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淨的深藍色天幕上,一彎金色月牙高高掛在天上,照的空蕩蕩的庭院,此時已過三更,按古代人的作息,基本都已經熟睡了。不過,林鈺倒是罕見的失眠了,她在牀上躺了好一會,還是覺得毫無睡意,便起身下來到庭院裡走一走。
雖然天氣還是很熱,可是到了夜間伴着涼風而來的新鮮空氣還是帶着一點涼意。林鈺準備不足,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噴嚏,在寂靜的夜裡還是很響亮的。
“林丫頭,你怎麼跑出來了?”屋頂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林鈺擡頭一看,原來是南宮柳,他此刻正坐在屋頂上,身邊放着兩小壺酒,兩包東西,目測是花生米之類的下酒小菜。
“前輩,你也沒睡?”林鈺招呼他道。
“我早已經習慣了,你這是心裡有事?”南宮柳笑道,“要不要上來喝上兩杯,如此良辰美月,說些過往故事,豈不快哉。”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可是——”,林鈺目測了一下三樓的高度,有點犯難,“這提議好是好,我上不去啊。”
“你等下,我帶你上去。”南宮柳笑着從屋頂上輕輕一躍,跳了下來,一點動靜都沒有,輕盈的好像貓咪一樣。
“前輩好輕功。”林鈺不由讚道。
“小白那小子輕功更好些呢,我們南宮家的輕功其實只是尋常。”
南宮柳笑笑,抓住林鈺的手,林鈺只覺的身子一輕,轉眼就在屋頂上了。不過顯然帶着人不是件輕省事,連南宮柳這樣的武功高手也在帶着林鈺上屋頂後大口喘息了一分鐘。
“很累嗎不跳字。林鈺看着南宮柳喘着氣,狠狠的灌了一氣酒,不由關心的問道。
“累到也算不上,只是到底年紀大了,不比從前了。”南宮柳也不在意,拿袖子抹了抹嘴。“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咱們同行了這一路,也有不短的時間了,你好像從來都沒有失眠過吧。”
林鈺心情真是很亂,這讓她不像以往那般,反而希望有個人傾訴一下。南宮柳年紀比她的父親還要大些,性格上也有些像她的父親,這讓她在感情上不由自主的對南宮柳相對比較親近,比較容易放下心防。
“今天,我和小白去拜訪了阮家,碰見了阮家的小姐。”林鈺遲疑了一下,道,“那是位非常美麗,好像天仙一樣漂亮的姑娘。她和小白曾經一起面對過一位武林魔頭的追殺,那位姑娘好像對他很傾慕。”
“你心裡不舒服了?”南宮柳問道,他早就看着這一對溫吞吞的小情人想不明白了。
“我不知道,大概吧。”林鈺回想起那一刻的自己,不由苦笑,“當他們說起他們的過去時候,我覺得不舒服,我覺得好像自己是被排除在外的那個人。而且那姑娘真的很美,性格也溫柔,一往情深之下,我心裡也開始不安起來。”
林鈺一邊說,一邊悶悶的喝着酒,神色是難以言喻的複雜。
“那你爲什麼拒絕小白?”南宮柳卻突然開口問道。
“你怎麼知道?”林鈺大驚,旋即又有點不好意思。
“你當我傻啊,兩個人高高興興出去,回來卻鬧的這樣,一個低頭,一個鬱悶,一個在屋裡不出來,一個喝悶酒,我找人一打聽,還不知道?”南宮柳說的其實是假話,他知道內情,是因爲下午的時候小白喝悶酒的酒友就是他。
“說說吧,明明看着你對他也不是沒有一點情誼的樣子,爲什麼又拒絕他?他相貌家世無一不佳,人也好,武功也高,文才也有,你還有哪點不滿意?”
林鈺深深嘆了口氣,“大概他條件太好了,我心裡有疑慮?”
“你知道嗎,我妻子其實只是當壚賣酒的小酒館館主的女兒。”南宮柳沒說什麼,卻是說起了自己的愛情故事。“頂多算得上清秀,女工管家都很一般,只是愛笑,你別看我現在是個糟老頭子,當年風流倜儻的很,武林第一美人追在我屁股後面。”
“那個,不是說您追求武林第一美人未果嗎?您自己說的。”林鈺忍不住指出他話裡的bug。
“這是誇張的說法好吧,我是說,當初看着我們差距就很大,人人都說不般配,說我婚後不久就會休了她,不休了她也會娶小。結果呢,我們恩愛的過了也有二十年的時間,還有一個寶貝兒子。”南宮柳笑道,大概亡妻過世的久了,提起此事,他並未有多少傷心,反而有一點幸福的得意。
“前輩是說?”林鈺喝了口酒,問道。
“我只是想說,差距這種東西,看似很大,可能真正接觸下來反而很小。”南宮柳頓了頓道,“不過,我覺得你應該不是因爲這樣的事情而退縮的吧。說說好了,我雖然不是什麼有大智慧的人,可是畢竟經見得多了,也有些自己的看法。”
林鈺想了想,自己的那點事情也不算什麼隱秘的事情,每次都鬧的滿城風雨,只要一打探沒有可能不知道的,便點點頭,慢慢道。
“我當初是鎮遠侯的表妹,原本說給他做妾室,鎮遠侯從西南迴京前府裡就擺了酒,帖子都下了,只是沒正式成親,鎮遠侯回京的時候卻想要休棄所有妻妾,娶張家小姐。我自然就成了有名無實下堂妾,後來做了一點生意,生活也慢慢有了起色,偏偏和當今的七皇子陰差陽錯有了一段共同患難的經歷。”
“他對你鍾了情?”林鈺說的隱晦,南宮柳如何猜不出。
林鈺點點頭,“可是我是什麼身份?孤女,身家甚至都算不上清白,能進皇家的門就不錯了,還想要奢望當正室?我吃夠了妾室的苦了,不願意,可是他的一往情深我也不是一點觸動都沒有,何況他還願意——”林鈺差點說漏了嘴,話到一半纔想起皇子私奔的事情是不能亂說秘事。“究竟,我也有些對不起他。”
“你的經歷也算離奇了。”南宮柳摸了摸下巴,問道。“我只問你一件事,你到底心裡有沒有小白,看着你的心,告訴我。”
明亮如水的月光灑落下來,林鈺整個人好像都披上了一層銀色的薄紗,她沉默了半響,輕輕嘆了口氣。
“有。”
說出這個字後,心裡反而放鬆許多,有個人傾訴一下果然心情要好很多。林鈺正要繼續說話,庭院裡傳來一聲咣噹的聲音,好像是什麼被碰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