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喬慕微怔，沒明白翩翩的意思。
按照荒流剛纔的說法：這個地方，將會被吞噬毀滅，所謂的禁地，將永遠消失不存在……難道這樣不好嗎？難道翩翩真的想像適才在車上說的那樣，以後會回來看看？
還會想念這個地方？
喬慕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而翩翩——
她等不到她的回答，便仰起頭，視線越過她，投向荒流的方向：“……是這樣的麼？”翩翩最後一次地確認，嗓音微顫，聲音中有種莫名的澀意。
荒流點頭。
喬慕轉頭看過去的時候，正好撞上荒流剛轉過來的視線，平靜、冷清。他對於翩翩的提問，也只有一個字的簡短回答：“是。”
氣氛有些僵。
在荒流說完這個“是”字之後，周圍的空氣中，都增添了幾分壓抑和窒悶。
“那個……”喬慕有意化解這種尷尬。
她試圖開口，說點什麼，隨便扯開話題。
然而……
“咔！”
她的話纔剛開頭，還未說完具體的內容，她便聽到一聲裂開的聲響……喬慕的神色一凜，她瞬間就隱忍着喘息，屏息以待。
她聽聲音，應該是從車下方，從泥土裡傳出來的。
喬慕僵硬着脖子，低下頭去，一點點地往下面看……然後，她不由地瞪大眼！
剛纔的動靜，竟是地皮皸裂的聲音。
這裡已是禁區的邊緣，而且屬於禁區之外，所以旁邊的“地獄實況”，理應是和這裡沒關係的。但現在禁區裡面的“末日”，現實在強行超過分界線，往外繼續擴展……
“走！”荒流蹙眉，勒緊了繮繩打算趕緊離開。
“翩翩！”喬慕喊了一聲，卻沒有得到對方的任何迴應。她不由擰眉，眼看着車要開始動，總不能在這裡把翩翩扔在這裡吧？
所以，情勢緊張之際，喬慕顧不上別的，直接從板車上跳下去，想要拉着翩翩一起離開。
“不！”翩翩驚叫。
就在喬慕觸碰上她的那一秒，翩翩猛地哆嗦了一下，像是整個人從噩夢中驚醒。她擡眼開過來，一雙黑眸中還閃爍着水光，卻是無比的清醒。
“我不走了。”翩翩說。
她以平靜，卻又決然的語氣，說出了這四個字。
“什……什麼？”喬慕詫異，她一臉的不敢置信，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去勸服翩翩，“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知不知道這裡……”
很危險！
差點就會要人命！
“……我知道。”喬慕的話還沒有說完，翩翩便自行接話。她苦澀一笑，輕不可見地揚了揚脣角，“但是我覺得，我屬於這裡。”
“我心裡被藏起來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他？”
“他在我心裡，只剩下了一個模糊的輪廓。我記得，他說過要給我一個家，我覺得他在哪裡……我的家就在哪裡。我想去找他。”
……
話都是翩翩說的。
她經過了很長時間的推理，又用了很長時間思考，終於在此刻有了抉擇。
“咔！”
地面上又是一道清脆的裂聲。
喬慕清晰地看到，原本皸裂的只是地皮，而現在，這裡裂開的，已經是個不小的土層。這裡很危險，他們真的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然而翩翩……
不管了！
“翩翩，跟我們走！”也不管對方的想法，喬慕直接去拽翩翩的手，用力把她往板車上推，“回去再慢慢解釋好嗎？你別做傻事！”
一次，失敗；
兩次，依舊被推開；
三次……
翩翩就這麼執拗地拒絕了喬慕的好意，每一次掙開手，身體便要往禁地的方向退一分。他們離禁地越來越近，喬慕能踩到地上的泥土……鬆軟如沙漠。
“翩翩……”
“你不用管我了。”翩翩卻還是想要往裡走，“我回A市沒有意義啊，我有種感覺，他在這裡，如果現在我不留在這裡，我以後就再也找不到他，找不到這個地方……”
翩翩說到這裡，喬慕才明白過來。
原來，這就是翩翩問一開始那些問題的原因……
她想見趙警官。
雖然對那個人什麼都不記得了，翩翩還是執拗地要回到趙警官身邊。
“翩翩！”翩翩的力氣很大，眼看着就要抓不住她，她要徹底走入那個禁區，喬慕終於沒辦法，大聲喊出來，“不要再找了！他已經死了！”
趙警官已經不在了！
那麼多的護禁獸，那麼危險的情況……
趙警官不可能活下來。
“呵。”翩翩輕笑，她的脣角溢出的是笑聲，眼角流出的卻是淚光。她點點頭，面上竟然有種釋然的情緒，“我知道啊……我看上的人，不然怎麼會不來找我。”
喬慕張了張嘴，不忍心繼續說。
“如果唐北堯有什麼事的話，你能一個人活下去嗎？”翩翩掙扎的動作停下來，突然也問了這麼一句。喬慕怔忪了一下，沒有回答。
這個問題太突兀。
但儘管突兀，答案卻是根本想都不要想的。
顯然，翩翩這麼說，她也有同樣的想法。
“咔！”
地面裂開的速度在加快，整個地方越來越危險。
“你走吧。”翩翩繼續開口，平靜地懇求着，“喬慕，愛一個人是幸福的。雖然他在我這裡，只剩下了一個模糊的輪廓……我依然愛他。記憶是能封鎖的，感情卻不能。”
她抿了抿脣，決然地微笑，“成全我！喬慕，拜託。”
喬慕僵住。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翩翩。
她更不知道，如何評價對方的執拗和爆發出來的力量。
她在理智上，有一千一萬個不能鬆手的理由，可是她在情感上，卻是怔忪了一下，給了翩翩徹底掙脫的機會……她不忍心再去追。
這種“成全”，她是理解的。
喬慕只能無聲地鼻酸。
眼看着翩翩就要踏過禁區的那條分界線，喬慕突然往前追了幾步，大聲喊出來——
“翩翩！”
翩翩站住了，卻沒有回頭，更沒有轉身。
“他叫趙正源！”再大聲喊出來的時候，喬慕的聲音已沙啞哽咽。她覺得悲哀又無助，可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他非常非常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