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嘎……

沐小狸一個受驚,被雷劈了一般,下巴久久難以合上,還是軒轅澈好心的伸出食指將其勾上。

咽口口水,第一次的失去語言,半晌,喃喃回道:“嗯,我是女人,他媽,應該也是女人!”

軒轅澈愉悅的笑聲響在耳畔,不知是因沐小狸難得的傻掉的表情,還是對面綠衣佳人難得的吃癟。

“噌……”

一道明若絢爛的焰火迅疾射向沐小狸。軒轅澈衣袖一拂,焰火向左偏離,“砰”一下爆炸聲短促驚魂,土屑飛濺,地面出現一個人大的坑。

“噝……”沐小狸牙疼,扒拉着軒轅澈的衣服不撒手,用眼神詢問笑意未泯的某殿下。

冷不防楚王殿下一指按下她的疑惑,目視前方,笑意斂去,對上綠衣佳人魅惑叢生的眸色,眸光隱隱如潮水翻騰。

對面,綠衣佳人,卻是揚脣一笑。

真正的勾人心魂啊!

“小屁孩,十年不見,長大啦!”

噗……

沐小狸再次驚悚!

軒轅澈,你仇家滿天飛啊,這得多強悍的惹事能力啊!

軒轅澈目光森森:“十年不見,你倒一點沒變,依舊明豔驚絕!”

綠衣佳人臉色一頓,纖指一彈,又一簇焰火炮彈般彈射,焰光更勝之前,軒轅澈攬着沐小狸,腳尖一點,後退五丈遠。

“你以爲吸收了絕眼盲蝠那丁點的內力就能在本主面前放肆,嗯?”綠衣佳人清冷一哼。

這一哼,嬌媚惑心,根本就是嬌嗔,更像……牀底間的求歡。

沐小狸渾身一酥,也感覺到軒轅澈虎軀一震,再扭頭看向勁裝的暗衛,沐小狸癲狂了!

這人是啥子玩意?一個音調堪比碧春羅,簡直……要人命啊!

沐小狸試探性身子往下挪,立即被軒轅澈察覺她的用意,瞪她一眼,將她拋給身後的一個暗衛。

沐小狸懶懶地靠在這個女暗衛身上,不住的感嘆這個玄幻的世界,真他媽的各種奇葩!

綠衣佳人發現衆人的變化,即刻暴怒如雷,大喝:“受死!”

半空中,綠衣佳人衣袍飛卷穿行飛渡,如一道裂縫席捲烏雲,在晨曦旭光裡忽隱忽又現,罡風如隱形飛刃,刃刃斷裂百年古樹,轟隆聲滾滾襲來。

綠光乍現,轟隆聲至,軒轅澈身影如風突動,快疾如電,穿越在刀光巨樹之間,於間不容現之際從最細小的縫隙間掠過,面對最瘋狂的攻擊,動作卻謹慎細緻得沒有一絲破綻。

巨樹漫飛,草木縱橫,除了粼粼寒光,騰騰殺氣,局外人的視線根本跟不上交手二人的節奏。

沐小狸勉強跟上前面二百招,已是頭昏眼脹,揉揉眼繼續。

就在揉眼之際。

“咚……”

一聲巨響,兩股氣波相沖,遮攔視線的草樹瞬間爆炸化爲粉末,悉悉率率落下,兩個比拼的影子紋絲不動。恍然間綠色影子微動,霎時,另一個身影倏地一個被震離地面,如破碎娃娃般墜落。

軒轅澈!

沐小狸心下一慌,剛動,攙扶她的女暗衛比她更快,閃電般飛去,軒轅澈卻凌空一個翻轉,穩穩落地,頎長身軀挺拔微僵,額頭虛汗密佈,臉色蒼白。

明明身中內傷,可是眸光卻死死的盯着綠衣佳人嬌笑明媚的臉蛋前纖纖玉手勾起的一個銀飾手鍊。

狹長清透的琥珀色眼眸翻江倒海,宛從盤古天穹的洪荒急劇奔騰而來,翻覆成一片幽藍深邃。

幽藍之中倒影被勾成橢圓形質地光澤,式樣精緻細膩的手鍊。瞳孔一縮一放,猶如颶風過境,一片凌亂。

是錯愕,是震驚,是念想……

沐小狸別過頭,深吐一口氣,心底明明白白松了口氣,望天,啊,還是陽光比較溫暖,啊,幸好只是差點傾塌,幸好,幸好……

“哈哈,一條手鍊就能讓你這麼激動,如果本主告訴你另一個秘密,你會不會崩潰?”綠衣佳人清冷含笑,“那天晚上本主會放過你們,可是因爲她跪在本主面前將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脫下,求本主寵愛!”

軒轅澈的眸光驟裂,藍海驚起滔天駭浪,鋪天蓋地,一路摧山毀石,殺氣,怒氣,怨氣,交織成一股摧枯拉朽的颶風。

沐小狸忍不住打個寒顫,心也不自主的一顫。

颶風剛起,靜待暴雨降臨,但出乎意料的,軒轅澈的眼眸驟然平靜,反而泛着冷冷的諷意:“夏娃,謊話若全是假話,被稱之爲屁話!”

oh,mygod的肋骨!

請允許我暫休三十秒!

沐小狸死咬下脣,垂眸,低頭,只有肩膀在顫抖。

“哦?屁話?”夏娃咬脣,雙眸秋波瀲灩。

“她怎麼可能下跪求人!”軒轅澈言語堅定,目光篤信。

若說她當人脫衣,他絕不以爲奇,她的一舉一動,從沒有絲毫男女之妨。但以她的性格怎會向人下跪,怎可能開口求人。

“求”字,她的辭海里沒有,他亦沒有!

“哦?”夏娃掩脣輕笑,笑得媚態萬姿,“若是爲你呢?她爲你,有什麼做不出的!”

軒轅澈手指僵硬,心如擂鼓,面色卻無波。

分神中的沐小狸突覺一道寒光壓頂,擡頭,該死,被夏娃發現了。

刺目的笑意一覽無遺,雖不知緣由,但夏娃很肯定,這個醜陋的女人是在嘲笑他。剛纔忽視她,竟敢一犯再犯,怒氣飆升,一動如星光。

一動,三方,三道雷霆。

風起,塵揚,迷霧障目。

手起,劍出,疾步如飛。

三影重疊,激戰如冽。

霧散,葉落,塵埃落定。

綠色髮絲緊縛沐小狸的脖頸,軒轅澈舉劍正對沐小狸的脖頸,這白嫩脆弱的脖頸之後,是一臉憐憫之色的夏娃。

“你若有她十分之一的姿色,也不會被他漠視於此啊!”

是漠視嗎?只是分量不足那女子在他心裡的千分之一吧。

沐小狸瞥見軒轅澈手心拽緊的手鍊,再撞進他閃過愧意的眸光,沐小狸揚起脣角,笑靨如春風。

有什麼好愧疚的,不就是夏娃嫌棄戰局太長,所以故意丟棄手鍊引你去撿,而你甘願上當,露出一線空隙讓他一招掐住她死穴嗎?這條手鍊你珍若至寶,你不過是隨心而爲,誰能言錯,所以,真的沒必要愧疚。

真的沒必要愧疚!

可是,爲何心會涼得發冷發顫!

萬籟俱寂,空氣沉沉如暮。

綠至極致的髮絲宛如綠蟒蛇,層層纏繞僅堪一握的脖頸,髮絲邊際勒出絲絲紅跡,清秀的小臉因呼吸不暢而褪白,向來狡黠桀驁的眸子怔怔地愣神中閃過一絲詫異。

雖然轉瞬即逝,卻如一道熾光,刺得軒轅澈眼睛一花,執劍的手竟有些顫抖。

當夏娃譭棄手鍊之時,他以爲只有一瞬,一瞬就可奪回手鍊,以爲她能抗住這一瞬,可是……

手鍊不能毀,它不僅是她的所有物,也是他母妃的遺物,它承載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的念想。

他想,他應該解釋的,但對上她燦若夏花的眉眼,手心的手鍊燙得他灼痛。這股灼熱細細滲透血脈,順着凝結成冰的血液尋至心口中央,化爲銀針,狠狠的刺,密密的疼。

髮絲絞緊,氧氣被擠出,胸部炸裂的疼痛,窒息……

沐小狸的視線漸漸模糊,僅剩的清明掠過一個念頭,難不成要被頭髮絞死?太忒麼沒形象了。

能讓她自己選麼?

眼珠爆裂,舌頭拉長,臉色寡白,腦漿迸射,屍骨殘缺……呃,她還是傾向於安樂死。

要死了……要死了……

“嫉妒”沐小狸拼盡最口一點力氣,清晰的吐出兩個字。

“你說什麼?”夏娃擰眉,髮絲鬆開一點。

沐小狸抓緊時間大呼一口氣,重複道:“你在嫉妒!”

夏娃沉魚之顏霎一愣之下仰天大笑,彷彿聽到世間最可笑的話:“哈哈哈哈,嫉妒?本主從來不知,天下還有我需要嫉妒的事!”

“情,你嫉妒那女子對他生死相護之情!”沐小狸趁着一空隙,十指摳進發絲,脖子得以舒緩,“高處不勝寒,位立容顏之巔,武學之巔,再怎麼強悍到橫行天下的人心底也會奢望有一個生不離死不棄的人,可以放下防備,安眠於旁。”

夏娃塗抹綠色豆蔻的指甲刷的伸延三寸,直取沐小狸脖子。

唰……

青光一閃。

夏娃幾乎沒想,調轉綠爪,空中劃出筆直的一道弧線。

唰……

銀光又一閃。

劍爪摩擦,音若泡沫刮過琉璃。

噝……

那叫一個難聽!

沐小狸眸光一亮,就是現在!

雙手拽緊綠髮,催動一股內力,一擦,火花飛濺,焦灼的味道從手心傳出。

“啊!啊!啊!我的頭髮,我的頭髮!”夏娃變爪爲手,抱着縮回的綠髮上躥下跳,“該死,竟然敢燒本主的頭髮,啊!啊!我的頭髮啊!”

沐小狸咧嘴一笑,成功!

本就是強弩之末,最後一招泄盡內力,一笑之後,頭昏目眩,伸手尋依靠,靠之,方圓三裡的樹全部踢斷了。

幸好一個生疏卻不排斥的懷抱接住她殘敗的身體,這次,是真的手無縛雞之力了!

一道清涼如潺流溪水的真氣緩緩注入,內體的燥熱漸漸撫平。

睜開眼,步驚天精雕細琢的臉撥雲見日,扯出一個虛虛的笑,心涼得鼻尖發酸:“玉人,你來啦!”

步驚天無波的眸子掃過沐小狸上下,劍眉一擰再擰,忽而揚手,沐小狸一急,巴巴的扯着他快落到她屁股上的手提醒:“我現在可渾身上下都是傷!”

步驚天聞言,認真的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粒不論外形還是味道都很怪異的藥丸,不由分說的塞進她嘴裡,沐小狸嚥下,不住的點頭,這娃越來越聰明瞭,雲逸風的藥房怕是又遭殃了,然後屁股還是被拍了。

沐小狸捂臉:玉人,能換種方式表達你的不滿麼?

軒轅澈站在三丈外,動作維持在欲移步過去攙扶她的姿勢,黯淡的眸光幽閃,手心的項鍊烙得心神發麻,不敢瞥去一絲一毫的眸光。

須臾,斂去所有情緒,轉身,一個手勢,所有暗衛歸於一處,隔絕夏娃與沐小狸的視線。

“頭髮,我的頭髮啊!”夏娃捧着一頭燒得焦黑參差不齊的發,嗚呼哀哉,好一幅美人傷秋圖,直教見者無不揪心折一方英雄剛骨。

一騎紅塵,八百里荔枝算啥。

烽火戲諸侯算啥。

這樣的美人,讓人恨不得奉上整個蒼穹,連帶自己都可以被她踐踏於腳下,只爲美人一笑。

“殺殺殺!”夏娃怒極而狂,一張臉猙獰得不見五官,玉臂橫指,“給本主通通殺光!”

“那個夏什麼主的,想還原你那一頭曳地長髮向你左前方十里處,進入瘴氣尋一朵青語花,這花生長於瘴氣,每日清晨陽光一照便開,但一柱香的時間就會凋謝。”沐小狸支着步驚天的手晃悠悠的站起身,再借助他的內力提高音量,好心提醒,“現在,可能不到四分之一柱香的時間了哦!”

夏娃喘氣,喘氣,伸出食指,怒喝道:“醜女人,你給我等着!”

說完,綠煙一閃,不見蹤跡。

十八名紅衣煞手攔截在後再次擺出九宮殺陣,蓄勢待發。

最大的麻煩走了,誰還願意死擱着分勝負,又不是武林大會。

危機解除,殺氣沉寂。

“玉人,我們走吧,好累!”

疾風突騰,青煙一縷。

沐小狸頭靠在步驚天穩定的臂膀上,底下的紅豔豔和黑壓壓已然遠去。微微側頭,眸光掃過一雙靜淡的琥珀色瞳孔。

墨色與琥珀色眸光隔空相撞,彷彿兩束相距萬千光年的宇宙兩端穿越千萬虛無破碎光景,層層削薄後於風雨夜色中乍然相遇,如煙花一迸,絢爛滿星空,轉瞬墜入無邊暮色,沉沉無蹤跡。

空氣涼如霜露。

步驚天緊了緊懷裡的人,雖然之前不存在公主抱,但就目測,瘦小很多,擱在胸口,骨頭磕人。

於是,加速掠去。

有紅衣殺手欲追,楚王暗衛半路飛身攔截,空中利刃交接。

地面,軒轅澈早已收回目光,沒有目的的落在前方,直到那抹青影徹底消失,脣角虛虛一勾。

也罷,如此,正好!

風和影位於軒轅澈正後方,目視主子筆挺的背影,在晨曦沐浴下,周身寒氣無處遁形,半暴在陽光下的棱角分明,嘴角的弧度,卻讓他們明顯嚐到一絲苦澀。

苦澀!

他們相覷一眼,同樣的驚訝,竟然在主子臉上看到苦澀的表情。

風默默凝神,心道,終究到了這一步。

影摳緊掌心,垂眸,沉默。

步驚天的輕功絕頂,帶着沐小狸很快出了仙林山,並輕而易舉地避開武陵門的守衛,向將軍府而去。

不應該向聖醫谷麼?

沐小狸懶懶的半睜眼,回頭看見城門緊閉,城牆上密密麻麻地駐立着守城的士兵,人人莊嚴肅穆,長纓大刀,氣息冷冽。

城牆驀然縱橫交錯未乾的血跡。

果然,他們在崖底生死一線的時候,皇城也是一翻血雨腥風。

“誰反了?”乾澀的嗓音割得嗓子發疼。

步驚天認真的想了想,乾乾道:“七皇子!”

嘎?

沐小狸一個激動,氣血翻涌,心口又是一疼。

步驚天涼涼睨她一眼,當沒看見。

軒轅昭反了?

沐小狸寧願相信軒轅凌當街跳秧歌,就軒轅昭那腦袋,能策劃出這一系列的事情,反了軒轅玄夜?

“宣王呢?”沐小狸反問。

步驚天不耐煩的掃她一眼,沐小狸識實務的閉嘴,她毫不懷疑她再說一個字玉人就會點她啞穴。

把了把她的脈搏,步驚天皺眉嘆氣,抱緊她,身形驟然加速一倍,如縷青風,無聲無息越過房樑屋檐,飄入琉璃閣。

房門被粗暴的踹開,狂風捲入。

探出頭,沐小狸就見雲逸風狂喜急切地撲向她,被步驚天的破血橫加阻攔。

三日不見,雲逸風還是當日的裝着,衣履布塵,髮絲不苟,眉宇疲憊,眼眶瀰漫血絲。

第一反應,雲逸風居然允許自己這麼憔悴。

第二反應,沐無極病危?

“我哥怎麼了?”沐小狸從步驚天懷裡鑽出,立即,一股血氣衝得眼冒金光。

雲逸風剛想回答,一見沐小狸渾身上下,激動的眸光頓時冰凍成災,一把甩開破血,掐住她的脈,臉色越來越差,怒喝道:“你這個女人,纔不看着你幾天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不想活了就早說,省得浪費爺的藥材!”

聲音太大,步驚天不適的皺皺眉,將這個不安分的女人按倒在牀上。

沐小狸掙扎不從,比雲逸風更怒:“我問你,我哥怎麼樣了?”

雲逸風一見她這態度,換以往估計就慫了,但今日眉毛卻是倒豎,聲音更上一層:“誇你幾句真當自己無所不能了?賜封金凰郡主,就真以爲自己是浴火鳳凰,可以一次次涅盤重生?就你現在一個手指頭就能讓你去往西天的破身子還好意思擔心沐無極?你這個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囂張女人,以爲治得了幾隻蝦兵蟹將就天下爲你獨尊了,哪天怎麼掛掉的都不自大。”說完,似又意識到什麼,忙“呸”三口。

這一連串怨懟,沐小狸聽出來了,沐無極無大礙,不管這三天有多艱辛,至少現在是無恙了,否則雲逸風也不至於這麼理直氣壯,怒氣熏天。

對於有些人的怨罵,沐小狸向來熟視無睹,掏掏耳朵,翻個身了事。

對於雲逸風的怨罵,沐小狸有點心暖,有點感動,也有點委屈。

誰願意墜崖啊,墜崖後誰又知道會碰上連城霄,陷入瘴氣,被絕眼盲蝠逼得進退無路,誰又又能想到會遇見那個變態的差點了結她的夏娃。

這一趟墜崖之行,沐小狸感覺很挫敗,在這一葩更比一葩奇的異世,她就是一隻只配苟且的螻蟻啊!

沐小狸的嘆息聽在雲逸風耳裡,倍感心酸,怒氣頓時煙消雲散。

“狸兒,爺……爺只是擔心你,放心,以後爺再也不離開你,不再讓你一個人面對險境。”雲逸風挪步到牀前,伸手去拉沐小狸的手,被步驚天一劍劈下來,怒瞪,“死冰人,你幹嘛!”

步驚天懶得搭理,兀自滿房間翻箱倒櫃。

他這一讓,雲逸風視線才觸及沐小狸焦灼的手心,和還未被被子蓋住的血色慘烈的下身,特別是些微凌亂的發間殘留的一絲綠髮,臉色驀然變白,似被當頭一棍,腦袋嗡嗡鳴叫。

僅一瞬,雲逸風撲到沐小狸身邊,顫音問:“怎麼會流這麼多血,是暗器還是劍傷?”

沐小狸有點尷尬,立即扯過被子蓋住,轉移話題:“這幾天發生了什麼?”

雲逸風本不想讓她操心,但心知她的性子,於是簡而言之。

“狩獵當晚毒蟲攻擊后皇帝半夜身體不適全體返宮,第二日就全城戒備,賢王手持聖諭宣稱七皇子合謀西營軍隊造反,要拿他下獄,然後御林軍和西營軍在城外發生激戰,蔓延到武陵門,最後,七皇子不忍部下傷亡,束手就擒。”

“宣王呢?”沐小狸追問。

“宣王以及其他重臣被囚禁於府邸,由御林軍看守!”

“將軍府?”

“沒錯,將軍府也被看住了。”

“老皇帝呢?”

“老皇帝帶病正常上朝,怒斥七皇子的叛逆行徑,準備查清幕後同謀後一併處斬!”

沐小狸還想問什麼,被雲逸風制止。

“你必須現在、馬上、立即睡覺,你最該關心的是自己,皇權之爭歷來要經過腥風血雨,沒有白骨皚皚墊底,誰能坐穩龍椅,龍牀之上,誰又睡得安穩!”

這一幕早就預想過,只是她現在覺得好像這一路走來,她的角色,不再是隔岸觀火的路人。不是她自己要變,而是幕後有雙無形的手,將她一步步推入這場政權風暴。

“爺去配藥,你現在必須休息,玉人,看好門,爺回來之前誰都不許進入琉璃閣打擾她睡覺。”

沐小狸渾身像被碾碎了重組,沒有一處不酸不疼,靜謐的環境瞬間抽掉她所有的力氣,躺在牀上,疲憊濃重,但卻沒有一絲睡意。

玉人皺着眉俯視她,暗含警告。

沐小狸乖乖的閉上眼。

閉上眼,很多畫面飄過腦袋,變成一根根堅韌的蠶絲,然後,交織成團,越來越亂。

將她打下山崖的男子……

連城霄……

軒轅昭叛變……

這都什麼跟什麼。

在沐小狸進一步糾結前,察覺到她在佯裝睡覺的步驚天,一記利落的手刀。

昏迷前,沐小狸恨恨的想,一定得找機會讓他嘗試下自然睡眠和被人敲昏被迫入睡是怎麼個天差地別。

沐小狸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睡到今夕不知何夕,睜開眼,朦朦朧朧的畫面突然冒出嘈雜驚喜的聲音。

“狸兒,你醒啦?”

“狸兒,爺馬上下聘禮好不好?”

“狸兒,爺把整個聖醫谷當聘禮好不好?”

沐小狸毫不懷疑,雲逸風的激動來自於知道她來葵水了!

靠,來個葵水而已,至於這麼什麼嗎?

沐小狸終於忍不住發話,聲音軟綿無力:“玉人,把他丟出去,太吵!”

昏昏沉沉中,驀然睜開眼,緊盯四周,沉聲道:“玉兒和新月呢?”

聞聲,步驚天一二三木頭人,雲逸風別開眼,受不住她冷冽的眼神,又乖乖回頭,暗忖,狸兒還是昏迷的時候好,又乖巧又溫順。

“你墜崖當晚,新月和玉兒遭人追殺,玉兒滾下山,傷勢太重,只能用麒麟丸吊着命。”

“麒麟丸?”沐小狸驚愕,這藥女子用會……

雲逸風猜出她所想,冷靜道:“比起喪命呢?”

沐小狸眉宇深凝:“新月呢?”

雲逸風輕咳一聲,回道:“不知所蹤。”

一抹怒氣兜轉徜徉,沐小狸握緊雙拳,黑眸加深,冷氣如霜,足以凍結周方十丈遠。

她,終究是連累她們了!

“狩獵當晚圍攻我們的,是什麼人?”沐小狸垂眸,聲音沉沉如深海游魚鼓出的水痕,輕,卻透着瘮人的寒意。

“全是死士,被爺所擒後服毒身亡,確切的說,在他們出行任務之時,已經服下毒藥,不論刺殺結局失敗或成功,他們都必死無疑。”

“一點線索也沒有?”沐小狸仰頭,灼灼的目光逼視雲逸風,柳眉輕擰,雖是疑問,卻篤定了雲逸風有所隱瞞。

雲逸風不喜歡她這樣彷彿視透人心的眼神,那毫不掩飾的質疑和審視,實在傷人。

“也不是一點線索也沒有,但不確定。”雲逸風選擇老實交代,“可是狸兒,這件事交給爺,給爺十天的時間,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好嗎?”

他眼底的某種擔憂和信念坦坦蕩蕩,沐小狸昏晦的眸光閃了閃,只道:“我要去看看我哥和玉兒!”

無極閣。

這是沐小狸她第二次進入無極閣,第一次是沐無極的成人禮,“沐小狸”三個字轟動京都的開始。白日細看,無極閣相當精美,雅緻,滿院蘭花盛開,院中沒有一根雜草,窗明几淨,不染纖塵。

“兩個都是重患,爺沒功夫兩邊跑,索性把玉兒丫頭安排在了偏方。”雲逸風解釋,順手將披在她身上的裘衣裹緊,她現在這身子骨,真怕一股風就給吹西天掛着了。

對此,沐小狸自是很贊同他的安排。

風寒氣涼,饒是有陽光渲染,依舊捂不熱這冬季陰沉沉的氣壓。

一出房門,沐小狸就敏銳的察覺到籠罩在將軍府上空森森然的煞氣,一雙雙目光猶如火炬。

進無極閣前沐小狸頓了頓,不知道在想什麼,隨即,擡步進入。

即刻,有兩個樣貌清秀的丫鬟躬身見禮,甚是恭敬:“奴婢南星、南陽,見過小狸小姐!”

沐小狸不由停止腳步多看了她們一眼,這兩人儀態恭謹,不卑不亢,眸光透徹,下盤沉穩,一見就是武功不弱經過特殊訓練的高手。

南野冥選的人,很是合她意。

繞過屏風,目光第一時間看向大牀,只見沐無極躺在淡薄的棉被下,呼吸均勻綿長,氣息渾厚,氣色紅潤。

確定沐無極無礙,沐小狸步入偏方,三人大的橡木牀上,層層被襖之下,露出玉兒蒼白無色的臉,呼吸輕微,但極其弱,彷彿下一秒就會停止。

見她嘴脣蠕動,神情痛苦,陷入夢魘,沐小狸快步上前,附耳,音若遊絲。

“新月,我不走,你去,你去救小姐,我來擋他們,我不走,我來擋他們……”

脣抿成線,沐小狸看着玉兒,柳眉緊凝成結,冰冷的眸子更涼一層,有股怒火快要破並而出。

“不要,我死也不會成爲你們的俘虜,你們休想用我威脅小姐,死也不會,啊,不要碰我,求求你,不要碰我!”

玉兒猛的伸手掙扎,沐小狸伸手握住,未曾痊癒的掌心觸及玉兒裂痕粗獷的傷痕,一把扯開她的衣襟,視線一定,這傷痕……

沐小狸驀然如雲霧加身,清冽、孤絕、淡漠、陰寒和凌厲,瞬間,整個將軍府都被一層血腥和陰暗籠罩,沉寂無聲,連呼吸都能聽出。

“百里瑩玉她們在哪?”沐小狸擡頭,周身殺氣縈繞,眸光晦暗森森。

“她們怎麼了?”

“只需要回答在哪!”沐小狸陡然提高音量,怒不可和。

“她們在當晚身受重傷,在宣王府接受治療。”雲逸風其實並不想實話實說。

“很好!幫我照顧好她?”沐小狸甩下一句話,起身就走。

“你要去哪?”雲逸風急忙追上。

“該去的地方!”

天佑大道人行稀少,偶有路人,腳步匆匆,東張西望。

隨手可見巡城的侍衛。

一騎白馬風馳電掣,一抹白影匆忙跟隨其後。

“停下……”

“叮!”

侍衛執槍凶神惡煞的呵斥沐小狸勒繮下馬,每出口兩個字,一枚獨屬聖醫園的印章閃電而至,連帶鞋底,釘入泥石板三寸。

聖醫園的印章,連王爺都禮讓三分,更何況他們,紛紛住口讓行。

宣王府前百名御林軍圍守,沐小狸一躍下馬。

“金凰郡主?”一名男子躬身請好,“聖上有令,任何人不得……”

“滾!”沐小狸一劍劈開一條一人寬的道,執劍向前。

金凰郡主是誰,京都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連丞相府都敢支身羞辱的人物,豈能奢望把他們這些小羅羅放在眼裡。但是皇命難違,這不能擋,拼了命也得擋啊!

百名御林軍齊齊拔劍,聲音整齊劃一,鏗鏘泛青,但他們的表情皆是一臉爲難。

她以一己之力智挑三國,英雄不分男女,巾幗不用讓鬚眉,他們對她,是心存敬仰的。

“都給爺讓開,皇上怪罪下來,由本谷主一律承擔!”雲逸風后一步翩然落在沐小狸身邊,眸光森森。

御林軍面面相覷,讓,不行,不讓,若是傷到金凰郡主,估計也吃不到好果子。

“讓開,今日,擋我者,死!”沐小狸飛身而起,腳踩泛着銀光的頭盔,一腳踹向宣王府大門。

“砰!”

硃紅大門應聲炸開,門後四名家丁人仰馬翻。

沐小狸身影未停,雲逸風斷路在後,待御林軍拔劍欲追,空中突然閃現一個人影,目光灼灼的盯着沐小狸氣勢洶洶的背影,脣邊完美的弧線突揚,一抹輕蔑躍於臉上。

金凰郡主,不過如此而已!

“再放一人進去,滿門抄斬!”

這算個什麼意思?

侍衛面面相覷,人影冷冷一個眼神飄來,立即點頭應是。

人影凌空消失,餘留一味藥香。

府內拐角處,沐小狸略微一頓,在沒人看得見的地方,眸子閃過一厲諷笑。

青磚碧瓦,雕樑繡戶,玉石鋪地,宣王府的陳設一如軒轅凌溫文儒雅的氣質,亦如其淡淡疏離,遠近如一,卻又永遠隔紗視人的行事作風。

一閣一回廊,山窮水盡疑無路。

一榭一清湖,柳暗花明又一村。

琵琶聲幽幽轉轉,如泣如訴,穿亭越檐,歌聲輕揚婉轉,宛如鶯鳴。

“紅牙檀板簾外輕響,風過沉香,耳邊幾句呢喃,長曾記當時*月降,如今獨賞,耳畔相思心頭忘……”

綠湖岸邊,紅梅樹下,軒轅凌閒靠梅樹,目視遠方,眼神清雅悠哉,百里瑩玉猶抱琵琶半側面,暖暖陽光中歌聲鍍染溫和,美眸顧盼生輝,欲說還休。

神仙眷侶也罷,欲蓋彌彰也好,沐小狸所專注的,只有沉默靜坐一旁目光空洞的百里雨柔。

玉兒受的苦,她要一分一毫,加以十倍的還給她!

氣溫驟然變低,百里雨柔似有所悟,扭頭,木然的表情頓時陰沉可怖,怒視沐小狸,美目凌厲,猶如萬千利刃,刃刃都企圖將她凌遲。

空氣立時稀薄,呼吸緊緻。

沉浸在琴瑟和鳴裡的軒轅凌和百里瑩玉陡然醒悟,順着百里雨柔的視線扭頭。但見沐小狸立身十丈遠處,身上的冰寒並不比百里雨柔少一分,一雙眸子清冷至寒,周身籠罩濃重的冰涼氣息。明明陽光普照,可在她身上,只有一片陰鬱的漆黑,五丈之內,都可以感受到她的寒氣和低氣壓。

四目相對,火花激濺。

宣王府梅林上空突然籠罩在一片陰森寒氣之中,二十丈遠的僕人捂嘴平息,人人自危垂頭順耳,不敢大喘息。

偶有一兩個大膽的,瞥一眼,再瞥一眼。

軒轅凌在看清沐小狸時眸光滑過一瞬亮光,平靜的面容依舊平靜,卻不同剛纔貌合神離的平靜。

心底深處似乎有什麼洶涌而出,最後都歸結於一抹淡笑。

只是這抹淡笑還未完成,只見“噌”一聲,一陣寒光閃過,數十根銀針帶着凜冽的殺氣,刺向百里雨柔。

百里雨柔早在沐小狸出現的瞬間做好迎戰,不,是殺之的準備,身影一閃,冷光凜凜,一擊絕殺,端的是一招斃命,快若閃電!

沐小狸靜立未動,不屑的看着百里雨柔的劍。

這種劍招和劍速,新月都不如!

百里瑩玉的視線落在銀針上,臉色一變,第一時間衝出阻止百里雨柔:“雨柔,住手!”

同時,百里雨柔躍過銀針,劍身距離沐小狸的眉心不足三指。

“受死!”

“叮!”的一聲,軒轅凌擰眉將一塊石子踢向百里雨柔的劍柄。

隨即,一白一藍兩道身形乍閃,卻道是藍影越入戰局區,白影將藍影以及百里瑩玉阻攔在銀針圈定的範圍之外,爲沐小狸清理戰場!

沐小狸想做的事,只要在她身體可承受範圍內,他表示,沒什麼不可以的。

闖天牢,盜國寶,上刀山,下火海這類高技術的活沐小狸現在還做不了,但是對付一隻百里雨柔綽綽有餘。

他和步驚天一天一夜,間連不斷的替她運功療傷,可不是療着完的。

可是,他們再怎麼緊張關切費心,沐小狸不珍視自己的身子,他的確無奈至極啊!

一道勁風拂面,軒轅凌和百里瑩玉猝不及防,雙雙凌空倒退,差點被逼入湖中。

“難道宣王府喜歡以多欺少,三個欺負一個嗎?”雲逸風眨着一雙桃花眼,笑容泛涼。

狸兒手腕和腳腕上銀絲勒出的傷口他可沒忽視。

處理完一些事,那那幾個人一個也別想逃!

劍尖刺空幻現,陰寒瘮涼。

“啊……”

誰也沒看清沐小狸是怎麼出的手,百里雨柔一聲慘呼,身子瞬間被打了出去。“砰”的一聲巨響,重重的撞在梅樹上,跌落於地,一口血鮮血噴濺而出,小臉慘白無血色。

“雨柔”百里瑩玉焦慮的喚一聲,人卻無法挪動一步。

沐小狸森冷的看一眼躺在地上僅餘半條命的百里雨柔,轉眸看百里瑩玉,眸光昏暗陰森如暴雨前奏。

“以爲躲到宣王府就能安然無恙?我沐小狸要殺的人,天涯海角都沒有你們的藏匿之處。”沐小狸五指一動,數根銀針立於指間,“唰唰唰”全部射向百里雨柔,無一不準確的刺入身體重要穴位,一瞬間,半死不活的百里雨柔開始痛苦的呻吟,身子蜷縮瑟瑟發抖。

“沐小狸,想要……要的命就拿去……我做鬼……也……也不會放過你!”百里雨柔撐着一線清明,從牙縫中擠出咬牙切齒的字眼。

“放過你?那你當時有沒有想過放過玉兒!”沐小狸一揮手間,數根銀針重複剛纔的穴位,聞得百里雨柔深喉霎時一陣痛鳴,“當晚那麼點撥你,還是一意孤行,留着你也不過爲人差遣行屍走肉一具。哼,做鬼,敢擾亂我沐小狸的生活,是鬼我也能讓你灰飛煙滅!”

“郡主,且……”

沐小狸對軒轅凌的聲音置若罔聞,五指一握,百里雨柔的劍赫然在手,銀光厲閃,百里雨柔的腳筋手筋,一應俱裂。

血不見刃。

軒轅凌微微傻眼,沒想到沐小狸真的會在宣王府傷人,還如此利落乾脆,手法毒辣,不留一線餘地。

廢掉百里雨柔,比殺掉她更殘忍。

沐小狸丟掉劍,冷漠的注視蠕動掙扎,徘徊在生死邊緣的百里雨柔,身上如雲霧籠罩,清冷、孤絕、淡漠、陰寒、冷厲、高貴、睥睨……

久久盤踞在心口的疑問再次涌出,沐小狸,在你心裡若沒有一絲一毫的地位,爲何要追逐我的蹤跡,爲何要惹我在我的心裡種下你的影子,憑什麼你說開始就開始就決定結束就結束!

那晚聽到侍衛回稟,沐小狸和楚王雙雙墜崖,他擔心之餘,竟是由心的羨慕。

痛鳴,呻吟,悉悉率率徘徊在梅林間,婉轉如陰蛇。

“金凰郡主,請手下留情!”百里瑩玉一雙秋瞳淚水盈盈,欲落未落,好不憐惜。

沐小狸冷眸微轉,冷笑道:“手下留情?可是她先要一招取本郡主性命,本郡主不過防衛,保護自己而已。”

稍懂武功的人便能看出第一撥射出的銀針有形無實,僅畫地爲圈,針針與百里雨柔擦肩而過。

真當她沐小狸昏了頭授人以把柄?

不是怕,而是,這樣的敗法,百里雨柔應該會死不瞑目吧!

“那你也無須斷雨柔的手筋腳筋啊!”

“本郡主墜崖九死一生,內傷外傷一堆,哪裡是她的對手,不趁她半昏迷廢她,難道要等到她恢復再一劍刺死本郡主?”沐小狸清冷一笑,見百里瑩玉雙眸憤恨,清涼淺笑,“本郡主的傷可是雲谷主親自診斷的,莫非不足以爲信?”

雲逸風搖了搖玉扇,一本正經的點頭:“狸兒現在的內力連只貓都追不上,但是,誰若敢傷狸兒一分一毫,爺一定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八個字別人說也許就是說說,但聖醫谷的谷主絕對有能力做到這兩點。

放話,一是警告,二是預告。

“刺殺當朝郡主,罪同欺君,百里雨柔,這一次,我一定讓你後悔爲人!”沐小狸甩出皓雪綢緞纏繞百里雨柔的脖頸,蒼白的臉頓時因呼吸堵滯泛紅。

“金凰郡主,這裡是宣王府!”沉默許久的軒轅凌終於開口,視線淡淡的飄過百里雨柔,落在面色冷厲的沐小狸身上。

“怎麼,宣王又要保她?”沐小狸面色不變,眸光暗沉揚諷。

“金凰郡主對本王已無所求,就算本王開口,郡主又會放在眼裡?”軒轅凌眸底一抹黑色一閃而逝,聲音低啞。

沐小狸自聽不出他的苦味,冷冷一笑:“宣王有自知之明便好!”

軒轅凌眸底暗沉加深,須臾,暗撫平靜道:“幸而郡主還知道這裡的宣王府,本王不想保人,但若是被百姓得知郡主在宣王府內行兇懲人,恐怕對郡主名聲不利,也會笑話我宣王府無人!”

“可是,本郡主一點也不在乎名聲,至於宣王府有沒有人,那就更不在本郡主考慮範圍之內!”

話音落,綢緞繃直拉扯,百里雨柔倒地被拖出三丈。

一羣暗衛從天而降,截斷綢緞,瞬間將沐小狸圍困。

沐小狸森涼的眸光一掃,嘴角輕揚,大喝一聲:“出來!”

又一批暗衛八方躍入,與宣王府的暗衛交相重疊。

紅梅嬌麗,梅香十里。

利刃凜凜,殺氣彌散。

整個宣王府籠罩一層血腥和陰暗。

“敢欺負我沐小狸的人就得做好死的覺悟,今日,我要找的只有百里雨柔,宣王,不想我血洗宣王府,就別插手我們之間的事。”沐小狸聲音清冷,足以凍結思緒。

軒轅凌看着一臉決絕殺氣凜然的沐小狸,薄脣緊緊抿起,心中有什麼微微震動。

她,對他,果真不復任何眷戀。

“攜利器闖宣王府,一樣罪同欺君,本王照樣可以先斬後奏!”軒轅凌深邃的眸光更黑一層,雙眸如黑漿翻滾涌宕。

沐小狸冰冷的眸光看着軒轅凌,無視他眼底的暗沉之氣,舉起右手,劈下,聲音冷如冰窖:“目標百里雨柔,阻攔者,殺無赦!”

話語鏗鏘有力,撼天動地。

軒轅凌看着沐小狸,心底一顫,溫潤如雅的臉現出一瞬的裂痕,震驚,更多是震撼,眸光一閃再閃,一暗再暗,有什麼於心底深處沉澱,擡手,落下,一個字清潤利落:“殺!”

宣王府上空頓時竄起無數黑影,遮光蔽日,偶有陽光泄露,墜在軒轅凌清俊華貴的棱角,泄在沐小狸淡漠如霜的雙眸,打在百里瑩玉若芙蓉綻放的面容,點在雲逸風似笑非笑的脣角。

嘈雜的短兵交接裡,混亂不堪的廝殺裡,雲逸風護在沐小狸身邊,百里瑩玉站在軒轅凌身邊,戰局之內,兩處寧靜如隔外之世。

靜默,絲絲涼氣縷縷纏繞。

宣王府的暗衛對上將軍府的暗衛,東辰有史以來第一次如此明目張膽的暗衛之戰。

所謂暗,乃不見天日之處。各大王爺重臣之府都有培養專門的暗衛,從按照律例,此乃天子禁忌,但只要數量在五百名以內,老皇帝都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後來有說書者解說這場東辰第一郡主和東辰第一才子的暗衛之戰,從日出戰至日落,暗衛戰至最後一卒,那叫一個腥風血雨,戰況空前慘烈,殘肢斷骸遍佈,宣王府的紅牆綠瓦皆塗染爲鮮紅。連老天都垂淚不堪,下起朦朧大雨,血腥之氣,一月未散,甚至有下人在午夜十分路過湖邊,聽到刀劍相撞,死前哀鳴。

事實是,在雙方交戰不足一個時辰,百里雨柔失血瀕臨死亡的時候,一道聖旨將沐小狸和軒轅凌雙雙宣進宮。

宣旨的是小德子,口述聖諭時,臉色難掩激動。

聽旨的是軒轅凌和沐小狸,餘光交集,皆是一臉“終於”的表情。

軒轅凌眼帶一線隱晦笑意。

沐小狸怒意未散,更深一層。

百里瑩玉一臉莫名,微怔之後大悟,手指摳緊,指尖泛白。

雲逸風嘴裡冷哼,阻隔軒轅凌和沐小狸的視線,緊拽住沐小狸的手不放,外人看來是親密相握,實際上雲爺正在輸入內力。沐小狸心裡很明白,雲逸風正在以灌注內力爲名,行輕薄之實。不過,看在他全力配合這場戲的份上,隨便吧。

御書房。

雕樑畫棟,柱上的金龍舞鳳栩栩如生,一頂墨綠香爐擺放在漆紋香几上,幾縷香菸繚繞。

軒轅玄夜一身金絲明黃龍袍,端坐於金蟬繡攏的軟榻上,臉色微青,深凹的眼眸迸發王者之威。

一身蟒袍的賢王立於其身側,一見小德子身後的人,眸底的陰鷙一閃而逝,微微向老皇帝移動小步,一隻手掩於其後。

“回稟皇上,宣王和金凰郡主帶到!”小德子跪地覆命。

“逆子,簡直無法無天了!”老皇帝陡然一聲暴喝,手邊的白玉瓷杯一閃,砸在剛欲跪地的軒轅凌的額頭。

杯裂成碎,額頭紅流傾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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