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無非就是那些東西，討好女孩子常用的都是金珠寶玉，綾羅綢緞，還有點書籍玩物什麼。七皇子也沒有標新立異，一套貴重的首飾，兩套孤本書籍，一些宮裡特有的輕巧玩意。但是這次的情書就不像上次那樣完全以一種兩情相悅的情侶的口吻，而是一個追求者的身份，而且十分誠懇。
反正林鈺看來，既很尊重自己，很有分寸，沒有很露骨，但是也很認真的表現了自己的誠心。在信的末尾，還附上了情詩兩首。這兩首情詩的水平就很一般了，別說感人肺腑了，連辭藻華麗都沒有，不過倒也越發顯現出是他親自寫的，更有真誠之感。
林鈺收起信，深深的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原本沮喪的宇文毅怎麼又突然開始追求，還是很認真的追求自己起來。
青青盯着神色莫名的林鈺，有點不安，“小玉？小玉？”
“怎麼了？”
“這些禮物，我們怎麼處置？”青青小心的問道，甚怕林鈺情緒更壞。
有柳皇后所賜的珍寶在前，這些貴重的首飾禮物並不能打動林鈺。當然林鈺也不是會因爲財物而改變主意的人，因此只是隨便放在一邊。青青想了下，還是以這些不重要的東西開頭比較好。
“東西叫人送回去吧。”林鈺疊起信，半垂下眼睛，輕聲道。
“可是這東西，怎麼退還？七皇子可是住在宮裡，並沒獨立建立王府。”青青犯愁道。
“也是。暫且放着吧。”林鈺心情有點沉重，展開剛剛疊起的信，又看了一遍，又嘆了口氣。“他怎麼又突然改了主意？”
“昨兒我聽說三皇子陪着七皇子喝酒了。”青青嘀咕道，“也說不準是不是三皇子又把他鼓動了起來。”
林鈺畢竟也粗略的看過一些史書，宮鬥權謀的電視劇小說也看了不少。想了想倒也想明白了三皇子的意圖，免不了深深的嘆了口氣。
“算了，我還是再寫封信回絕他吧。”林鈺站起身來，拿着那封信，走了。青青看着林鈺略顯瘦弱的身影，滿是擔心。
回絕一個人的真誠一次很容易，兩次也不難。三四次也不會辦不到。可是十次呢？五十次呢？一百次呢？尤其對方什麼都很好。別說在古代，就是看看現代的女性言情小說裡王爺皇子佔了多少比重，也是很可以想象這麼一個英俊有才華，又深情的王爺，對普通女性有多少吸引力。
隨着四月的離開。五月的到來，林鈺一直都備受困擾。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宇文毅雖然沒有刻意張揚，但是保不齊別人不會張揚。譬如說，某個很希望宇文毅愛美人不愛江山的皇子。他怎麼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自然要大肆宣揚一番，所以這次林鈺是真的出名了，還不是別人故事裡的炮灰，而是過足了女主角的癮。
當然。林鈺本人對這個女主角身份並不喜歡。喜歡享受別人目光，喜歡自己成爲新聞焦點的人不少，但是林鈺絕對不是其中一位。尤其她本人還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又沒有過硬的後臺，萬一行差踏錯，說不準就會墜落萬丈深淵。
而宇文毅那邊看着倒是很有希望的曙光。一開始時候，大夥對宇文毅對一個小孤女的追求還抱有褒貶不一的態度。隨着林鈺的不斷拒絕，宇文毅的鍥而不捨，大家對宇文毅的風評意外的好了起來。不少女子都希望有一個這麼癡情的丈夫，不少人，甚至千金閨秀都對宇文毅產生了極大的好感。
處於同性相斥的情況，加上一點點嫉妒，年輕女子們對林鈺的評價就壞了很多，什麼鐵石心腸，絕情無情之類的。而男人覺得因爲林鈺不想當皇子側妃，拒絕的這麼堅定，也是有點不識擡舉了。有權勢的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尋常，何必這麼矯情？
是的，大部分覺得林鈺只是矯情，也有人認爲林鈺是以退爲進，用這樣拒絕的方法，來謀取皇子正妃的位置。畢竟，人人都知道七皇子鍾情林鈺，而七皇子又不是太子，又很受皇帝寵愛。說不準皇帝真會爲了自己兒子的請求而立林鈺爲正妃呢。畢竟本朝雖然也講個什麼婦德，但其實風氣還算開放，林鈺雖然名義上嫁過人，但是實際上依然清白，而且到時候聖上下個旨，直接說沒林若玉嫁人做妾那回事，大夥也不敢明着翻出來。
也有一小部分人認爲林鈺還是記掛着陸平之，林若玉爲了自己那個侯爺表哥自殺的事情可不算隱秘的一件事。和張婉兒的壞名聲一般，知道的人可不少。
最讓林鈺可笑的是，陸平之和林老夫人也以爲自己還鍾情着那位表哥，陸平之還寫了封信勸說林鈺應該忘掉過去，自己是不可能愛上她的，有好的婚事就應該抓緊了。還說什麼，林鈺現在應該理解他了，畢竟大家都是癡情人。
癡情個屁，林鈺看了信，對於陸平之那副自傲的模樣，簡直噁心的不得了。何必說的那麼好聽，不過是因爲如果林鈺真的嫁給七皇子，對於三皇子一系都是有很大好處的。而陸家本就是三皇子一系的中流砥柱，自然是極力促成這件事了。
而開始的時候，還沒想到可以利用林鈺來打擊七皇子的繼承權時候，陸平之那個老婆張婉兒可是到處亂傳林鈺的壞話，生怕林鈺當了皇妃的。
在這種情況下，林鈺簡直是不勝其擾，心情也很煩躁。一方面，林鈺確實覺得宇文毅這份誠心很難的，可另一方面，她也很厭煩自己的私事被鬧的盡人皆知。
林鈺知道宇文毅是個不錯的男人，心腸不錯，性格算的上溫柔。相貌好，出身尊貴，將來肯定會很有錢，最重要的確實很喜歡自己。這麼一個多月下來。也足夠原本懷疑的林鈺看的清楚他的真心。宇文毅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真的對林鈺情根深種了。
普通古代女子，嫁給這樣的人。哪怕只是側室，也應該很滿足了纔對。畢竟宇文毅絕對是高富帥中的高富帥，鑽石王老五中最閃耀的那一種。尤其在宇文毅甚至私下向林鈺保證了，不讓正妃生孩子的情況下，只怕意志薄弱點的現代女子說不準都會倒向他的懷抱。
可是林鈺做不到，她沒有那麼充沛的感情讓她衝動的愛一場。不提外界的種種流言蜚語，就只是看着宇文毅的俊朗的面龐上一天一天沉澱下來的憂鬱。林鈺心裡也不很好受。
“我真的那麼差嗎？你爲什麼就不能認真的看看我？”
這是最近的送來的信上的話，除了照例的表達的思念愛慕之外，最後一句，竟是他的疑問，大白話。和整封文縐縐的信風格很不統一，卻讓林鈺掉了眼淚。
“我傷害了他的自信，他本來也是個光彩灼灼的人。”林鈺擦去眼淚，問青青，“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爲什麼人人都說我鐵石心腸？”
青青很溫柔的擁抱了一下她，罕見的沉穩道。“小玉，我想，一年和一世還是有差別的。你總要選擇你不後悔的那條路走，如果你有決心嫁給七皇子當側妃。過着有情飲水飽的日子，然後不斷面對正妃和其他姬妾的挑戰，你也可以答應他。”
“你明明知道的。”林鈺在她肩頭擦了擦眼淚，“我做不到。”
“那就堅持你心裡覺得對的。”青青輕輕嘆了口氣，整個人陷入回憶，輕聲道。“我娘。當初也是一時衝動吧。後來她臨終前告訴我，其實她後悔了。”
這還是青青極少的說起來自己母親的事情，雖然她一直嚷嚷着找生父，但是很少說過去生活的細節。大概是因爲過的很苦，所以不想回憶吧。
青青苦笑着搖了搖頭，“她對我說，不後悔一時衝動跟了我爹，但是後悔讓我陷入如此艱難的境地。如果當時她嫁的是個尋常中等人家，我也不必受那麼多的苦。所以，小玉，我還是希望你慎重考慮，雖然無論如何，我都會支持你。”
“我知道。”林鈺輕聲道，語氣也堅定了許多，“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最信任的人，我們一起渡過生死劫難，這點事情又算什麼呢？”
“我想，你還是再見七皇子一次吧，這麼避着不見也不是辦法。皇子指婚要入了秋，還有三四個月呢，七皇子說不準還會懷抱希望。再說了，長痛不如短痛，爲了七皇子好，也是早早的說清楚爲好。”
除了最初幾次，林鈺並沒見宇文毅，一方面是怕見了他引起更不好的流言，另一方面，林鈺也擔心看到他，自己會心軟，會衝動。
“也是。”林鈺擦去眼淚，深深嘆了口氣。這些日子以來，她嘆氣的時候，比之前一年可能都要多。
通過殷素素的關係，林鈺成功的約到了宇文毅，雖然他自己也有點不好的預感，但是他還是希望能努力一下，還是抱有一點希望。
時間定在三天後，地點則是在京郊的潛龍寺，是藉着拜佛的名義見上一面，宇文毅的母妃和皇帝宇文吉都對宇文毅管的很緊，並不能隨意出宮。再說，風氣再怎麼開放，未婚男女單獨見面也是不好的一件事，免不了扯上一層遮羞布。
殷素素和林鈺還是經常往來，每隔個一兩天，兩人總會見上一面。倒是白緋若，這些日子見到的次數是少了好些，七八天也未必見一次，就是去瀾苑，林鈺也經常見不到他。不是說訪友，就是出遊去了，或者四處閒逛，總之就是碰不到。和之前貪圖林鈺家的美食，幾乎每天都來找林鈺大相徑庭。
爲着宇文毅的追求，林鈺和殷素素在瀾苑見了一次面，又商談了一下最近的事情，果然還是沒見到白緋若。
“小白呢，最近怎麼這麼忙？”
“我也不知道，說不準是看上哪家姑娘了？成天往外跑？”殷素素半真半假的道，“說起來這孩子年紀也不小了。快娶親了。”
“也是，他比我還大一歲呢。”林鈺輕聲嘆了口氣，“我還有事，就不在這裡吃飯了。看到小白，幫我問好。”
“春薇，上次我得了幾匹彩影紗。取兩匹出來。”殷素素也沒怎麼挽留，只是道，“小玉，這紗很輕柔，做衣服是極好的，正好到了夏天，你和青青裁兩件衣服。我看着你往年的衣服。似乎有些不合身了。”
林鈺也沒怎麼推辭，殷素素做的偌大的綢緞布料生意，最不缺的就是衣料了，兩人這般關係，也沒必要太客氣。反而生分了。
看着林鈺越發瘦了的背影，殷素素輕輕嘆了口氣，還沒說話，一個年輕男子就從窗戶裡跳了進來。
“姐姐，你別胡說，我怎麼是看上哪家姑娘了？”白緋若一臉不悅的道。“我沒看上什麼人，暫時也不想結婚，受人拘束。”
他不高興，殷素素更是沒什麼好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沒看上哪家姑娘，你躲什麼？我怎麼不知道你是這麼彆扭的性格，你是怎麼想的？還是小玉怎麼得罪你了？那麼多次明明就在家裡，卻避而不見。因爲七皇子鬧出來的事，小玉的心情就很不好了，難過得很。我聽青青說。她猜測你是像外面那些人覺得她鐵石心腸，故而疏遠了她。”
“我，我也不知道！”白緋若重重的坐在椅子上，“我看到小玉就覺得煩躁，但是看不着就很想看着她怎麼樣了。不過，我可絕對不是因爲外界流言才疏遠小玉的。我只是不知道，反正，我不想讓她看見我。”
聽得白緋若如此，殷素素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半響才試探着道，“你這小子，不會是開竅了吧，喜歡上了小玉？”
“我不知道。”白緋若重重的砸了下桌子，“可是我腦子裡總是她的樣子，尤其是最近的憂鬱的樣子。可是，我想起來的時候，心裡卻不是很好受，有點難過。我聽人說喜歡上一個人，應該是件高興而幸福的事，大概我只是不爽那個七皇子吧。”
“你聽誰說的？”聽得白緋若的心裡話，殷素素心裡有數了，輕聲笑了起來，不過很快也有點憂傷的道，“情，本來就是又傷人又幸福的啊。喜歡着一個人，得到她的迴應，你就會覺得幸福，得不到，你就會難過。七皇子這麼難過，不就是因爲一直得不到小玉的迴應嗎？”
愛情，讓人哭讓人笑，能讓人幸福的如置身天堂，也能讓人痛苦的彷彿置身地獄。她也是嘗過情之滋味，深深品嚐過那份痛苦的人，自然是比白緋若這個新手，更瞭解愛情的真面目。
“難道，我喜歡小玉？”白緋若猶自不肯相信這個事實。“俗話說情人眼裡出西施，我從來都覺得小玉特別漂亮，她只是順眼而已。”
“你真是個蠢貨啊。”殷素素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這個笨弟弟，“本來你早早的告訴我，我還能幫你謀劃一下。此時的小玉絕對是很脆弱的時候，把握的好了，你肯定能得到她的心。可是這一個多月來，你避而不見，七皇子一往情深，萬一小玉真是因爲一時感動，點頭嫁給了宇文毅，我看你上哪裡哭？”
“我還是沒覺得我有很喜歡小玉。”白緋若猶自辯解，“我只是覺得她不錯，漂亮的正好，不過分美，也很賞心悅目，性格也正好，不會暴躁，也不會太慢吞吞。而且她還是一個好的朋友，和她總有很多話說，對了，她還有很好的廚藝，會用普通的東西做出絕頂美味。不過她也有缺點，不是很會打扮，不過穿的像你這樣花枝招展也很沒必要。”
“我花枝招展？你有沒有弄錯什麼？我就算穿着粗布衣服，難道能掩飾住我的相貌？”
聽到白緋若一時沒注意冒出來的對自己的評價，殷素素又白了他兩眼。然後想想白緋若對小玉的評價，她又幾乎氣的笑了起來，還沒見過這樣不開竅的人。“那好，我問你，你想讓小玉嫁給宇文毅嗎？”
“這個，倒是真不想。”
“那好，聽我的就是了。”殷素素白了他一眼，“就算爲了避免小玉一時衝動跳進王府皇室這個大坑裡，你出點力也不反對吧。”
“嗯，不反對，我也希望她能快樂的笑起來，而不是像這樣總是很難過的樣子。”白緋若回想起林鈺以往溫柔的笑容，心裡又有些難過起來。難道，自己真的是喜歡上小玉了？自己從沒那麼清楚的記住一個女孩子的相貌心情，記住她的笑容憂傷，並因之這麼影響自己的心情。
林鈺並不知道白緋若的自省，她心裡記掛着的是三天後和宇文毅的見面。感情中無法得到迴應是痛苦的，而對於一個還算善良的人，無法迴應對方的一往情深，也是痛苦的。更何況，林鈺也不能否認自己對宇文毅有一定的好感，並且深受感動。
“我不知道你在彆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