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推開的剎那,冥落登時臉色大變,倏然的轉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半晌不能平復他那狂亂的心緒。
他從不認爲自己是個正人君子,所以可以不請自入,可若是他知道不請自入後,會看到正在浴桶裡沐浴的嫵兒,他斷然是不會那般莽撞的敲門。
背對着嫵兒,冥落尷尬不已,還未及開口說些什麼,就聽到房中傳來了女人一陣陣的尖叫聲。
若是任憑着嫵兒這般尖叫下去,必然會引來侍衛。
就算到時候父皇不喜歡這個女人,會以她勾引皇子爲名,將她賜死。
可自己的前途和未來也將會毀在這個女人的手中,本來父皇就不待見自己,若是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只怕就真的要被恩准剃度出家了。
他這般想着,就是飛快的關上房門,閃身衝到了嫵兒身旁,直接捂住了她的嘴低聲吼道:“別叫了。”
冥落還算厚道,並沒有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在嫵兒身上。
他別過頭站在當場,見她不再驚叫,纔是鬆開了手來,半背對着她,很是尷尬的道:“這麼晚了,還沐浴啊?”
“沐浴是種享受,難道不該什麼時候想,就什麼時候去沐浴嗎?”
嫵兒不以爲意的說着,而後就是縮了縮身子,將自己埋進了浴桶的玫瑰花瓣中,“不過四爺你這算什麼?無視我們之間的約定嗎?不是說好了,冥英不死,不必來見我嗎?”
冥落還在尷尬,這種事情他也是頭一次見識到,終究這二十餘年來,他是潛心禮佛,跟着元空大師學習醫理用毒一道,至於男女情愛,他除了與韓靈兮之間的青梅竹馬情外,竟再無其他沾染。
見她沒有起身更衣的意思,冥落就是試探的問着,“難道嫵兒你就打算一直在浴桶裡和我說話嗎?”
“水溫還熱,何況我剛泡進來,還沒享受夠就讓我出去,我可不幹的。”
她這般說着,就是撇嘴,“何況四爺你在屋裡,莫不是要我這般模樣在你面前更衣?以你那司馬昭之心,我倒是覺得就這樣泡在浴桶裡,也比有你在屋裡我去更衣來的安全點。”
冥落無言了,嫵兒就是輕聲的笑了起來,“四爺就不敢說一句,你先出去,待我沐浴更衣後,再見嗎?”
“這話,我還真不敢說。”
冥落背對着她,手搖摺扇漫步於房中,“以我對你的瞭解,我若是離開了房間,你必然會將房門緊鎖,不會再同我多言半句話。可有些話我卻必須要跟你私下談,你鎖了房門,我大聲喊出來,對你我都沒好處。所以你就講究一下,聽我說幾句話。”
“好吧,既然是有事情要談,你說就是。快點說完,被妨礙了我沐浴。”
嫵兒頗有幾分霸道的說着,冥落微微點頭,心中卻是暗歎今夜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若是早些到,或是晚些來,都可以直視着這女人問個清楚明白。也不至於他像如今這般,窘迫靦腆的不敢回頭看他。
“我派人給你送來的東西,你可收到了。”
與嫵兒單獨相處時,他自然不必再
理會那些所謂的虛僞說辭,直截了當的就表明了那些東西,就是送給嫵兒的。
嫵兒聽後,卻是不以爲意的淡淡道:“收到了,有什麼問題嗎?莫不是你送錯了東西,把送給別的女人的東西,送給我了?”
“我還不至於做糊塗事,送給你的東西,都是今日父皇新賞的,我親自挑了送與你的。”
冥落解釋着,也算是在向嫵兒示好,卻不想那女子的性子當真是冷淡,“哦,我收到了。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不對我說聲謝謝?”
冥落這般問着,而後就後悔了。
果然,他覺得背脊一陣陣的發涼,似是遭了好大的白眼那般,而後就聽嫵兒不鹹不淡的道:“又不是我求你送我東西的,你樂意送,我就收着,看看哪些值錢,拿出去當掉換銀子。銀子不比這些東西,更讓人貼心嗎?”
冥落無言,他發現了要想這女人對他假以辭色,還非得整死了冥英才算完。
狠下心來,他暗暗發誓,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冥英弄死。
也不再繼續說這些溫情的話,冥落直接開口問道:“你該不會已經把我送來的東西,都當掉了吧?”
“差不多啊。”
聽到這話,冥落就是有些的不信了,卻是做出一副又急又惋惜的模樣道:“我的那些手下,真是太沒用了。我分明叮囑過,要他們告訴你,這裡面所有的東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支金釵步搖。這些人一定沒跟你說,不然你也不會把它都給當掉。”
嫵兒心下冷笑,她就知道冥落這大半夜來了,就是在心疼他那隻死掉的蠱蟲。
不動聲色如她,“那步搖我沒當掉,覺得那質地真不錯,可惜步搖的樣子太醜了。所以我讓烈風弄了點熔鍊金銀器的神水,把它給熔了。”
嫵兒說的風輕雲淡,冥落卻只覺得自己的眼皮直跳。
這麼巧合的事情,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原不該面對面的看着她,可此事卻是關係重大之事,哪怕心裡有再多的迥然與羞澀,冥落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眸,盯着她問道:“就因爲太醜了,所以你給融掉了?”
“四爺你是找藉口,佔我便宜嗎?”
嫵兒很有些不客氣的喊了起來,“趕緊轉過你的頭。”
“回答了我的問題,我不僅會轉頭,還會立刻就走。”
冥落振振有詞的說着,嫵兒就是輕笑,“要不然你說我融掉那步搖做什麼?你不知道吧,拿不出當掉,當鋪老闆都所這麼醜的東西,除了融掉,一點用都沒有。我想想當掉纔給我五兩銀子,融掉給有一兩金子呢,不如融掉好。”
“你說謊。”冥落拆穿了她,“從皇宮到最近的當鋪,往返一趟需要兩個時辰到三個時辰。就算烈風腳程快,兩個時辰往返一趟,告訴你那步搖太醜,當了不值錢,你又改變主意要熔鍊掉它,派烈風去取熔鍊金銀器專用的神水。從你拄着的宮苑到專門製作金銀首飾的司巧局,登記取來那些神水,大致需要不下一個時辰的時間。我將那些東西送來時,已然是傍晚十分,從那時
起再算上三個時辰,怎麼都該過了子夜時分。現在纔剛近子時,請問烈風是如何做到,飛速往來於這些地方的?”
嫵兒面不改色的坐在浴桶中,“四爺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來問呢?我最討厭被人監視着過日子了,你敢送來那樣的蠱蟲,就別怪我毀掉。”
“很好。”冥落竟是沒有那一絲一毫的不滿。
他笑着點頭,連連讚道:“你有如此之能,我更是愈發的想要得到你了。嫵兒,等我,三個月內,我必然……”
他話還未說完,就變了臉色,看向了屋頂方向。
“什麼人?”
他一聲爆喝,就是飛身而起,穿窗出了嫵兒的房間,朝着屋頂那人攻去。
那人眼見着冥落攻來,也不抵擋,留下一枚製造無數煙霧,矇蔽人視線的雷火珠,就飛快的逃離了當場。
煙霧散去,早已不見了那人的蹤影。
冥落眉頭緊皺着走回到了嫵兒的房中,“你小心點,被人盯上了。”
聽到這話,嫵兒不擔心,反是有些的心喜。
畢竟她今夜設浴桶局,可不是爲了給冥落看的。
她是爲了矇蔽慕容真的視聽,不讓他認爲今夜夜闖將軍府的人是她。
冥落出現後,她就在擔心今夜的局,會不會因爲這個討厭傢伙的出現而被破壞到。
索性,慕容真派來的人還算膽大,居然一直監視着,不曾辜負了他今夜設下的局。
那一抹喜悅之色,自她的眼角中閃過,一絲不差的落入到了冥落的眼中。
“你高興?”
他很幾分遲疑的問着,嫵兒又一次領教了他察言觀色的本領,有些心驚,卻很是平靜的道:“我爲什麼不高興?能來盯上我的,除了太子和他那一黨的人,再無旁人。他聽到了你和我的談話,知道你有心要整死太子,而且還是限時整死。你想這些消息,會不會落入太子耳中。他若是知道了,會先對付你的。相信四爺也明白,你的強取豪奪,讓人討厭。我是有些希望你被冥英整死的,可又希望你整死他。總之,有了今夜的事情,你們的矛盾會激化,鬥爭會愈演愈烈,我開心看你們鬥得死去活來。”
“你這心腸,當真是一等一的狠。我對你好歹不差,也算是事事順着你,你就巴不得我死嗎?”
冥落有些惋惜的嘆着,旋即話鋒一轉道:“不過你要知道,你越是這樣,越讓男人有徵服你的慾望。你的不馴,你的清冷,很讓我瘋狂。你放心吧,死的一定會是冥英。”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嫵兒的房間。
拂袖關門時,嫵兒手臂上有鮮血順着傷處滲出,混入浴桶中的,化作一朵帶血的玫瑰散開。
聽着他的腳步聲遠去,消失在院落外,嫵兒纔是騰然的從浴桶中站起了身來,扯開了手臂上粘貼的那層薄薄的肉色人皮。
那人皮幫她混弄過了冥落,也糊弄過了慕容真派來刺探的人,卻無法幫她混弄過自己的身體。
她氣若游絲的喚了一聲焰蕭的名字,就雙腿一軟,無力的沉進了浴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