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瑾面露苦澀,道:“娘……”
“別喊我娘,我不僅是你的娘,還是公孫家的長媳,也是上官家的長女,你外祖母是東方家的人,你姨母嫁給了南宮家!四大家族,同氣連枝,早已難分彼此!”
“所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大敵當前,你還顧念你的兒女私情,你對得起自己身上流着的血液麼?”
上官儀對公孫瑾表示了無比的失望和通信。
公孫瑾沉痛地閉了閉眼睛,道:“那也不需要用這樣卑劣的手段,她只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根本不會武功的普通人,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上官儀一臉嚴肅地道:“非常時期非常手段,難道我沒有教過你麼?正義是用來對待自己人的,而不是用來對待敵人的!”
公孫瑾緊緊攥着拳頭,道:“可是我沒辦法看着她死!”
“只要鳳之墨和姚清芫不希望她死,她就死不了!她們投降,我們自然會放了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上官儀道。
“她不會等到那個時候的,你不瞭解她!”公孫瑾悲哀地道。
如果谷千諾是那種會爲了自己活下去就甘願被人擺佈,不惜犧牲同伴的性命,她就不是谷千諾了!
上官儀問:“你又瞭解她了?你憑什麼瞭解她?瑾兒,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別忘了,就算她不是姚家的後人,作爲一個平凡人,她也配不上你!”
公孫瑾苦笑着問:“我寧可自己也和她一樣是個平凡人,如果我不姓公孫,或許更好一點!”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上官儀怒問。
“我爲自己姓公孫而恥辱,我爲當年四大家族陰謀剿滅姚家堡而恥辱,我爲你們把姚家的女人賣到象牙城爲奴感到恥辱,我爲自己是她的敵人而恥辱!”
公孫瑾怒吼道,滿眼皆是苦痛。
瞭解真相的那一刻,是他此生最痛苦的時刻,比知道自己不能修煉,成了廢人還要痛上百倍!
“啪!”
一聲耳光,沉沉地打在了公孫瑾的臉上,上官儀滿是怒容。
“我看你是瘋魔了,爲了個女人,竟然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上官儀打完了之後,又恢復了一貫嚴肅刻板的樣子。
公孫瑾舔了舔嘴角的血漬,道:“放了她,鳳之墨我會對付!”
“你去對付?你難道不知道這些日子,多少高手敗在他的手下麼,你的確功力進步神速,但現在要與鳳之墨爲敵,還差了一點!”
如果鳳之墨是那麼好對付的,只要出動四家的長老,就可以將他拿下了。
可是顯然,四大家族現在根本找不到能和鳳之墨抗衡的人!
“娘,不要讓我恨你,除了谷千諾,你們要怎樣都可以,但是她,我保定了!”公孫瑾態度決絕。
上官儀看着自己的兒子,她比誰都瞭解公孫瑾,表面上好像很溫和無害,但內心執拗極了,一旦他做出了什麼決定,基本沒有人能夠改變。
“來不及了!”上官儀道,“已經被帶走了,估計快到陽城了!”
公孫瑾一聽,臉色大變,趕緊要追出去。
“瑾兒,你當真要背叛家族,背叛我麼?”上官儀問道,語氣不再嚴厲,而是帶着一種屬於母親的痛心和失落。
公孫瑾頓住腳步,回頭看着上官儀,她依然看起來很美,但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不是顯示在容貌上,而是顯露在眼裡。
“娘,這不是背叛,這是我對朋友的道義,我這一生,幾乎沒有朋友,除了您之外,也沒有想要保護的人,谷千諾是第二個,以後也不會再有第三個了!”
公孫瑾有些悲哀地回道,他曾是名滿四國的第一公子扶蘇,受多少人垂青和戀慕。
可是他明白都是假的,他表面溫潤如玉,卻滿心都是算計,爲的就是攪亂一池水,然後在四國之中周旋,獲取他要的利益。
心如荒原,寸草不生,冷眼看凡塵,衆生皆螻蟻,他從未在乎過誰!
直到遇見谷千諾,他才覺得荒蕪的人生裡開始有了第一道色彩。
他除了野心和力量,第一次有了另一種慾望,他渴望得到那個女人的矚目!
聽她說話,看她微笑,也見過她殺人,更見過她救人,他迷惑不解,谷千諾是善良還是邪惡。
可是她不管是殺人還是救人,都彷彿是理所應當的,無善無惡,只是順着心意而爲罷了。
活的肆意而隨性,偶爾張揚跋扈,偶爾低調內斂,不管是愛還是恨,都傾盡全力。
他從一個局外看戲人,慢慢地被深深吸引,忍不住想要上臺,融入她的戲中,陪她一起演,或者說,陪她一起生活!
他那時候想娶谷千諾,是真心想娶,甚至有那麼一刻,他覺得自己可以放下中州的一切,放下恨,也放下野心,就那麼陪着她過最平凡的生活。
每日清茶淡飯,琴棋書畫,看她種種藥草,幫她清理清理藥圃,閒時品茶看書,或者帶她遊歷所有他曾錯過的風景!
只可惜,他沒那個福分!
後來得知真相,他也開始慶幸沒有那個福分,如此就不會面對愛不得,恨不得的局面!
原來有些人,有些事,真的是一開始就註定好了的!
“娘,請讓我守護好最後想要守護的東西吧,以後無論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公孫瑾單膝跪下,第一次如此誠心地懇求,
上官儀道:“你去了又能怎樣,四大家族的長老都會匯聚在陽城和鳳之墨做最後一戰,他們不會容許你破壞的!”
“就算不允許,就算我辦不到,我也要盡全力去做,如果不這樣做,我會恨我自己的!”
公孫瑾的喉頭緊澀,聲音帶着顫意。
上官儀問:“她值得麼?有那麼重要麼?”
“值得,重要,很重要!”公孫瑾肯定地回答,沒有任何猶豫。
上官儀道:“你這性子到底像了誰?你父親也不是這樣的人!”
“像您!”公孫瑾擡頭,看向上官儀。
曾經風華絕代的上官大小姐,而不是現在的公孫大夫人!
上官儀微微眯起眼,有些塵封的往事忽然轉上心頭,看着自己的兒子,就真的好像看到了年輕的自己。
她好像也曾這樣決絕地守護過一個人,一個明知道自己無法擁有的人,卻還是捨不得讓他受到絲毫傷害的人。
命運真是愛愚弄人,她的悲劇,竟然也會遺傳給下一代!
“瑾兒,我告訴過你的,百無一用是情深啊!”上官儀的多年未曾流過淚的眼睛,忽然就溼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