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證據

碰上這一類事情該怎麼辦,奎恩偵探長比紐約警察局裡的任何頭頭都懂得多。

五分鐘之內就對這所房子再次戒了嚴,客廳變成了臨時實驗室,那口袋盛着雙料可怕內容的棺材放在地板上。卡吉士的書房被徵用爲會議室,所有的出口都上了崗。通向客廳的門已關上了,範雷的闊背靠在鑲板上。卜勞迪醫生脫去了上衣,扒在地上對那第二具屍體忙得不可開交。在書房裡,佩珀副檢察長正在拔電話。人們在這房子裡進進出出,都各有神秘的任務在身。

艾勒裡·奎恩臉朝着父親,父子倆相視苦笑。“好吧,有一點是肯定的,”偵探長舔了舔嘴脣,說,“你的那套靈感,總算挖出了一件謀殺案,否則的話,這案件也許永遠不會被人發現的。”

“我睡夢裡也會看到那張可怕的面孔,”艾勒裡喃喃說道。他的兩眼有點充血,手上拿着夾鼻眼鏡,不停地在手指間轉來轉去。

偵探長得其所哉地吸進了一口氣。“把他放放正,醫生,”他堅定地對卜勞迪醫生說,“我要讓那羣人都進來認認看。”

“我現在已經準備好了。你打算把他放在哪兒?”

“最好從棺材裡搬出來,放他在地上。湯瑪,拿條毯子來,把他遮上,只露出臉。”

“我得去搞點香水之類的東西灑灑,消消臭氣,”卜勞迪醫生詼諧地發牢騷。

一切準備工作都做完了,匆匆忙忙使這第二具屍體可供觀看,就讓人來辨認,這些人挨個兒進出客廳,戰戰兢兢、臉色發白,似乎都不認識死者是誰。他們都看清了嗎?肯定看清了。人人都說以前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這個人。史洛安,你呢?哦,沒見過!——因爲史洛安非常非常難過;這種景象使他直打噁心,他手裡拿着一小瓶炭酸錏醒藥;不斷地湊在鼻子上嗅。瓊·布萊特看得出是若有所思,她集中意志,使兩眼得以凝視。西姆絲太太從病牀上被拖了起來,由韋格施和一名探警引領進來,她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觸目驚心地對這陌生死人的臉望了一會兒之後,就尖叫一聲,昏厥了過去,韋格施和三名探警通力合作,纔算把她架回樓上的住處。

把衆人全都再度集合到卡吉士的書房裡。偵探長和艾勒裡緊跟在他們後面,讓卜勞迪醫生單獨在客廳裡與那兩具屍體作伴。佩珀,那位非常激動的佩珀,焦躁不安地在門口等候他們。

他兩眼閃閃發光。“難題解決啦,偵探長!”他以殷切的口低聲說。“我剛纔就感覺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張臉。現在我來告訴你,你是在哪兒看見過它的——是在罪犯像片陳列室!”

“好象是的。他是誰呢?”

“唔,我剛纔打電話給姚頓,他是我過去的律師合夥人——你知道吧,先生,這是在我到桑遜的部門來任職之前的事。我原來就有個想法,我是認識這個傢伙的。姚頓幫我回憶了起來。這傢伙的姓名就是亞爾培·格林肖。”

“格林肖?”偵探長突然住了口。“莫不是那個造假貨的?”

佩珀笑了起來。“真是好記性呀,偵探長。不過,造假貨只是他所幹的勾當之一。五年前,那時我們正開辦姚頓和佩珀法律事務所,我曾擔任格林肖的辯護律師。我們官司打輸了,格林肖被判刑五年,這些都是姚頓剛纔講的。算起來,格林肖必定是剛從牢裡放出來!”

“是這樣嗎?從新新監獄出來?”

“對!”

他們進入書房,每個人都望住他們。偵探長對一名探警說:“海塞,快跑回總部去,查一查亞爾培·格林肖的檔案材料,是個造假貨的,過去五年是關在新新監獄裡的。”這名探警一溜煙地走了。“湯瑪。”範雷俯視着他。“你安排人去追查格林肖從牢裡釋放出來之後的行動。查明他放出了多久——也許有足夠的時間幹些什麼好事吧?”

佩珀說:“我還曾打過電話給檢察長,報告他這個新的情況。他命令我代他負責這裡的事務——他正在那邊忙於對銀行進行調查。屍體上發現什麼能證明其身份的東西嗎?”

“一件也沒有。只發現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兩枚硬幣,一個空無所有的舊皮夾子。甚至連衣服上也找不出線索來。”

艾勒裡目光與瓊·布萊特相遇。“布萊特小姐,”他輕聲細氣地說,“我剛纔無意中發現,當你在客廳裡看那具屍體的時候,唔……你認識那個人嗎?爲什麼你說你從來沒有見過他呢?”

瓊臉色變了;她跺了跺腳。“奎恩先生,你在侮辱人!我不——”

偵探長冷冷地說:“你認識他,還是一認識他?”

她咬了咬嘴脣。“說來話長呢,而且我認爲說出來也無妨於事,因爲我並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這些情況警察是最善於判斷的,”佩珀一本正經地說。“如果你知道什麼的話,布萊特小姐,你就可能被指控爲知情不舉。”

“我會被指控嗎,真的?”她仰起了頭。“但我並沒有任何的知情不舉呀,佩珀先生。我初看之下還拿不準。他的臉是——是。……”她打了個寒顫。“現在我回想了一下,我才確實記起了曾經看見過他。見過一次——不,兩次。雖然,我已經講過了,我並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你在哪兒見過他的?”偵探長說話直截了當,對於她是個漂亮少女這樣一個事實,似乎絲毫無動於衷。

“就在這所房子裡,偵探長。”

“啊!幾時?”

“我正要講到了呢,先生。”她從從容容地停頓了一下,於是又恢復了那種自信的態度。她對艾勒裡友好地報以一笑,他帶着鼓勵的神情朝她點點頭。“我第一次看見他,是在一個禮拜之前的星期四晚上。”

“九月三十日嗎?”

“正是。這個人大約在晚上九點鐘來到門口。我已講過兩遍了,我不知道——”

“他姓格林肖,名叫阿爾培·格林肖。講下去吧,布萊特小姐。”

“一個使女開門讓他進來,我恰在這時偶然走過那個過廳……”

“哪個使女?”偵探長問道。“我沒有看見這房子裡有什麼使女呀。”

“哦!”她好象嚇了一跳。“可是後來——看我多糊塗呀!——你當然不可能知道啦。

你且聽我說,這房子裡原來僱着兩個使女,但這兩個全都是愚昧迷信的婦女,在卡吉士先生去世那天,兩人都堅持要走。我們無法留住她們,她們把這裡稱之爲‘一所死亡的房子’。”

“韋格施,是這樣的嗎?”

男僕點點頭,不開口。

“往下講吧,布萊特小姐。後來怎樣?你還看見了些什麼呢?”

瓊嘆息一聲。“沒看見多少,偵探長。我只見使女走進卡吉士先生的書房,把這個名字格林肖的人引領進去,然後退了出來。那天晚上,我所見的就是這些。”

“你看見這個人離去嗎?”佩珀插口問道。

“沒看見,佩珀先生。……”她稱呼他時,名字的最後那個音節拖得特別長,佩珀生氣地扭轉頭去,好象是要掩飾自己一種不合心意的、作爲檢察官不該有的情緒。

“布萊特小姐,你第二次看見他是在什麼時候呢?”偵探長問。他目光暗暗環視一下衆人;大家全都伸長了脖子,聚精會神地聽着。

“我第二次看見他,是次日晚上——也就是一個禮拜之前的星期五晚上。”

“順便問一下,布萊特小姐,”艾勒裡用一種奇特的語調來打斷,“我認爲你是卡吉士的秘書吧?”

“你說得對,奎恩先生。”

“而卡吉士是個沒人服侍的瞎子嗎?”

她微微噘嘴以示否定。“瞎是瞎,但他並不需要人服侍。怎麼啦?”

“那末,卡吉士在星期四有沒有對你談起過關開這個客人的事——關於晚上要來的這個人?他有沒有關照你替他安排呢?”

“哦,原來這樣!……沒有,他沒有這樣做。關於星期四晚上要接見客人,他一個字也沒有對我講過。完全出我意外。事實上,也許還完全出卡吉士先生意外呢!且聽我往下講吧。”她狡黠地所揚一揚烏黑的秀眉,從而流露出少女的妖嗔。“你們這號人真會打岔啊。……星期五情況可不同了。星期五——那是十月一日,奎恩偵探長——晚餐之後,卡吉士先生把我叫到書房去,給了我一些非常細緻的指示。確實是一些非常細緻的指示啊,探長,於是——”

“等一等,等一等,布萊特小姐,”偵探長不耐煩地說,“跟我們講話可別拖泥帶水的。”

“你這要是在證人席上的話,”佩珀頗爲不滿地說,“你顯然是個不合格的證人呢,布萊特小姐。”

“真是如此嗎?”她喃喃說。她起身坐到了卡吉士書桌上,兩腿交叉,微微提着下襬。

“好極了。我要做個模範證人。這個姿勢正確了吧?佩珀先生?……卡吉士先生對我說,那天晚上他要接待兩位客人。要很晚。其中一個,他說,到這兒來是隱姓埋名的,換句話說——卡吉士先生講,此人迫切要使自己的身份不暴露出來,所以要我負責不讓任何人看見此人。”

“怪事。”艾勒裡低語道。

“怪事嗎?”瓊說。“那末,這很好。他吩咐我必須親自引領這兩個人,並且負責不讓僕人遇見他們。引領之後,我就去睡覺——情況就是這樣,你看多怪!當然羅,卡吉士先生補充說,他與這兩位客人商談的純屬私事,於是我就一句話也不問了,照他的指示行事,我向來就是這樣一個地地道道的秘書。窈窕淑女理應如此,不知大人先生以爲然否?”

偵探長凝皺起雙眉,瓊端莊地俯視着。“兩個客人是十一點鐘到達的,”她接着說。

“其中一個,我一眼認出,就是前一天晚上自行來訪的那一個人——那個你們說是名叫格林肖的人。另外那個神秘客人,從眼睛以下全部裹着;我無法看見他的臉。在我印象中:他是個中年人,或者更大些,不過關於這個人,我能告訴你們的,確實就是這些了,偵探長。”

奎恩偵探長吸了一口氣。“聽你這樣講來,那個神秘的客人,從我們的角度看,可能是極爲重要的,布萊特小姐。你能不能講得更詳細些呢?他怎麼打扮?”

瓊搖晃着一條腿,沉思着。“他身穿大衣,頭戴圓禮帽,一直沒有摘下過。但我簡直想不想來他大衣的式樣和顏色了。確實只能講出這些有關你們那個——”她顫抖着說,“有關你們那個形狀嚇人的格林肖。”

偵探長搖搖頭;他顯然很不樂意。“可是咱們現在不談格林肖啦,布萊特小姐!現在這樣吧。關於這第二個人,另外必定還有什麼情況。難道那天晚上沒有發生什麼可能是有意義的事嗎——有什麼可以幫助咱們查明那個傢伙的事嗎?”

“唉,天哪。”她笑了起來,纖細的腳往外踢。“你們這些法律和秩序的保衛者,可真是固執呀。那好吧——如果你認爲西姆絲太太那隻貓的事兒也算是有意義的話。……”

艾勒裡顯得饒有興趣。“布萊特小姐,西姆絲太太的貓嗎?真是妙不可言!是啊,也許非常有意義。給我們詳細講講吧,布萊特小姐。”

“是這麼回事,西姆絲太太有一隻大膽輕賤的貓,她管它叫‘兔仔’。兔仔那冷冰冰的小鼻子老是伸向好的小貓所不去的地方。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奎恩先生?”她從偵探長的目光裡看出神色不對,於是嘆了口氣,懺悔地說:“真的呀,偵探長,我——我並不是在說蠢話。我只不過是——唉,一切情況全都是亂得一團糟。”她說到這裡又住口了,她那秀目明眸中流露出某種東西——驚嚇,緊張,疑懼。“我認爲,我有點神經質吧,”她疲乏地說。“而我在神經質的時候,就變得顛三倒四,象個黃毛丫頭那樣癡癡地傻笑。……所發生的情況正是如此。”她語氣突然又轉了過來。“這個陌生人,這個一直包紮到眼睛的人,在我開門的時候,第一個跨進了過廳。格林肖在他的身側,稍稍靠後些。

西姆絲太太的貓,通常總呆在樓上她房裡的,卻在我沒注意的時候來到了過廳裡,躺在了一進門的當路口上。我開門之後,這位神秘人物剛要邁步跨進來,一隻腳已提起,他突然用盡全力懸空不動,以免踩到貓的身上,原來那貓正調皮地躺在地毯上給自己洗臉呢,沒有一點聲息。說實在話,連我也是直到這人象表演雜技似的避免踩到小兔仔的時候——你看‘兔仔’是不是典型的西姆絲式的貓名?——我纔剛剛注意到它。於是,我當然把它趕開,格林肖跨了進來,他說:‘卡吉士在等着我們呢,’我就把他們帶到書房。這就是西姆絲太太貓兒的插曲。”

“內容還不十分豐富,”艾勒裡下了個斷語。“那末這個包紮起來的人——他講些什麼嗎?”

“你有所不知,這是個最粗魯的人,”瓊微皺起眉頭說,“他非但一聲不吭——他畢竟應該看得出來我不是個女傭人吧——而且,當我把他們帶到書房門口正打算敲門時,他簡直就是硬要把我從門口擠到一邊去的,他卻自己動手開門!他也不先敲敲門,就和格林肖兩人一溜煙地進了房門,把我關在外面。我當時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嚼下一隻茶杯。”

“怪呀,”艾勒裡喃喃地說。“那末,你能肯定他沒講過一個字嗎?”

“絕對肯定,奎恩先生。我已說過,當時我很氣,打算上樓去了。”講到這裡,瓊·布萊特顯露出了天真爛漫的性格。她還打算講些什麼,卻觸及了自己內心中的積怨,明亮的眼睛裡露出悻悻之色,她朝年輕的阿侖·切奈的方向投去極爲憤恨的目光,他這時正懶洋洋地靠在十呎以外的牆上,兩手插在手袋裡。“我聽見聲響,是誰在掏摸鑰匙,開啓那扇一直是鎖着的連廊的門。我在樓梯上轉過身子,一瞧,咦!我望見一個人搖搖晃晃進入過廳,原來就是阿侖·切奈先生,喝得爛醉,爛醉。”

“瓊!”阿侖怒衝衝地低聲叫道。

“爛醉?”偵探長迷惑不解地重複了一句。

瓊大點其頭。“是呀,偵探長,爛醉。也不妨說是——醉醺醺。或者稱之爲豪飲。或者說是發酒瘋。迷迷糊糊。我相信,那天晚上我看見切奈先生時的狀態,大概可以用三百種詞彙來形容。講得簡單一點吧,就是酩酊大醉!”

阿侖微微地露齒而笑。“也不必大驚小怪的,偵探長。每當我喝鬧酒的時候,往往分不清東西南北。我是想不起來了,然而如果瓊說是這樣——那末,好吧,就是這樣。”

“唔,完全確實的,偵探長,”瓊仰起頭響亮地說,“他那時喝得稀哩糊塗,醜態百出,——嘔吐得滿身都是。”她凝視着他,“我擔心他在這樣一副醉態之下,說不定會胡吵胡鬧一番。而卡吉士先生已經吩咐過了,不許有聲響,不許有嘈雜,所以我就——唉,

我沒有別的辦法呀,你說對嗎?切奈先生用他那種瘋瘋癲癲的樣子朝我傻笑,於是我就奔去,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在他天翻地覆大鬧一場之前,把他拖到了樓上。”

苔斐娜·史洛安這時正非常傲慢地坐在椅子的邊上,目光從她兒子轉到了瓊。“說實在的,布萊特小姐,”她冷冰冰地說,“我覺得不能原諒這種丟臉的……”

“請別打岔!”偵探長銳利的目光逼視着史洛安太太,她趕快閉上了嘴。“講下去吧,布萊特小姐。”阿侖靠在牆上,好象是在祈禱能有個地洞讓他鑽,好擺脫困窘場面。

瓊搓着自己衣服的下襬。“也許。”她的聲調不那麼激動了,“我其實不應該……總而言之,”她仰起頭來,大膽地直視着偵探長,接着往下說,“我把切奈先生攙到了樓上他自己房間裡,並且——並且使他睡到了牀上。”

“瓊·布萊特!”史洛安太太大驚失色,嚇得喘着氣喊道。“阿侖·切奈!難道你們兩個竟然——”

“我並沒有幫他脫衣服,史洛安太太,”瓊冷冷說,“你別誤會到那個方面,我只不過責備他”——她的口氣裡意味着這其實是做母親的分內之事,而不是秘書的職責範圍——“事實上,他也確實立刻安靜了下來。所謂安靜下來,也就是說,變得——變得癱軟如泥,那時我已經把他塞進了……”

“你扯得離題了,”偵探長厲聲說,“那兩個客人,你還看見什麼嗎?”

她此時聲音低了下來;她似乎是在研究自己腳底下的地毯的紋樣。“沒見什麼。我下樓去拿幾個生雞蛋——幾個生雞蛋;我想雞蛋也許可以給切奈先生醒醒酒。到廚房去,必須經過這個書房,我發現這個門底下並沒有透出燈光。我猜想,我在樓上的時候客人就走了,這時卡吉士先生必已上牀了吧。”

“你經過這房門的時候,按照你所說——這時距離你把兩個客人領進來有多久呢?”

“這倒難講了,偵探長。約莫是半個小時吧,也許更長些。”

“領進之後,你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這兩個人嗎?”

“沒見過,偵探長。”

房中一片寂靜,靜得越來越令人難堪。瓊坐在那兒咬住朱脣,不朝任何人看。阿侖·切奈的臉色裡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史洛安太太的細長身軀僵硬畢挺,原來就不討人喜歡的面龐這時繃得更緊了。納奇歐·蘇伊查躺倒在對過一張椅子裡,百無聊賴地仰天長嘆。他那黑色髯尖垂向地板。吉爾伯·史洛安正在吸碳酸錏醒藥。弗裡蘭太太象個女妖似的盯住她丈夫紅潤而蒼老的面頰。整個氣氛實在令人不快;沃茲醫生受此陰鬱氣氛的感染,伏在一張書桌上,深沉而灰澀,就如同他的鬍子一樣。甚至連伍卓夫也顯得十分沮喪。

艾勒裡的陰陽怪氣的聲調,引得大家擡起了頭來。“布萊特小姐,上星期五夜裡,這所房子裡有些什麼人?”

“我委實講不清,奎恩先生。兩個女僕當然已經去睡了,西姆絲太太早就休息了,韋格施出去了--顯然是在外面玩了個通宵。除了——切奈先生之外,我沒有見到任何別人。”

“好吧,咱們要不了多久就能搞清的,”偵探長咕嚕着說,“史洛安先生!”他的嗓門提高了,把史洛安嚇了一跳,手中的有顏色的小瓶子差一點掉到了地上。“上星期五夜裡,你在哪兒?”

“哦,我在收藏品總庫裡,”史洛安趕緊回答。“我工作得很晚。我是經常工作到下半夜的。”

“有什麼人跟你在一起嗎?”

“沒有,沒有!我簡直是孤單啊!”

“唔。”老頭仔細打量着自己的鼻菸盒。“那麼,你什麼時候回到這所房子裡來的呢?”

“我嗎?一點也不知道。”

“那就怪了,”偵探長一面說,一面把鼻菸盒收了起來。“喬治·卡吉士先生看來有點神出鬼沒啊。你呢,史洛安太太——上星期五夜裡你在哪兒呢?”

她舔着發乾的嘴脣,不停地眨眼。“我嗎?我在樓上睡覺。我一點也不知道哥哥客人的事——一點也不知道。”

“你幾點鐘睡覺的?”

“大約十點鐘上牀。我——我頭疼。”

“頭疼。唔。”偵探長又轉身朝着弗裡蘭太太,“你呢?上星期五夜裡你在哪兒?在幹什麼?”

弗裡蘭太太把高大而豐滿的身子挺了挺,賣弄風騷地笑了笑。“我在歌劇院裡,偵探長——在歌劇院裡。”

艾勒裡忍不住要脫口而出地喝問:“哪個歌劇院?”但他總算狠狠地控制住了自己。

在這位別具一格的女性的身上,香水味很濃——肯定是價格昂貴的香水,但灑抹得簡直太沒有分寸了。

“獨自一個嗎?”

“跟一個朋友。”她嫣然一笑。“後來我們又到巴比鬆去吃宵夜,我到家是在半夜一點鐘左右。”

“你進來的時候,看見卡吉士書房裡有燈光嗎?”

“好象沒看見吧。”

“你在樓下看見什麼人嗎?”

“那時黑得象墳墓。我連鬼也沒見一個呀,偵探長。”她在嗓門深處咯咯作聲地發笑,但沒有引起任何一個人跟着她笑。史洛安太太甚至坐得更加僵挺了;顯而易見的是,她認爲這句笑話講得不倫不類,太不倫不類了。

偵探長捻着八字鬍鬚,若有所思;當他擡起頭來的時候,發現沃茲醫生的明亮的褐色眼睛正盯住他看。“啊,對了。沃茲醫生,”他愉快地說,“那末你呢?”

沃茲醫生理了理鬍子。“我那天晚上是在戲館裡,偵探長。”

“戲館。原來如此。那末,你是在午夜以前回來的嗎?”

“不,偵探長。散戲之後,我還兜了一兩個消遣的去處。確切點講,我是午夜過後很久纔回來的。”

“這一晚,你是單獨度過的嗎?”

“正是。”

老頭子又撮了一把鼻菸,他的一對精明的小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並閃閃發亮。弗裡蘭太太坐在那兒強作笑容,睜大了兩眼,睜得太大了些。其餘的人都覺得有點厭倦了。奎恩偵探長在他這個行當中,迄今已經盤問過成千上萬的人,所以產生了一種特殊的警察本能——對於謊話,一聽便知。他從沃茲醫生的對答如流之中,從弗裡蘭太太的故作鎮定的姿態之中,看出另有文章。……

“我不相信你講的是實話,醫生,”他從容不迫地說道。“當然羅,我理解你的顧忌。……上星期五夜裡,你是跟弗裡蘭太太在一起的,是嗎?”

那女的屏住了呼吸,沃茲醫生則把濃眉往上一挑。詹·弗裡蘭彷徨迷茫,偷眼看看醫生,又轉過來瞟瞟妻子,胖墩墩的小臉上凝聚着傷心痛苦和焦急不安。

沃茲醫生突然悶聲笑了起來。“這個猜測無休止高明啊,偵探長。你可猜對了。”他向弗裡蘭太太微微欠了欠身。“弗進而蘭太太,你准許我講嗎?”她象驚馬似的把頭一昂。

“你瞧,偵探長,我並不認爲講清這位太太的行動真相有什麼可窘的。說實在話,我的確是陪伴弗裡蘭太太到大都會劇場去的,後來又到巴比鬆——”

“住口!我想不到——”弗裡蘭打斷了他的話,帶着抗議的口吻,稍微有點氣急敗壞。

“親愛的弗裡蘭先生啊。那一晚,是所能想象的最純潔無邪的夜晚,也是很愉快的夜晚,我能肯定這樣說。”沃茲醫生仔細打量了這位荷蘭老漢的忐忑不安的臉色。“弗裡蘭太太由於你長期出門在外而深感寂寞,先生,而我呢,在紐約舉目無親——我們自然是萍水相逢羅,你總知道吧。”

“唉,我不樂意,”弗裡蘭幼稚地說。“我壓根兒就不樂意,露茜。”他蹣跚地走到妻子面前,伸出食指向着她的臉搖晃,噘起了嘴。她象是要暈倒的樣子,抓住了椅子的扶手。偵探長斷然地命令弗裡蘭安靜下來,於是弗裡蘭太太向後仰靠,緊閉雙眼,無地自容。

沃茲醫生微微搖晃自己寬闊的肩膀。對過的吉爾伯·史洛安長長地吐了口大氣,史洛安太太的呆板的臉上有了一剎那間的生氣。偵探長明亮的目光,挨個兒射去。他的目光停落在踉踉蹌蹌的狄米特里歐·卡吉士的身上。……

呆米這人,除了那副懵懂發呆的腔調以外,其貌不揚,形容枯槁,和他堂兄喬治·卡吉士如同一個模子裡出來的。他大翻着白眼,永遠是凝視着的;耷拉着厚厚的下脣,後額幾乎是扁平的,頭顱大得不成樣子。他一直在悄沒聲息地逛來逛去,不跟任何人搭訕,卻眯着兩眼瞅到了房間裡每一個人的臉上,兩隻大拳以奇異的規律不斷地握緊、放開、握緊、放開。

“哦——你,卡吉士先生!”偵探長喊道。呆米繼續在這書房裡踉蹌地巡邏不已。

“他是聾子嗎?”老頭子焦躁地問,但並不是專門向哪一個人發問的。

瓊·布萊特說:“他不聾,偵探長。他只是不懂英文罷了。你知道吧,他是希臘人。”

“他是卡吉士的堂弟,是吧?”

“不錯,”阿侖·切奈出人意料地開了口。“不過他怯生。”他有意識地摸摸自己漂

亮的腦袋。“在精神狀態上,他等於是個白癡。”

“有趣極了,”艾勒裡·奎恩咬文嚼字地說道。“‘白癡’這個詞彙,源出於希臘文;而從語源學的角度來看——希臘文中的‘白癡’——意思只不過是指:希臘社會組織裡的一個矇昧無知的平民。根本不是指低能兒而言。”

“然而,他卻是現代英語中所意味的那種白癡,”阿侖懶洋洋地說道。“我舅舅是在十年之前把他從雅典帶到這裡——他是這個家族中最後一個留在那邊的了。卡吉士家族中大多數人歸化美國已有六代之久了。呆米始終不懂英語——我媽說他連希臘文也幾乎是目不識丁的。”

“好吧,我總得跟他談談呀,”偵探長帶着一種無可奈何的心情說道。“史洛安太太,這個人也是你的堂兄弟呀,可不是嗎?”

“是呀,偵探長,可憐的親愛的喬治啊。……”她的嘴脣顫抖,似乎要哭出來的樣子。“唉,唉,”偵探長趕緊說,“你懂這套切口嗎?我的意思是,你會不會講希臘話,或者不管是稱爲什麼話,反正就是他咿哩哇啦講的那一套話?”

“我跟他對講,還是行的。”

“那就請你問問他上星期五夜裡的行動。”

史洛安太太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整整自己的長裙,然後一把抓住這個高大枯瘦的白癡的胳膊,使勁搖晃他。他緩緩地旋轉着,莫明其妙;他急切地望住她的臉;接着又笑了,跟她攙住手。她厲聲說:“狄米特里歐!”他又笑笑,於是她開始跟他講外國話,這種語言的重音都是短促的喉音。他對此揚聲大笑,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他的反應就象個孩子那樣的天真爛漫——聽到了鄉音就興高采烈。他用這同樣的異國腔調來回答她,講起話來略有些口齒不清,但他的聲音卻是深沉而刺耳的。

史洛安太太轉身朝着偵探長。“他說,那天晚上喬治十點鐘左右叫他睡覺去的。”

“他的臥室是不是就在卡吉士的那間後面呢?”

“正是。”

“你問問他看,他上牀之後有沒有聽見書房裡發出什麼聲響嗎?”

又是一番奇腔怪調的對話。“沒有,他說沒有聽見什麼。他馬上就睡着了,一夜睡得很香。偵探長,他睡覺就象個孩子。”

“那麼。他沒看見書房裡有誰嗎?”

“叫他怎麼看得見呢,偵探長,如果他已經睡着的話?”

呆米此時正以一種既高興、又迷惘的心情,偷眼看看堂姐妹,又偷眼看看偵探長。老頭子點點頭,說,“謝謝你啦,史洛安太太。這就行了。”

偵探長走向書桌,抓起了電話聽筒,撥了號。“喂!我是奎恩呀。……你聽着,弗雷,老在刑事法院大廈轉游的那個希臘文翻譯叫什麼名字?……什麼?屈加拉?屈-加-拉?……

好。馬上找到他,把他派到第五十四東街十一號來。叫他找我好了。”

他砰的一聲把聽筒摔回書桌上。“你們所有這些人,請都在這兒等着我,”他說了之後,招手叫艾勒裡和佩珀過來,又對範雷巡官點頭示意,然後跨到門口。呆米象個好奇的孩子,睜大了兩眼,望住這三個人的身形。

他們登上了鋪着地毯的樓梯後,佩珀示意向右拐彎。他指了指離樓梯口不遠的那間房門,於是偵探長就上前敲敲門。裡面有個女人的滿帶哭音的咯咯地聲:“外面是誰呀?”語氣驚慌。

“你是西姆絲太太嗎?我是奎恩偵探長。我能進來一會兒嗎?”

“誰?誰?哦,是呀!等一等,先生,等一等!”他們聽見一陣唧唧嘎嘎的牀響,瑟瑟之聲配上了健壯女性的呼氣聲,然後是一所微弱的呻吟:“進來吧,先生。進來吧。”

偵探長嘆口氣,開了房門,三個人一進房間就覺得自己好象是見了鬼。西姆絲太太脹鼓鼓的肩上搭着一條舊圍巾。披頭散髮,一堆灰白——頭上黏滿了一股股硬結了的髮辮,稍微有一點象那“自由女神像”的頭頂。臉上又脹又紅,上面有斑斑淚跡。她正在老式的搖椅裡轉動身子;鬆弛的胸脯大起大伏,顫動不已。一雙發腫的大腳塞在舊式的毯制拖鞋裡。

腳下躺着一隻古色古香的波斯貓——顯然就是那隻不怕闖禍的“兔仔”。

三個人莊嚴地走了進來,西姆絲太太睜大了吃驚的牛眼望住他們,艾勒裡看見這副眼鏡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西姆絲太太,你現在身體好些了嗎?”偵探長親切地問。

“哦,真可怕呀,先生,真可怕呀。”西姆絲太太把椅子轉動地更快了。“先生,客廳裡那個嚇人的殭屍是誰呀?他——猙獰恐怖得使我毛骨悚然!”

“噢,那末你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那個人嗎?”

“我?”她尖叫了起來。“老天在上哪!我?上帝的媽呀,沒見過!”

“行啦,行啦,”偵探長趕緊說道。“這樣吧,西姆絲太太,你還想得起上星期五的夜裡嗎?”

她用溼漉漉的手帕捂住鼻子,眼睛裡流露出比較清醒的神情。“上星期五夜裡嗎?那前一夜——卡吉士先生死的前一夜嗎?想得起的,先生。”

“那好極了,西姆絲太太,好極了。我瞭解,你是很早就上牀了——對不對?”

“確實是這樣,先生。卡吉士先生親自這樣吩咐我的。”

“他還跟你講些什麼嗎?”

“沒什麼,沒有什麼要緊的,先生,大概沒有什麼可對你們有用的。”西姆絲太太擤擤鼻子。“他只是把我喊到書房裡,並且——”

“他喊你進去的嗎?”

“唔,我意思是說他打鈴召喚我去的。他書桌上有隻電鈴,是接通樓下廚房的。”

“是在什麼時候?”

“時間嗎?讓我想想看。”她抿住嘴脣沉思。“大概是十一點差一刻。”

“當然晚上羅!”

“那還用說!當然是羅。我進了書房,他就吩咐我立刻給他拿來一濾壺的水,三隻茶杯和茶托,幾隻茶球、奶油、檸檬和糖。馬上拿來,他吩咐說。”

“你進書房的時候,他是單獨一個人嗎?”

“唔,是呀,先生。孤零零的一個人,這可憐蟲坐在書桌旁,坐得是那樣的規矩,那樣的筆挺。……想到——只要一想到——”

“現在,別想啦,西姆絲太太,”偵探長說。“後來又怎樣了呢?”

她輕輕揩拭自己的眼睛。“我立刻拿來了茶具,放在他書桌旁邊的小架子上。他問我,是否已經把他所要的每一件東西全都取來了——”

“咦,這真怪,”艾勒裡喃喃自語。

“一點兒也不奇怪,先生。你知道吧,他是雙目失明的人。然後他提高了嗓音說——這倒是稍微有點神經質的,先生,如果你這樣問,我就會這樣認爲,可是你卻沒有這樣問——他對我說,‘西姆絲太太,我要你馬上去睡覺。你聽明白了沒有?’於是我說,‘明白了,卡吉士先生,’接着我就直奔自己的房間,上了牀。這就是全部情況了,先生。”

“他一點也沒有告訴你當晚有客人要來嗎?”

“先生,告訴我?沒,沒告訴,先生。”西姆絲太太又擤擤鼻子,隨後又用手帕猛烈地擦拭鼻子。“我雖然根據三套杯子和其它東西,確實想到他也許是要接待客人之類。但處於我的地位,是不便問他的,先生。”

“當然是不便問的。那末你在那天晚上就沒有看見任何客人羅?”

“沒見,先生。我早講過,我直奔自己的房間,上了牀。我很疲倦,先生,發了一整天的風溼。我的風溼病——”

兔仔站了起來,打了個呵欠,開始洗起臉來。

“是呀,是呀。我們很瞭解。現在就講到這兒吧,西姆絲太太,非常感謝你啦,”偵探長這樣說着,大家趕緊走出了房間。下樓的時候,艾勒裡一直若有所思;佩珀好奇地望住他說,“你認爲……”

“親愛的的佩珀,”艾勒裡說,“我生來如此。我老是在思索。這正如拜倫在《哈羅德公子》長詩中——你還記得那文筆優美的第一篇章嗎?——恰到好處的描寫:‘有了“思維”這個惡魔,就使人生備受折磨。’”

“對呀,”佩珀含糊其辭地說,“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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