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紹元往身上摸了兩下像是想要找煙,我點起一根菸遞了過去:“不着急,慢慢說!”
陳紹元狠狠吸了一口道:“這事兒,還得從當年吳老太爺喊號開始。”
“當年,卷山龍曾經在東北消聲覓跡了一段時間。要是按時間算的話,大概也是在清末民初的那個時候。那一代的卷山龍,不知道怎麼忽然失蹤了。”
“他那一走,可把東北這片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給狂壞了。叫個人都敢往身上畫龍了,這個龍,那個龍的弄了好幾十條。”
“那些人論身手,論本事都不過是半斤八兩,誰也不服誰。最後,也不知道誰說了,要弄一個龍王大會。誰贏了,誰就是卷山龍。”
“龍王大會後來也開上了,那些龍剛聚到一起,真正的卷山龍就來了。只不過,來的人是吳老太爺吳鶴軒。”
“那時候的吳鶴軒也就二十冒頭。跟你現在的歲數也差不多。他說是卷山龍,誰都沒拿他當回事兒。結果,吳鶴軒當場就砍了七八個人的腦袋下來。那些個什麼龍全都被他給鎮住了。”
陳紹元說到這裡吸了口煙:“那些人都服了軟,非要拜吳鶴軒爲龍王。結果……”
“吳鶴軒說了:卷山龍本來就是我吳家的號,吳家人喊出去,就不許別人再喊。老子不稀罕,你們拜什麼龍王!我就告訴你們一句話,明天這個時候,把你們身上的龍都給我弄下來,弄不下來的人,老子親自去給他弄。”
陳紹元說道:“吳老太爺是真狠哪!”
“就算是現在的人,想洗紋身,一條披肩龍也得洗上十天半個月。更別說,那些嘚瑟着往身上弄纏身龍的人了。這要是一夜之間就弄下來,不死也得去了半條命。吳老太爺這是要讓那些人死啊!”
“那些人好歹也是東北山裡叫得上名號的人物。真要是被逼到了絕路上,也有那麼一股子狠勁兒。那些人當場跟吳老太爺翻了臉。結果,又被老太爺給留下一半兒。其中叫喚得最歡的那個人,連人皮都被老太爺給扒下來了。”
“當時,吳老太爺把那張紋着青-龍的人皮給掛在了樹上,放出話來,誰要是不自己弄沒了紋身,他就找誰要命。最後到底逼着當時參加過龍王大會的人把自己身上的紋身給洗了。”
“吳老太爺卷山龍王的名號,在一夜之間傳遍了東北。但是,也給自己埋下了禍根吶!”
陳紹元說到這裡又點了一根菸:“當年被吳老太爺弄死的那批人裡有一個叫張二龍的人。他雖然從老太爺手裡逃了命,後來卻因爲老太爺掛着的那張人皮回來了。當着老太爺的面用火燒了自己身上的披肩龍。”
“張二龍也是真狠!拿着帶油的火把,把自己身上的皮給燒得滋滋直響,卻連吭都不吭一聲。燒完了,還問了一句:吳爺還滿意麼?”
“老太爺也敬他是條漢子,還特意給他拿了傷藥。那個張二龍,連藥都沒碰,拖着一身被燒開的皮走了。等有人再找着他的時候,那人已經死在了一家客棧裡。有人還專門給老太爺送了信。”
“老太爺在那人屍體前面站了好半天,才吩咐人厚葬了張二龍。後來,老太爺無意中提起過一句話。說是:自己下手輕了。張二龍這樣的狠人能服軟,不是因爲他怕死。而是因爲他怕別人死。”
“張二龍,當初是要保着什麼人啊!我看着張二龍屍首的時候就不該心軟,應該把他保着的人也給弄死。斬草不除根,怕是要春風吹又生啊!”
陳紹元說到這裡像是有點說累了,自己停了下來,風蘭息在這時說了一句:“吳鶴軒也太狠了,爲了一個名號就把人斬盡殺絕。那些人又沒招惹過他。”
陳紹元冷笑了一聲道:“土匪窩裡,你手不狠,腳就站不穩。再說,那個時候的土匪十個裡有九個在喊:殺富濟貧,替天行道。真正做到的有幾個?東北幾萬土匪,細論下來,不說個個該殺,也該殺上個九成九。”
陳紹元這話沒說錯,世上哪有那麼多義匪?要是土匪個個深明大義,對老百姓秋毫無犯,哪還有建國後剿匪的說法?
陳紹元又說道:“土匪裡或許有人值得同情,但是沒有幾個人值得敬重。稱得上義匪的人,也就四大梁了。”
風蘭息聽到這裡又生氣了:“我說老陳,你別總向着四大梁說話好不好?濫殺無辜,也能稱爲義匪啊?”
“你接着聽我說啊!” 陳紹元沒跟風蘭息爭辯,池墨白卻在風蘭息肩上拍了一下:“別急着下結論。”
其實,我也覺得老陳的故事裡有些不對勁:喊號,就相當於在江湖上立個名號。他闖進龍王大會把人鎮住就足夠了,把剩下的人趕盡殺絕,未免有些過了。難道當時的龍王大會還有什麼別的蹊蹺麼?
陳紹元道:“吳老太爺喊出了卷山龍的名號不久就跟了大當家。那個綹子在東北可是盛極一時啊!僅僅是吳老太爺自己手底下就號稱五百精兵。”
“就在吳老太爺名號最高的時候,他們的綹子卻撞了邪。有人天天往他們綹子裡送棺材。那些棺材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總是能莫名其妙的出現在綹子裡。來一口棺材,綹子裡肯定要死一個人。”
“那時候,吳老太爺正帶着人馬在外面搶山頭。大當家給他送了信,他才知道窩子裡亂了,等他趕回來的時候,綹子裡已經去了七八個人。那些人送來的棺材一順水被擺在了地上。”
“吳老太爺跟綹子裡說用不着怕,有他在出不了事兒。說完,就扛起一口棺材往外走。走出去一天一夜纔回來。誰也不知道他把棺材送哪兒去了。只知道,他進門之後連口水都沒喝,就又抗了一口棺材出了寨門。”
“吳老太爺,連着扛了七天七夜的棺材,才停了下來。綹子裡的人以爲沒事兒了,可是吳老太爺卻說,還有一口棺材沒扛出去,那口棺材不走,綹子裡永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