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的氣息?
喬慕聽得有些懵。
但此時神父的驚慌、恐懼,絕對不是裝的。他虔誠地在胸口比着十字,勸着喬慕:“孩子,我信仰主幾十年了,我的直覺從來沒有錯過!快離開這裡吧!這個地方,死神將會降臨……”
說到最後,他的眼中都閃爍起淚花。
喬慕不由蹙眉。
她沒有宗教信仰,也不相信玄乎的東西,但是神父說得這麼認真……
她突然又想到剛剛南溟的話——
“你什麼時候走?”
“不走算了。”
南溟又在暗示什麼?
她說不上來,但心裡莫名有了種不好的感覺。
“你不走?”神父見她不爲所動,不由搖頭長嘆,“願上帝與你同在!”他匆匆留下這句話,便拎起他那個小箱子,快步走了出去……
周圍安靜下來。
喬慕蹙眉,她覺得……有必要和常茜說一聲。畢竟常茜和周凱是今天的主角,神父說這種話,信不信都應該由常茜來判斷。
…………
這回倒是巧,她剛出門,就碰上了常茜。
“喬慕?”常茜還穿着那身舉行儀式的婚紗,正吃力地提着裙襬,“你看到我的化妝師了沒?我找了一圈都沒見人……”
“沒注意。”喬慕搖頭,上前幫忙提着裙襬,順便把神父的話說給她聽。
常茜卻是毫不在意。
“嗨!你還信這個?”她一臉好笑,“神父是阿凱請的,老是神神叨叨的!昨天請他來彩排,就說‘這裡沒有上帝的光輝籠罩’,我們反正不信教……他年紀大了,難免疑神疑鬼吧?”
“也對。”常茜說的,也有道理。
喬慕安心了一點。
“喬慕,你陪我去停車場拿一下敬酒服好嗎?”常茜有些不好意思,“找不到化妝師,我只能自己拿衣服換了。但是我現在……”
她穿着婚紗,行動也不方便。
“行。”喬慕爽快應下,“我替你去吧!”
“那我跟你去停車場入口,指給你看哪輛車!謝謝啊!”
“沒事!”
喬慕同樣報以微笑,幫忙提着裙襬,一同走向停車場的方向。只是在轉身的瞬間,似看到一抹拄柺杖的身影,正在緩步上樓。
只是一瞥,他便已消失在了樓梯的拐角。
“我的化妝師肯定入席吃東西去了……請認識的人當化妝師就這點不好……有頭無尾的!”常茜還在一邊自嘲着。
喬慕打斷她,順勢詢問:“剛剛上樓那個是你什麼人啊?”
因爲南溟對她說過的話,喬慕不禁對他的身份產生了好奇:他是常茜的前男友?還是和神父一樣疑神疑鬼的普通人?
“上樓?哪個?”常茜茫然。
“南溟。他還拄着柺杖,和唐……”喬慕的聲音頓了頓,“和我男朋友有點像的那個。”
“啊!我知道了!誒,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點像!”常茜恍然大悟,她轉向喬慕,眼底卻閃爍着驚奇,“他叫南溟?你和他認識啊?”
喬慕點點頭,心中錯愕:常茜難道連他名字都不知道?
太奇怪。
“他難道不是你們的朋友?”喬慕試探。
“哪能啊!他算是我和阿凱的貴人吧,我挺感激他的。”常茜失笑,吐了吐舌頭,“我倒是想和他做朋友,哪敢高攀啊……”
她至今不知道K先生的具體身份,只知道他神秘,背後有強大的財力,有最頂尖的科研技術,生物學實驗……是國家的什麼秘密組織麼?恐怕醫院院長之類的,也入不了他的眼吧?
畢竟他研究的東西……
那麼“反人類”!
“這麼厲害?”聽常茜的形容,南溟應該是個好人。可是剛剛在婚禮現場,南溟表現出來的某些細節,卻又和“好人”這個詞搭不上邊。
“恩!”常茜點點頭,卻沒再繼續往下說了。
…………
另一邊。
“茜茜?”周凱一路找上樓,推開更衣室的門,想要趁着酒宴開始之前,私下問點事,問點關於那個瘸腿男人的事。
畢竟,那個人屬於女方的朋友。
他剋制不住心底的懷疑。
他是新郎。
他也是警察。
“茜茜,你在嗎?”周凱直接開門進去,房間裡卻沒有常茜的身影,偌大的更衣室正中,只站了一個人——長身而立,身形清瘦頎長。
正是他要找的人。
“請問你怎麼稱呼?”周凱率先開口,眼底涌動着明顯的警惕,“喜宴已經開始了,你來這裡有事嗎?常茜呢?”
南溟似笑非笑地勾了勾脣角,淺淡地反問:“你想我先回答哪個?”
“常茜呢?”周凱環視了一圈,低喝出聲。
“我並不知道,我也是來找她的。”南溟聳聳肩,倒是難得好脾氣地回答了周凱。他的臉上始終噙着淺淡的笑意,卻又不是禮貌的笑,而是……
像看着實驗室中的小白鼠。
笑卻不帶任何感情。
“我看你不是本地人吧?”周凱眯了眯眼睛,語氣放輕了幾分,故作無異地試探,“不知道這位兄弟,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滇城的?”
“嗯,來了一段時間了。”南溟似認真地回憶了一下,低頭動了動腿,自言自語地又嘀咕了一句,“也快好了……”
他的腿,快好了。
周凱的視線隨着他一起下移,目光停留在他的腿上時,周凱暗暗蹙了蹙眉頭:跛腳!這是整個案件中的關鍵性證據!
但是他又不能直接問……
“我還要去找一找常茜。”在周凱思索的時候,南溟已先行開口,然後擡腳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眼見着他要離開——
“等等!”周凱卻在最後一刻叫住他,嗓音明顯沉了下去,他報出某個日期,然後詢問,“不知道那天夜裡的十一點到兩點之間,你在哪裡?抱歉,我是個警察,有些問題,會比較敏感,希望你能配合!”
南溟止步,卻沒有回頭。
“你的腿傷之後,主要用手,手的臂力會非常大吧?”南溟的反應,讓周凱加深了對他的懷疑,“如果是一個弱女子的話,你能輕易制服,對不對?”
南溟終於轉過身來。
彼此隔着五米的距離,南溟臉上的笑容斂去,目光冷暗疏淡,一字一句地迴應:“有什麼話,周警官不妨直說。”
周凱抿了抿脣。
眼前這個明明是懷疑對象,而且很可能就是殺人兇手,可對方往那裡一站,那種威懾感和壓迫感……卻反倒讓他的氣勢弱了下去。
周凱清了清嗓子。
那種邪不勝正的執念,讓他有了繼續質問的勇氣:“你認識趙美嗎?”趙美的分屍案正經了整個滇城,他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不認識,在聽到這個名字時,面色也該有些變化的吧?
“不認識。”南溟卻是爽快地回答,他的神色不變,視線緊盯着周凱的方向,眸色深黯至極。
就在周凱惱怒,幾乎要用咆哮的方式繼續質問時,他勾了勾脣角,慢條斯理地說出下半句:“我沒義務認識一個死在我手上的人。”
“你!”周凱駭然。
他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麼容易認罪,在這種環境下,在這個地方……而且用這種輕描淡寫,完全無所謂的語氣……
“你是怎麼做的?”周凱沉着臉,一邊詢問,一邊默默地回憶警槍和手銬的位置,這兩樣東西應該都在更衣室裡的,“你爲什麼要殺趙美?預謀,還是意外?”
南溟卻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周凱怒吼,腦中突然就想到了新聞報道里的“殺人魔”三個字。
眼前的人,再貼切不過。
“我好像突然反應過來,找不到常茜,找你也可以。”南溟臉上的笑意濃郁,“你們現在是共生狀態,應該也能共死的。”
“你是常茜說的‘先生’?”周凱的神情怔忪了一秒,這才反應過來南溟的身份,但他知道的,也就這麼多,僅此而已。
所以,周凱也只是片刻的停頓,便猛地回過神來,恢復警察的凜然:“說!你是怎麼殺害趙美的?”
南溟斂神。
“好,我告訴你。”他開口。
然後,他朝着周凱走去,明明手裡握着柺杖,卻半點不像是依靠柺杖支撐的,他的步伐穩健,眼角眉梢,都是冷暗……
…………
“謝謝你陪我拿衣服啊!”走到樓梯口,常茜回身道謝,“你先趕緊去吃東西吧!剩下的我一個人可以!”
喬慕點點頭。
她撤回手,仰頭目送常茜,卻看到南溟正好從樓梯上走下來。他沒拿柺杖,一邊走,一邊脫着一副黑手套。他原本穿着一身的黑色,脫了黑手套以後,那雙手顯得尤爲白淨修長。
她朝他笑笑。
他只是微微頷首,卻在越過她的時候,突然開口,用的卻不是他之前和她說話的那種聲音:“沒去吃飯,恭喜你。”
低沉、微啞,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聲音……
喬慕猛然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剛擦肩而過的背影——
不可能啊!
那個人不是死了嗎?
不是面目全非地死在A市監獄了嗎?
“啊!”
同一時間,樓上陡然傳來常茜淒厲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