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筠是個學術型的人才,要放在現代也算得上是醫學專家了。不過大部分這樣的學術型人才都不是很擅長交際,加上林筠脾氣十分的溫和,怎麼會在別人家裡,還是不熟悉的殷素素的家裡大發脾氣?
“這是怎麼回事?”
林鈺掀開簾子,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林筠大發雷霆的場景。林筠正對一個叫小芝的丫環發脾氣的情景,而這個丫頭雖然低着頭,但是也時不時回上兩句,一點氣也不吃的樣子。
林鈺對這個丫環還有一點印象,有幾分姿色,雖然是窮人家的女兒,說話辦事倒是不怯場,是青青挑的準備在香料鋪子裡使喚的。
“小姐,林大夫吩咐我把藥給青青小姐送過去,正好滿月姐姐吩咐我一點事,我就耽誤了一下,然後才送過去的。”小芝眼淚汪汪的看着林鈺,搶着回答道,“沒想到小林大夫就朝我大發脾氣,說我是把涼了的藥給青青小姐和喝。”
林筠不擅長言辭,瞪着那個丫頭說,“我叮囑過你了吧,要趕快趁熱送過去,中途辦的什麼事!”
“不過就是放涼了藥,林大夫發的脾氣也太大了吧。”林鈺素來對這些丫環溫和,小芝又剛來不久,只當林筠是個尋常大夫,自覺林鈺來了有人撐腰了說話反而更加硬氣。
“你聽聽,這個丫頭好利的口舌。”林筠氣的說不出話來,深呼吸幾口氣才道,“裡面有一味珍貴的中藥。熱的時候纔有藥效,而且炮製也很麻煩,要花好幾個時辰才能炮製好。如今耽誤了,可怎麼辦?”
林鈺微微皺了皺眉。看向滿月,“你吩咐的她什麼差事?非她不可?”
滿月沒想到火燒到自己身上,瞪了小芝一眼纔對林鈺說。“大小姐之前說蓋着那個被子厚了些,夜裡又出了不少汗,我摸摸確實有點潮,讓這個丫頭去找管事另要牀被子。不過,我吩咐這丫頭跑腿的時候,這丫頭手上可沒有藥碗,當時珍珠姐姐也在。她也是看到的。”
林鈺看向珍珠,珍珠點了點頭,“小芝確實手上沒端着藥碗,而且在外間空着手轉悠,我還問她怎麼沒做事。四處看什麼。”
畢竟是在殷素素家裡,林鈺也沒帶幾個人來,就帶了珍珠滿月兩個大丫頭和小芝小環兩個粗使丫頭。
小芝立刻叫起屈來,“珍珠姐姐,我知道你和滿月姐姐關係好,那你也不能胡謅啊。”
珍珠可不是林筠,立刻反駁道,“我沒記錯的話,滿月當時還問你有沒有事。你要送藥當時爲什麼不說明白?現在又來推卸責任?我倒是好奇你之前不好好送藥,跑來跑去的做什麼?”
“小芝,說說吧。”林鈺冷笑了兩聲,嚇唬她了一下,“我們人手也不怎麼缺,你要不想在我家做事。多得是地方讓你去。”
“奴婢真的沒做什麼。”小芝狡辯道,“只是把碗略放了下,休息一下手。”
滿月因爲她牽扯到了自己,看着她十分厭煩,伸手就去拉扯她“還不說,嘴還挺硬啊!”
林鈺看了看這個丫環,又看看林筠,笑道,“林大哥,都是這丫頭的疏忽,不過還是麻煩你看看重新熬製這個藥,還是臨時替換下方子,滿月,你也不用動手打她,跟着林大哥去打下手,我相信你不會端碗涼的藥過來吧。”
“我當然不會。”滿月立刻道。
林筠這會兒氣也消了些,點點頭,不過還是狠狠瞪了一眼小芝,“既然林家妹子如此說,我就不耽誤時間了,藥我換了幾味藥材已經叫人重新熬上了,我再去看看。不過這樣的丫頭,你也要好好管管。那個藥是殷夫人特別撥出來的,珍貴的很,尋常人家根本見不到。我當時可是千叮囑萬叮囑讓這個丫頭趁熱端過來的。”
“我自然知道。”林鈺點了點頭,又看着心不甘情不願跪在地上的小芝,眼睛半眯了起來。說起來,雖然古代沒有保溫杯保溫瓶,可也有些別的保溫辦法,熬藥的地方就在小院裡,怎麼可能輕易涼了去?就算當時滿月讓她去跟殷家的管事要被子,這個丫頭也完全可以把藥碗交給珍珠和滿月。頒聖旨和看玻璃樣品時候,林鈺可是一個丫環都沒帶着,珍珠和滿月應該都在屋裡,這個叫小環的丫頭肯定是在說謊。
可是她爲什麼這麼做?林鈺摸不準原因,林鈺向來性格溫和,就是對丫頭連句重話都不說,青青雖然脾氣大些,但是對這些姑娘也很關心。雖然說做丫環,但是工作很輕鬆,收入也不錯,上司也很溫和,林鈺之前還許諾過,到了年齡交了賣身銀子就可以贖身出去,她這到底是爲什麼?她把碗放下,到被吩咐去取被子的空檔期裡又去做了什麼?
林鈺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哪裡有點不對,繼續打量這個丫頭,十五六歲年紀,塗了脂粉有三五分姿色,還算伶俐,口舌很厲害,一句話就把滿月和珍珠拉下水。可是總體來說,還是個挺普通的丫環,完全看不出特色來。
林鈺想不出個結果來,但是還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不想輕輕放過這件事。就算這個丫頭沒什麼問題,這種玩忽職守的事情也是不能容忍的。
可惜林鈺真的算不上慧眼如炬,半天沒看出什麼,便打算讓人把這個丫頭送回自己宅子裡,繼續觀察一段時間。她正準備開口,視線突然注視到了這個小芝的跪姿上。
非常的端正,非常的好看,根據林鈺腦海裡林若玉的一點殘存的記憶,這個姿勢正是禮儀老師教過的姿態。林鈺敢打賭,便是林若玉這個原裝貨來做,都可能沒這個丫頭標準。
一個據說是家裡窮的揭不開鍋,養不起弟妹,所以被賣的女孩子能有着這麼標準的跪姿?這根本是個笑話!別說窮人家的女兒,就是尋常的富裕人家也不會這麼仔細的教導女兒禮儀。
林鈺心下立刻篤定了這個丫頭的身世肯定有問題。禮儀好的大家小姐肯定是不可能跑來給林鈺當丫頭,就算是被抄家賣爲官奴的也不可能。官奴,那可不是能從任婆子那裡買到的,而且官奴轉讓都是有專門的正式文書的。那麼結果就很明顯了,這個丫頭很明顯就是那個大貴族的家生子。因爲官宦人家比較講究禮儀,不僅是小姐少爺,就連比較重要的丫環下人都是有人專門教禮儀的,譬如鎮遠侯府。當然,也不一定就是鎮遠侯府,也有可能是張家,或者根本不是衝着林鈺來的。
林鈺現在爲難的是,眼下把她揭發出來,還是暫時留着這個丫頭以便順藤摸瓜?當然自己宅子那邊肯定是不能讓她回去的,免得她亂傳遞消息出去。
林鈺一時拿不定主意,想了想,她個人雖然傾向留着這個人,但是還是和青青商量一下比較好,或者可以問下殷素素?林鈺倒是肯定不會是殷素素的人,林鈺做什麼還是很坦率的,根本不瞞殷素素,基本上林鈺和殷素素也沒有利益衝突,也沒那個必要。而且就算是殷素素安插人手,也不會在瀾苑因耽誤了時間露出馬腳。
“也罷了,畢竟是你做錯了事,不罰你是不可能的。”林鈺打定了主意,也不在墨跡了,“跟林大夫正式道歉,今天罰跪兩個時辰吧,三個月的月錢。”
“小姐,奴婢以後不敢了。”小芝真是個演技派,眼淚汪汪的看着林鈺,一副甘願受罰的樣子,“不過,小姐我跪在小廳也不太好吧?人來人往的。”
“就跪在這裡吧,往邊上跪跪,雖然沒賣你出去算是小懲大誡了,但是也要讓其他人知道規矩。”林鈺心想人來人往纔好呢,既容易揪出和你接頭的人,也不容易讓你亂傳遞了消息。
小芝低着頭,林鈺也看不見她臉上的不甘神色,倒是珍珠微微皺了皺眉,當着小芝的面沒說什麼,背後卻對林鈺說。
“這個丫頭很不安分,明顯是在說謊,小姐你還要留着她嗎?”
“我自有打算。”林鈺想了想,還是跟珍珠透漏了一點,“你盯着點她,看看她和什麼人接觸了,等罰跪完了,你這兩天也別讓她去別的地方,就在這小院裡打雜,重要的差事也不要她做。”
“知道了。”珍珠點點頭,“我會盯着點她的。”
林鈺自覺除了重生這個大秘密,其實沒什麼隱秘的事情可探查。但是誰都不喜歡身邊有個別人的眼線,林鈺自然也不例外。更何況,林鈺還懷疑,這個丫環說不準根本目的不是自己,而是和自己交好的殷素素。這也是她在考慮要不要問下殷素素的真正原因。
當林鈺在拼命回想其他丫環有沒有什麼異樣的時候,殷素素被封爲縣主的消息已經迅速傳開了。作爲大周朝大貴族之一的鎮遠侯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事實上林老夫人和陸平之提前兩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被瞞着的只是張婉兒。不用懷疑,她知道這個消息後,自然炸鍋了,雖然沒敢在林老夫人面前鬧,卻把自己屋裡的瓶瓶罐罐砸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