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染知道煌月的過去是不幸的,因爲自身體質的原因,他既得天獨厚的得到了許多,也因此失去了許多。
可是夜染沒想到,煌月失去的東西,竟是那麼珍貴,他的心事竟然那麼沉重。
沉重到只是聽着,她的心都跟着抽痛了起來。
“我說過的吧,我的萬人迷體質造成了很大的影響,老師變得瘋狂刺傷了我媽媽,然後事情在這之後並沒有結束,一切在這之後變得更加一發不可收拾了。媽媽她……變得十分脆弱敏感,每天都十分的緊張。看到我和誰說話,都會擔心下一秒又要出什麼事情了,就這樣一直下去沒多久,就變得憔悴,然後精神恍惚起來。”
“爸爸帶着媽媽去看醫生,醫生說媽媽有很多精神的併發症,都是因爲我的原因,爸爸不得不扔下我帶着媽媽到處看病,而在這期間,出現過幾次保姆綁架我的事情,爸爸也變得十分的痛苦了起來。我不得不開始了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在親戚家生活的日子。因爲一個星期的時間,似乎沒有什麼問題。”
“我……本以爲沒關係的,只要我忍着,再努力長大一些,變成大人之爸爸和媽媽就會回到我身邊,大家就能像以前那樣了。然而事實卻並不是這樣的。”抓了抓頭髮,煌月道:“媽媽離開我之後,就好似沒有了精神壓力,變得稍好一些。然後在某一天,媽媽忽然就忘了我的存在了。”
夜染在一旁聽到煌月的話,呼吸一窒。
“忘記……是什麼意思?”
忘記了他的存在?
“媽媽她,似乎自我催眠了一般,不想記得我的事情,然後把我給忘記了。”煌月虛無的扯起嘴角道:“就像是從未有過我這樣一個孩子一樣,媽媽變得像是之前一樣溫柔優雅了,爸爸看到之後,做了決定。”
雙手交握着拉扯,煌月道:“大概是太害怕我這樣的孩子了吧,所以爸爸也覺得媽媽這樣比較好,這也是爲了媽媽的健康着想,所以爸爸說,以後我不能再和媽媽見面了,不過爸爸時常回來給我送錢。到了初中的時候,我已經完全獨立了,也不想一個星期一個星期的輪轉,就開始自己住了。爸爸發現我一個人住的時候也不錯,就給了我張卡,每個月會打不少錢,但是他……不再來了。”
夜染的手蜷了起來。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
“又過了幾年,我上高中的時候,偶爾有一次在路上遇見了媽媽,看到了她抱着妹妹,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爸爸不來的原因是,他們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那時候我就明白,不行啊,必須要開始自尋出路了,在這個世界上,我已經沒有任何可以依賴的了,我沒有家人,所以我必須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下去。”
夜染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難以忍受的低語:“也就是說,剛纔去見的那個女人,是你母親是嗎?而那個中年男人是你父親對不對?”
“嗯……”煌月點頭。
夜染的腦海裡閃過煌月對那位女主人笑的樣子,想到了他溫柔的把禮物遞給了那個小女孩兒,甚至於禮貌的對待了那個中年男人。
面對這樣殘忍又冷漠的家人,煌月他——報以了最溫柔的笑臉。
夜染覺得喉嚨裡哽咽的疼着。
爲什麼?
在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拋棄了自己的家人。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因爲痛失了家人而哭泣着,有多少人因爲不能與失蹤、走丟、被拐走的孩子相聚而痛苦無比。
那麼多難以得到幸福的家庭,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裡發無聲的吶喊着。卻有這樣狠心的父母,拋棄了自己的孩子。
“爲什麼笑的出來?面對那樣的父母,爲什麼要笑着?”夜染深吸一口氣,努力的剋制着內心的壓抑與衝動。
她真想衝回去問問看,問問那個狠心的母親,怎麼可以忘記自己的孩子,怎麼能拋棄他。
“我也無數次問過我自己,我已經成年了,能像個成熟的大人和父母告別嗎?因爲他們都不是壞人,曾經對我真的非常溫柔非常好。只是我太奇怪了而已。”煌月仰頭,琉璃色的眸子看着夜染道:“直到我遇見了,我的世界整個都改變了,所以我才能鼓起勇氣。”
夜染看着他,心疼的喃呢:“我能……給你什麼勇氣呢?我明明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做。”
夜染想到了小慕,如果她有機會和小慕繼續生活下去,那麼就算付出自己的一切,就算遭遇再大的苦難,她也絕對不會拋棄小慕的。
不知道那一年的煌月是怎麼在親戚中輪轉過來的。不知道他在街上看到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母親,抱着妹妹露出笑容的時候,他是怎樣的心痛悲傷。
“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就是莫大的勇氣。”煌月伸出手拉住她的手道:“因爲你完全不受我的影響,因爲你是我打從心裡愛上的人,所以我明白,即使我失去了很多很多,也一定會得到更多更多。這種連奢望都不敢的喜歡一個的感情,我也已經擁有了,我的心已經很充實了,所以不再怕了。”
不再孤單不再害怕了,因爲我已經知道這世界上,也有除了他們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煌月說完忽然有些害羞的說:“而且,雖然是已經忘記了我的母親,但那畢竟是曾經生養我的母親,我也想讓看看,我引以爲傲的喜歡的人,所以就擅自帶你去了。”
雖然沒辦法親口告訴她,但是在心裡,卻也默默的說了一句:媽媽,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所以帶過來給您看看。
夜染看着他,難以言說的悲傷。
煌月,可以的話,我並不想給你這種勇氣。我希望你從一開始就不需要任何人給你這種勇氣。
希望你有美好的家庭,有疼愛你的父母,希望你真的是曾經你說的你口中的那個幸福的萬人迷,得到全世界的寵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