢力,殷素素手裡的暗勢力相對是比較少的,林鈺也沒能掌握全部,有一部分是殷素素極其信任的下屬掌握着的,兩邊的信息不足都沒法判斷。

因此,大家似乎都沒有察覺,而是在按部就班的生活。

林鈺處理這些日常事務的同時也指示着小白去辦事,小白因爲下定了決心,要當個能給自己女人遮風擋雨的男人,所以也在十分努力的學習。青青擔憂自個婚事的同時也在幫着林鈺處理事情,而齊王則在皇帝病榻前照顧他哥,幾個皇子公主更不用說,也在侍疾端湯藥什麼的,柳皇后也不能免俗,同樣在侍疾。

殷素素呢,壓根還沒醒,她整個人似乎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睡狀態,呼吸細長平緩,脈搏卻很快,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緣故。小白也不知道殷素素練的是什麼武功,他曾經問過,殷素素卻保守了這個秘密,連親弟弟都沒有告訴。

是夜,又下了一夜的雨,看似平靜的夜晚下蘊藏着即將爆發的波涌。

一早起來,青青就打了個噴嚏,披了厚衣服走到窗邊一看,“還在下雨?下的還不小呢。”

“郡主,穿上衣服再推開窗,小心着涼。”

“嗯,我知道了。”話雖然這麼說的,行動還是一點都沒有變。“不知道小玉起了沒有。”

林鈺她必須已經起了,最近的事情多,林鈺被逼的硬生生的早起了半個時辰,此刻正在喝茶,等着青青下來吃飯。青青隨便捋了捋頭髮,挽了個簡單的髮髻,脂粉也不施,就下來了,完全是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郡主,這麼不是太簡單了嗎?”

“簡單什麼啊?在家裡還那麼裝着做什麼?”其實青青齊王府每天都收拾的很認真來着,倒是來這裡反而放鬆了不少,當然也是因爲現在殷素素病了,主事的是林鈺。

“今天天冷了,穿的厚一點。”林鈺見她歡快的下來,不由笑了起來。

“曉得,我今天多加了一層衣服。”青青也笑起來。“白家弟弟呢?”

“他今天有事,早上沒吃飯就出去了。”林鈺摸了摸下巴,“好像是四皇子找他吧,他們原本是同門,四皇子和白家關係也挺密切,上次姐姐昏迷不醒的時候,他還專門跑了一趟,送了不少好東西過來。”

林鈺本人和四皇子的接觸倒是不多,不過印象總體來說還好,並不壞,而且這幾位皇子中,這一位算是好的了,他要是能登基,也最符合林鈺的利益。

青青對此就更不關心了,齊王府是絕對的中立態度,因此便懷着幾分期待的問林鈺,“今天早晨吃什麼?我想吃那個蝦餃,你不知道王府裡早飯雖然樣數多,味道倒是一般,而且人人都不說話,十分之肅穆,吃的好沒味道。”

要論地位,除開齊王,青青的身份在齊王府裡是最高的,連她幾個哥哥都不行,可是長幼有序,幾個側妃又是庶母,幾個嫂子也不能一點面子不給,所以青青過的倒也不算很痛快,至少不如這邊自由。

林鈺也知道這個問題,也不說什麼,不過事情多,也沒法子老陪着她,青青也不在意,叫人在花園裡涼亭裡準備了,冒着雨釣魚玩。天氣雖然冷了些,倒也不是很冷,大家也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拘着她,隨便她了。

不知不覺中時間就過去了,林鈺看了足足一沓子文件,頗覺得有些餓了,正想叫人拿點點心來,珍珠就進來了,“郡主,剛剛裴澤裴公子來了。”

“他來了?”林鈺略有些驚訝,不過旋即就想明白了,這裴澤必然是衝着青青來的,便不去管了。

誰知道不到一刻鐘,青青就衝了進來,臉上還帶着幾分淚痕。

“怎麼了?鬧崩了?”

“我不要嫁他了!氣死我了!”青青嚷嚷道。

青青這麼難過,林鈺自然一通安慰,而此時已經身在遙遠山巔上的張白龍臨風而立,半響方纔悠悠嘆道,“要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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