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呢?
該去哪兒?
她全然沒有答案。
喬慕只覺得,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她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周圍層層的昏暗和寂寥,把她包裹進去,讓她陷入徹底的絕望。
氣氛低靡。
至少在南溟開口之前,她是這麼認爲的。
直到南溟出聲——
“嗯,我很理解。”他煞有介事地點頭,嘴裡說着安慰的話,但聲音裡,卻沒有任何的同情。他頓了頓,甚至還敷衍地評價了一句,“真可憐。”
沒有半點誠意的寬慰。
“你要是太閒的話,可以去裡面做飯嗎?”喬慕的情緒還沒恢復,南溟的聲音又繼續傳來,他就這麼不動聲色地扯開話題,“那個屋子裡,應該有方便麪之類的東西。你如果願意去燒水的話,我們可以泡麪。”
喬慕沒應聲。
她只是轉向南溟,自嘲地笑了笑。
他是故意扯開話題的嗎?
“算了,我不想吃,也不覺得閒……”喬慕搖搖頭,頹然地坐在原處。她其實無所謂南溟怎麼理解,她只是想把內心的情緒說出來而已。
她不用他理解。
讓她自己靜一靜也行……
“可我真的餓了。”南溟卻在一旁堅持,理所當然地補充,“我帶你離開A市,你就沒有半點報答?去吧,下回我可以請你吃大餐。”
喬慕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不會有下回。”她實在沒有心情和他扯,所以一次性說完,“像我這樣的人,誰和我走得近都沒有好結果。這都是無可更改的,你不用安慰我。”
她想結束這次談話,因爲這種避重就輕的交談,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什麼?”南溟卻是明顯一怔,他轉過臉來,脫口而出,聲音中明顯的帶着茫然,“像你這樣的人?哪樣?什麼意思?”擯棄了所有的戲謔,他問的時候,滿是不解。
喬慕咬牙。
他有什麼好不解的?
他不是都已經看見了嗎?
“好了!不用再裝了!”她沒好氣地打斷他,說話的同時,猛地站起身來,“你被困的地方,就是那個組織的墳墓,裡面的雕像,都是那個組織裡死掉的人。閣樓裡的那個蠟像,你也看到了,就是我!”
“嗯……嗯……嗯?”
南溟仍坐在鞦韆上,仰頭聽着她的回答。她每說一句,他就點頭附和一聲。直到最後,他的語調一變,從瞭解和同意,變成錯愕和茫然。
“等等!”他擡手,止住了她的敘述,提醒出聲,“……你還沒死。”
“那個蠟像已經放了很長時間了!我的上一世早就死了!”喬慕捏緊了拳頭,她痛恨自己的身份,更痛恨要自己說出這一切,“所以我碰到的很多人,都會叫我‘轉生者’,我就是那個組織的人,你明白了嗎!”
她一口氣說完,然後用力地咬住下脣,幾乎咬出血來。
“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南溟琢磨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反應過來。他點了點頭,沉默了兩秒,然後追問,“你是那個組織的人,然後呢?”
然後?
這還需要說然後嗎?
“我會變得和那個組織一樣,是非不分、喪心病狂!”喬慕握緊了拳頭,一字一句地說出來。也許這些事情,在南溟看來沒什麼,但是她接受不了,“所有和我走得近的人,都會被我害死!”
她深吸了口氣,緊抿住脣。
最後的哽咽強忍住,最後的崩潰也強忍住……她終於把一切都說完,把自己一直想隱藏住的,那最醜惡的一面,完完整整地說出來。
而她自己……
像是被撕開所有人前的美好,整個人都似鮮血淋漓。
“這回,你明白了吧?”
她啞着嗓子,平靜地反問一句。
然後她再也控制不住,轉身跑了出去……
…………
這座廢棄的公園,對她來說,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喬慕隨意選了個方向往前跑。
光線昏暗,她一路都是跌跌撞撞的,好幾次絆在鵝卵石上,又有好幾次險些跌倒。最後,她跑到一個鐵絲網的旁邊,周圍都是廢棄的建築垃圾。
生鏽的鐵架子、廢棄的晨練活動器具、老式的滑滑梯……
環境很糟糕。
但好在,這裡很安靜。
喬慕往身後看了眼:黑漆漆的,安安靜靜……她此時無比感謝,南溟沒有追過來。 шωш▪ ttκǎ n▪ c ○
她想一個人呆着。
因爲擁有那樣的身份和背景,實在是太不堪了!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更何況是面對別人?她現在只想躲開全世界,自己挖個坑等死……
可是,在“死”之前,她又想知道:唐北堯傷得怎麼樣?
她甚至還在貪心——
希望他能別怪她,別找她,好好活下去。
…………
良久。
她就蹲在角落,一直沉浸在這樣的思緒裡,沒再有半點動靜。
直到——
她聞到食物的味道。
熱騰騰的……泡麪味。
喬慕訝然擡頭。
她看到南溟正走過來,兩手上各拿着一碗桶裝的泡麪。他的腳步平穩緩慢,像是怕面撒了,就這麼慢吞吞地挪近,然後彎腰,把一桶面遞到了她眼前。
“吃嗎?”他詢問。
喬慕搖搖頭。
“好吧。”南溟也不強求,他把她的那份放在旁邊,自己也在旁邊的石階上坐下,“我來是爲了感謝你,覺得自己會害死人的時候,也選擇了遠離我。”
“不用謝。”喬慕淡淡迴應。在良久的冷靜之後,她的情緒已經平穩下來。
在她看來,只是應該的。
“不過我既然把你帶出來了,就不可能半路丟下你。”表達了謝意後,他再次闡明自己的態度,“你不用想這麼多,先吃點東西,到我的地方後,我可以再向你解釋。”
“不用。”她真的沒有食慾。
……
南溟蹙眉。
他在做了這麼多次努力後,終於只能頹然地嘆了口氣。
沉默半晌後,他突然繼續:“喬慕,你知道那個組織追求的是什麼嗎?”他提問,這個問題顯得突兀又奇怪。
然後,不等她回答,他自己便先給出答案——
“他們追求永生不死。他們再用各種方式,研究永生不死的方法。擁有永恆的生命,他們才能研究更多其他方面。但我剛纔說的,是他們的基礎和重點。”
喬慕茫然擡頭。
她不理解,爲什麼南溟突然說這些?
“喬慕,我是你的話,我會用腦子考慮一個最基本的問題:如果能不死,何必要轉生?”他頓了頓,“轉生者……不是轉世重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