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中,窗明几淨。
鳥雀隔着窗扉嘰嘰喳喳,跳來跳去。
塗橘見它們可愛,撒了一把麥麩過去。
聽着它們啾啾的叫,又心累的閉上了眸子。
若是災情真的在細細隱藏後,又再被連根挖出來,其中怕是牽連甚廣,就算將證據傳回燕京,怕也不是一兩個月就能解決的。
然而,秋天來了,冬日還會遠嘛?
船隊拉來的這些物資,根本不夠!
她的腦海中,出現百姓在寒冬臘月凍死街頭的場景……
另一頭,嵇珹聽了暗二私下的稟告後,就帶着青風等護衛,騎上了快馬,一起出了別院的大門。
暗二也再次隱藏在了暗處。
楊通判倒是派喬裝的小廝,盯着別院的動靜了,但他的那些手下根本就跟不上嵇珹的速度,拐了幾條彎就把人給跟丟了。
小廝們一見了嵇珹就直撓頭,他們是僥倖沒有在上午冒充災民人數的,要不然現在早就捱了侯爺的板子了。
他們楊府就算最下等的僕人,吃的也是細米白麪,就大粥棚裡那種穀糠稻殼誰咽的下去?
不過,他們今日沒能完成任務,回去怕是也要捱上一頓懲罰了……
嵇珹騎馬趕到崔鎮的蓮藕村時,金烏已經有了下墜的趨勢,放出淡淡的紅霞。
眼之所見,盡是泥沼,寬二里許,居河下流,曾經漫上來的水面早就下去了,徒留一地的淤泥。
他繼續驅馬前行,又看到第二處決堤口,這裡幾乎涸爲平地,看不出原本的面貌,但卻勘察出那些在倉促中,被人爲收拾好的諸多痕跡。
這裡居河上流,淤泥大約寬一里餘,當破堤之時水勢定然極猛。
勘察的這兩口相距三十餘里,按照留下的淤泥,推斷出走向,大約至大堤之外,便可合爲一流。
決一大口,直衝城鎮而去,水聲如數萬鍾齊鳴。
按照方位,南門先壞,北門衝開,至夜西門、東門相繼淪沒。
僅僅一夜滿城俱成河洪,舉目汪洋,擡頭觸浪,民居低矮,只存鐘鼓兩樓及各高門府邸的屋脊。
及至夜半,水深數丈,浮屍如魚……
思及至此,嵇珹心裡沉重。
只盼着那些死於夜中沉睡的百姓,少些苦痛。
他揉了揉眉心,道“青風,去查,附近所有的城鎮戶籍,本侯要知道,究竟有多少百姓死在這場洪災中,又有多少百姓死於人禍!”
“是,主子!”青風領命而去,一騎絕塵。
他也是從底層的縴夫中,得到機遇才爬上來的。
是以,他深知老百姓在當權者心裡,有多麼的卑微。
這一刻,他再次爲自己投身到平津侯門下,而感到幸運。
嵇珹繼續往前勘察,這回倒是沒有尋到什麼決堤的舊口子,但是卻找到了幾個身披獸皮的小少年。
看他們的打扮如同山民,可山民居於深山,以打獵爲生,一般只需要換些鹽巴,布匹,都能自給自足。
可這些小少年看起來不僅不健碩,還又黑又瘦,若不是身上揹着弓箭,倒也不像山民,而更像是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