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懷疑……
樑音和她說了?
“沒有,樑音什麼也沒告訴我,但是我自己會看。”喬慕搖頭,嗓音啞啞地堅持,“我和樑音從小一起長大,她就像我的親姐姐一樣……你請教授過來,樑音會失望。”
唐北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心中卻鬆了口氣——
原來,她要說的是這個。
“比如……”見他不爲所動,喬慕咬牙想了想,舉了個例子,嘗試和他講道理,“顧斯庭是你朋友,你也不希望我做打擊他的事,對不對?”
唐北堯失笑。
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只是這例子舉得實在是……
“咳!”唐北堯清了清嗓子,忍不住聲明,“你可以儘管打擊他,我不介意。”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喬慕神色微惱。
她說話聲音不大,氣勢又不足,所以原本正色的一句話,從她嘴裡說出來,頗有幾分撒嬌的味道……可是她的小臉卻是漲得紅紅的,眼底也寫滿了堅定。
唐北堯的神色微斂。
“你就這麼相信她?”他的眸光一閃,問得狀似無意。
喬慕點點頭。
當然!
就算不信樑音的醫術,她也相信樑音的爲人。
唐北堯一時之間沒有說話,他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直視着她滿眼的澄澈。而喬慕也沒什麼好心虛掩飾的,就這麼大無畏地和他對望着。
良久,他終於輕嘆。
“喬慕,”他開口,說話的同時,擁她入懷,聲音很輕很低,“我不能冒險……”
他不能確定樑音的身份和背景,也沒辦法肯定樑音的目的。
所以,他不能冒險。
“偏方很管用,沒問題的……”嘴上這麼說着,她的心卻已軟了下去。她貼在他的懷中,近得能聽到他的心跳,她覺得他的關心或許太過偏執,但……暖心。
當然,從頭到尾,唐北堯都沒讓她知道他的深意。
她無需知道。
……
“喬慕,受這麼重的傷,你有沒有怪我?”就這麼相擁了好久,她突然聽到唐北堯開口,問了這麼一句。
喬慕不由一怔。
她突然想到在絕境中,那個和他通過的電話:他在那端說“寶貝,對不起”……聲音溫柔又低沉,歉疚又無助!聽得人心酸,聽得人心疼。
現在也一樣。
喬慕搖了搖頭,想要說話,唐北堯卻已搶了先——
“怪我也沒關係,我會盡力補償。”他快速地開口,與其說是急於承諾,倒不如說是怕聽到她的回答。所以,他搶在她之前,“只要你……”
說到一半,他停住。
“只要什麼?”喬慕擡頭,目光疑惑。
唐北堯卻只是摸了摸她的頭髮,清淺一笑,沒有回答:“沒什麼。吃完水果早點休息。”
他的眸光柔和——
喬慕,只要你……別離開我。
………
這一晚上,顧斯庭在A市設了不少關卡。
他的信息網很厲害,調動了顧家的情報網勢力,目前A市連只蒼蠅飛進來,就算飛進來了,他都能把蒼蠅腿數清楚。只是,他的狀態不佳,連路打了好幾個噴嚏,指揮的時候,也是耳根發燙……
勞資不會病了吧?他默默地想。
於是,他一本正經地發了短信,嚴肅地請教白十七:那個實驗區外,會不會存在什麼病毒?炸燬的吸入物中,會不會有什麼病毒?他那麼積極衝前鋒,會不會感染?
……
羅裡吧嗦的一大段,並且覆上自己的症狀,然後點擊了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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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白十七很快回他,卻只是簡單的一句話——
“你想多了,應該是有人背後罵你吧?”
…………
另一邊,樑音下車,已接近晚上九點。
唐宅的司機送了她回來,只是車子沒辦法開進那些小衚衕,樑音便在衚衕口下了車,道了謝以後,拿着自己的那堆瓶瓶罐罐走入了窄巷。
衚衕小院的人都睡得很早,她回來的時候,左鄰右舍都熄了燈。
大家都睡了。
估計她們家也一樣……
可是走近了,她卻發現家裡還亮着燈,小小的一個四合院裡,此時燈火通明,廚房的方向,還傳來炸玉米餅的聲音。
“媽,您還沒睡啊?”樑音鎖上院子的門,遠遠地朝廚房喊了一聲,“下午不是炸了好多嗎?我們兩個根本吃不完,您就早點歇息吧!”
她一邊說着,一邊走向廚房,卻在掀開廚房簾子的那一瞬,歡快的腳步止住,連臉上的笑容也凝固在那裡——
廚房裡有兩個男人!
兩人都是灰頭土臉的樣子,其中一個年輕高瘦,帶着口罩和帽子,站在角落一言不發;另外一個頭發花白,隨意地坐在小木凳上,正在啃一張玉米餅……
“喬……喬……”樑音震驚在當場,嘴巴張張合合了半天,連個稱呼都沒喊出來。
喬叔叔……
爲什麼會在這裡?
“音兒回來了啊!還傻站着幹什麼?給我拿個碗來!”還是樑阿姨率先開口,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自然地指揮樑音,“再拿個飯盒!一會兒再弄幾張餅給喬先生帶回去,小慕放學了沒有?帶給小慕吃!”
她熟練地忙活着,臉上卻是欣慰的。
樑音怔了一秒,隨即瞭然:媽媽的記憶又搞混了!所以她看到喬叔叔出現,也並不覺得奇怪。
“媽,少做幾張吧,小慕吃不完。”她只能配合地去拿碗。
“你這孩子,說得什麼小氣話!”樑阿姨不滿,“讓媽忙,別在廚房擠着,去泡茶。”
樑音應了,安頓好這邊,才轉向喬正的方向——
“喬叔叔,要不要出來喝杯茶?”
………
四合院的中間支了張木桌,簡陋卻也樸素。
夜色冷寂。
這黯淡的月色下,整個院子都是寂靜的。樑音拎了茶壺過來,細細地倒上三杯,才正色開口:“喬叔叔,您怎麼會到這裡來?”
她聽說,喬叔叔“越獄”了。
只是,官方並沒有張貼通緝令,反而默認他在爆炸中死亡了。
“我剛從……其他地方過來。”喬正的聲音頓了頓,似有些猶豫,“你媽媽……一直都是這樣嗎?”
他聽喬慕說起過,只是沒想到情況那麼嚴重。從他們剛纔出現起,樑阿姨就熱絡招待,記憶停在四年前,而且還會跳躍不穩定的片段……
“嗯。”樑音點點頭,苦澀一笑。
喬正聽到這裡,思忖了兩秒,從口袋中掏出破舊的紙筆,寫下一串數字:“我這裡有個賬號,或許裡面還省點錢。本來想留給小慕,估計她也不需要了,你拿着吧。”
“您以後也要用錢的。”樑音不肯收。
“我……”喬正卻是自嘲一笑,“我應該用不着了吧?”
“什麼意思?”樑音驀然一陣緊張。
“我去了了一樁四年前的心願。”喬正卻笑得很開心,在樑音的堅持下,終於把實情說了——
他去了那個原始叢林,找到秘密實驗基地,而且搗毀了它。他在實驗基地的內部,也拍到了很多不法的證據,他可以把這些都交給警方,給當年死去的人一個交代。
畢竟,當年他的任務失敗,秘密重案組的人員全部犧牲。然後,由於案情沒有告破,警方對外不能公開,所有的警員都被宣稱是意外死亡……
他的摯友高翔,那麼正義的一個人,最後慘烈的死在一線,卻還頂着“酒駕意外死亡”的生後名。
這不公平!
現在終於好了,他能公開證據,肯定所有人的努力。
樑音消化了好一陣。
之前,她就從喬慕那邊聽到過一半,所以理解起來,也不至於太費力。只是她不明白——
“您爲什麼不直接把證據寄給警方?您在公衆眼裡已經……已經‘死了’,完全可以隱姓埋名,重新開始啊!何必再去……”
“需要一個經歷當年的人去講述,我是唯一的人證了。”喬正牽強笑笑,說到這裡,纔想起站在旁邊的年輕人,“他叫高承宇,是高翔的兒子,也幫忙收集了很多證據。”
樑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突然,她又反應過來——
“不對!”樑音忍不住打斷,糾結地詢問,“喬叔叔,您當年……不是也做過很多錯事嗎?如果您提交證據,把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那您……”
別人的公道是有了!
他自己怎麼辦?
警察那條路,他是根本回不去了!爲了深入敵方內部,他各種黑暗的事也做了……他早就回不了頭!真的一切公開,法律能繞得過他嗎?
喬正卻只是笑笑,不甚在意——
“死刑。”
他開口,淡淡地拋出這兩個字,彷彿在說別人的命運,無關緊要。
樑音震驚。
就連站在旁邊的高承宇,也是身形一僵,詫異地轉頭盯着喬正。
………
全場寂靜。
三個人就像是僵硬的石像,誰也沒有率先說話。
直到最後,廚房傳來樑阿姨刷鍋的聲音,樑音才困難地吸了口氣,喃喃地猜想:“所以,您這次回來找我,是爲了……”
“見小慕。”喬正點點頭,接了她的話往下說,“我想見她……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