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這麼經典的一句話,很多人都聽過。因此林鈺也打定主意咬定牙根不鬆口,堅決不能說出什麼重要的信息,從之前他們的話語中,似乎暫時沒有要自己性命的意思,但是如果自己吐露出重要的信息,說不準對方就再起滅口的意思。
因此,當對方終於審問的時候,林鈺態度雖然很配合,但是一點口風都沒露出來。燕一回也拿不準林鈺到底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雖然林鈺是林侍衛的女兒,但那件事發生的時候,她才六七歲,林侍衛不告訴她的可能性更大,而她雖然跟殷素素關係親密,卻畢竟只是義妹,年紀也小,估計也不會參合到那些事情裡面。
“燕爺,常規方法不行,要不要用刑?”他正思索着,負責審問的人上來詢問他的意思,眼下看那些常規的不動手的審問方法對林鈺都沒什麼用。
“先嚇唬嚇唬她吧,別先急着用刑,那麼嬌嫩的小丫頭,一時受不住刑死了就不好了。”燕一回自己嘆了口氣道,“我越想越覺得自己做了個錯的決策,可能只能拿到兩萬兩銀子,卻要驚動殷素素齊王這些人。”
這話他的下屬就不好接了,只是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去安排去了。
這下林鈺可就遭罪了,燕一回雖然說不急着用刑,所以她還不至於被夾個手指,躲個貓貓,甩個鞭子,但是被潑兩盆涼水什麼的自然免不了。自去年大病後,她的體質一直不算特別的好,也怕比別人怕冷些。此時已經農曆九月多了,又是地下室,厚披風也被搶去,她哪裡經得起這般折騰?不過一會兒,臉色就漸漸白了起來,嘴脣卻泛着一點青紫,頭也眩暈。
幹審問這行的人都有一副鐵石心腸,而且又是女子,哪裡會心存同情?說難聽點,多少都有點兒心裡變態。見一個花容月貌的女孩子被折騰到這副模樣,心裡都有些興奮。
“你要不快點想出點有價值的信息,可要真的遭罪了!”負責審問的中年女人一臉的橫肉。把鞭子揮舞的啪啪作響,“你看着這鞭子,上面有倒刺,我要真動了手,你身上可就別想有一塊好肉了。倒是可惜了一副冰肌玉骨。”
“我倒是想說,可是也要我有什麼好說的啊!”林鈺嬌嬌怯怯的看了她一眼,小聲道。
中年女人自己也不知道心裡是希望林鈺說出什麼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任她施爲,因而只是冷笑,“那我可管不了那麼多了,這鞭子無眼。你可別怨恨——”
她說着把鞭子甩到密室牆壁上的燈臺上,竟是一下子就把黃銅燈臺給打斷了,可見力道之足。而且那鞭子乃是上等的牛皮製成。上面還鑲嵌了細細的雪亮的針狀物,空氣中傳來的爆裂聲就在耳邊,任誰也不能不心生幾分膽怯。
因一盞燈被打滅,室內立刻暗了不少,那中年女人的獰笑看着更加恐怖。她往前走了兩步,林鈺似乎終於不堪重負了。連忙叫道,“等等,我想起一件可能有價值的事情。”
“喲,還真想起來了?”
林鈺白了她一眼,“我先說清楚,殷夫人那裡素來森嚴,我也是偶然聽見的,可就想起來這一點東西。不過我要說了,你們可不準對我動刑,兩萬兩銀子我想有青青姐做主,肯定會送來的,好歹撈上一注銀子也不錯了,別太得寸進尺。”
“好了,只要你說真話,我就不朝你動刑。”對方聽到真的問出點消息,臉上難免有些喜色。
“你們要說話算話纔好呢。”林鈺深吸了口氣,又道,“我現在這樣子是沒法子說的,給我換個乾爽地方,就算不拿衣服我換上,也要拿幾條帕子來我擦擦身上,還有,把我的披風也還給我!嗯,端碗熱薑湯來,真不行熱茶也行。”
“你別太過分!”
“要不然,我就不說。我覺得我的要求也不過分,我這樣凍得厲害,腦子也不清楚,要是漏了一點半點的,豈不是你們的損失?”林鈺打了個冷戰,然後才道。
“我看你口舌這樣利索,還知道要這要那,遠還沒到那地步呢。果然大小姐個個難伺候,、!”那審問的人明顯有些厭煩林鈺的嬌弱,不過還是按照林鈺所說的拿了幾條幹帕子讓林鈺擦拭一下頭髮上的水,把披風也還給了她,還端了碗熱茶過來。
“行了吧,現在能說了吧?”
林鈺的要求的道滿足後,倒也沒拿喬,她知道凡事適度就好,如果太過分了,惹得對方真惱了,對自己動刑,豈不是得不償失?
於是,她喝了口茶便開始說了,“這事還是不久前的事情呢,我去給瀾苑找素素姐送重陽節的禮物。因爲我在瀾苑還有些體面,府裡衆人不拘着我,隨我愛去哪裡去哪裡,便是素素姐常住的那小樓也無妨。那一日也是碰巧不知道爲何無人通報,隔窗卻聽到素素姐身邊的大丫鬟春薇和夏露在說話,只聽清了幾個詞,是前晉,寶藏,地圖到手。”
林鈺說到一半,擡眼看了一眼對面站着的人,似乎聽的很是認真,於是心中大定,繼續說道,“我因爲好奇,進屋問她們,她們卻說只是在說前些日子有人給素素姐送來前晉的一幅畫。可是我當時聽的很清楚,明明說的是寶藏和地圖。我覺得說不準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吧,不然她們沒必要急着掩飾的。”
一時,林鈺說完了,那人雖然還是不假辭色,還威脅了林鈺兩句如果發現她說假話,必然饒不了她,可是林鈺還是敏銳的察覺了對方心中似乎頗爲看重這個消息,便道。
“我要編造假話也編造一個可信點的,我也知道,這樣沒頭沒尾的只是聽到的幾個詞加上一半自己的猜測不能讓你們相信,可是我實在想不起來什麼關於素素姐的有價值的消息了。便有什麼她隱瞞人不知道的秘密,難道她會對我說嗎?她一直都是那麼謹慎的一個人。”
負責審問的人其實並不能做主,做主的一直是燕一回,不過他並不想出面,一個是他今天並沒有易容,二嘛,就是易了容,身形總是不好改變的,也還是有泄露的可能。不過他並不知道在馬車上林鈺其實已經醒過來了,他這一番做作完全沒有效果。
畢竟誰能想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能隱忍冷靜如此,在馬車上呼吸心跳一下都沒亂過,而且被重重摔倒地上後臉上也不露出一絲痛苦之色。當然,他們也更想不到,林鈺其實也不是十五六歲,實際上的年齡也有二十二了,偏她本來就比一般女孩子早熟,更冷靜堅韌些。
燕一回並不知道這麼多內情,註定了他這次要栽個跟頭了,當負責審問的人過來向他彙報的時候,他下意識的也是相信了,當然,也只是下意識,他不可能不對此存有質疑。不過,林鈺這話本來就是七分真三分假,真話假話摻着說本就是最能取信於人的,她自己更是說了,消息可能也不信,倒讓他更覺得林鈺說的是真話。
“莫不是說的金殿秘寶?”他心中思考起來,他的身份算是比較高的,雖然不是張家弟子,卻比不少嫡出弟子知道的秘密更多,這個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先晉朝的寶藏懸案這一樁算是最大的了,也是最出名的。關鍵是,當年殷素素的父親也確實因爲這寶藏惹禍上身,據說當時殷大人已經掌握了確切線索,但是殷大人本就是張家的眼中釘,此時更不能容忍殷大人發現了這寶藏。加上陳張兩家想要謀反不可能不缺錢,便也盯上了這寶藏,更是趁着殷大人回家的時候派人刺殺了殷氏滿門,誰想到卻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反而結下殷素素這個仇家。
誰都沒有前後眼,那時候的張家萬萬想不到當年留下的一個不到十三歲的孤女竟能成長到這種地步,不然便是冒險些也要在京城裡斬草除根。畢竟如果殷素素當時死了,燕一回也就沒有那麼多煩惱了。可惜這也是幹想想罷了,燕一回還是要爲了面對殷素素追剿傷透腦筋,更要竭盡心力在殷素素控制下的京城獲得足夠的重要的情報。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薛翠衣提出由殷幸引誘殷素素進入圈套,他就不怎麼同意,不過考慮到不會波及到自己那邊,便沒堅持反對。作爲直接對手,他是知道殷素素那個女人的,智計百出就不說了,他自己也是那樣的人,殷素素最大的優勢就是善於抓別人的缺點和疏漏,你在她面前不能犯錯,一旦犯錯,她就能立刻抓住這個機會狠狠的撕咬一塊下來。
要不說最瞭解你的就是你的對手呢,雖然被原紅綾那樣奚落,但在歷任張家京城情報總管中,他其實是最好的一個,至少自他上任就沒蒙受太大損失,可見他頭腦還是極其清楚冷靜的。因此此時他雖然面對着金殿秘寶的誘惑,也明知道張家陳家和朝堂之間的戰爭一觸即發,十分很缺錢,還是基本保持了理智。
“我想着,好像之前有情報說殷素素確實得到了一副地圖樣的東西?”他想了想,吩咐道,“不要急着行動,先細細查查再說。”
他下屬點了頭,又問道,“大人,密室那小丫頭呢,要不要現在處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