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嘯風把面吃完了,伸手把筷子放在了桌上。筷子碰着桌子的那聲響動雖然不大,卻把外面鞠躬那人嚇得跪在了地上:“三爺恕罪……三爺恕罪……”
張嘯風擡頭看向門外,看得卻不是門口那人:“文韜,帶你媳婦出去,把門給我關上。”
按風俗,抓週那得全家在場,圖個圓圓滿滿的彩頭,張嘯風卻把張文韜他們全都給攆了出去。自己一個人看着張正陽抓週。
院子大門一關,誰都不知道爺爺在屋裡幹什麼?誰也不敢偷着往門裡看。
誰都知道,張嘯風那是鐵了心,不讓人看張正陽抓週,可是誰都不敢就這麼走了。只能眼巴巴的盼着張正陽趕緊抓完。
張家大門關上沒一會兒的工夫,院子外面就颳起了一陣大風,被風捲起來的塵土順風而行,就像是一條黑龍越過人羣,直衝張正陽家宅門。
外面的先生都被嚇了一跳,那股風在風水上叫“黑龍入宅”。是一種奇異的風水,講的是風把地上土給捲起來,打着盤旋往院子裡進。從遠處看就像是風裡藏龍,直衝宅門。就連影壁牆都擋不住風裡的煞氣。要是讓風進了正宅,這戶人家也就完了。
風水先生說:黑龍入正宅,福散禍自來。真要碰上這樣的事情,好多叫得上字號的風水先生也是束手無策。
站在外面的先生,一見黑龍衝宅都慌了手腳,等他們反應過來,黑龍已經貼上了大門,他們想拿法器破劫也來不及了。
幾個先生想要招呼張嘯風的功夫,張嘯風卻在院子裡咳嗽了一聲,本來撞上大門的黑龍卻在一瞬之間灰飛煙滅,“黑龍”炸成的塵土漫天亂飛,嗆得人都睜不開眼睛。
等到塵土落盡了,張嘯風才說道:“文韜,你把宅門用磚砌上,我帶着這孩子在宅子裡面閉死關,十八年之內不許有人進宅。”
張嘯風一開口,就是十八年不讓張文韜父子相見,張文韜的媳婦哭着想要進門,卻讓張嘯風給擋了出來。
張文韜沒有辦法,一邊流着眼淚,一邊往門上砌磚頭,等到他落到最後一塊磚的時候,才啞着嗓子向院子裡喊道:“爹,我們爺們兒還能再見嗎?”
張嘯風只說了一句:“天若有情,人若有緣,十八年後,破關相見。”
那天來張正陽家道賀的先生全都散了,關於張正陽抓週的傳說卻傳遍了六省。
正因爲誰都沒看見張正陽抓週,抓到了什麼,那些傳說纔會越傳越是沒譜。
有人說:張家嫡孫抓着了了不得的東西,張三爺閉死關,是爲了培養一代奇人。
也有人說:張家出了真龍,抓週的時候抽走地上的龍脈,這才惹得黑龍入宅。
還有人說:張家嫡孫是黑龍轉世,那天要進宅子的黑龍就是張家孫子的魂,結果黑龍沒進宅就讓張三爺給打散了,張三爺是躲在宅子裡給孫子續命還魂。
這些傳聞傳了整整十八年之後,北六省的先生又來了。
我聽到這裡不由得也來了興趣,趁着張文鳶喝茶的工夫,問道:“那十八年後,張正陽出來沒有?”
張文鳶傷感道:“十八年後,我們從張家老宅裡接出來了一人和一具屍體。”
當年的北地先生沒見到張正陽抓週,就想要看張正陽出關。
可張文韜把大門推開之後,所有人都傻了眼。張家大院裡只有一口沒釘釘子的棺材和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夥兒。
棺材裡的屍體已經成了一堆白骨,骨頭堆裡還散着張嘯風貼身的幾件東西。那個小夥兒也不知道多久沒剪頭,頭髮長得連他的臉都看不清楚,他脖子上卻帶着張家祖傳的玉佩。
張嘯風的媳婦抱着那小夥兒哭得昏天黑地,張文韜、張文鳶也跪在棺材前面嚎啕大哭。
北六省的先生看到這個,一個個搖頭嘆息着走了,他們知道張家完了。
當時的先生都在傳說,三眼先生張嘯風十多年前震散黑龍的時候,自己也身受重傷,沒來得及交代後事就死在了棺材裡。他那嫡親的孫子,因爲沒人教授,成了不會說話的傻子,等到張文韜走了,先生行裡就該再沒有張家的字號了。
我聽到這裡不由得看向了張嚴心,後者微微搖了搖頭:“這些事情,我沒聽爸爸說過,也沒見過我的哥哥。”
張文鳶解釋道:“我爸爸閉死關的第二年,大哥和嫂子又有了嚴心。大哥按照爸爸的要求,一直讓嚴心在寄宿學校裡。每週回來一次。嚴心十五歲那年,大哥就把嚴心送到國外留學去了。大哥啓關的時候,嚴心正在國外。什麼都不知道。三眼門裡,也沒人告訴她這些。”
“不對呀!”陳紹元插話道:“你不是說張老先生閉了死關麼?怎麼還能吩咐張董做事?”
張文鳶道:“我爸爸閉死關,只是不出張家的大院。但是,他和正陽在大院裡的吃喝用度,還得大哥送進去。”
“大哥每次都是準備好一週的東西,拿到院牆外面。我爸爸把東西用籃子吊進去,再把垃圾給送出來。從來不跟我大哥見面,有話都是隔着牆說。”
“而且,我爸爸每次說話都很少,簡單的說上幾句就回去了。我大哥想要多問兩句,他都不肯應聲。”
我聽到這裡忽然問道:“那張正陽跟張文韜說過話沒有?”
“從來沒有!”張文鳶搖頭道:“我大哥曾經哀求着讓爸爸把正陽帶過來跟他說兩句話,可我爸爸說什麼都不同意。”
“有一次,大哥喝多了,坐在院子外面哭了半宿,一個勁兒說爸爸心狠。不讓他見兒子,讓他聽聽兒子叫爸爸也好啊!兒子都已經五歲了,他還沒聽過兒子喊他爸爸呢?”
“大哥那天哭得好慘。我一直都陪着他哭。可我爸爸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一聲都不吭。”
“那天之後,大哥好像就傷心了,再沒去跟爸爸提過,讓孩子出來說說話的事情。”
我聽到這裡不由得直皺眉頭:張嘯風的安排未免太奇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